她又看到了顾荞。顾荞这个时候已经定了亲了,就是汝南乡间的一个大地主家,也是耕读传家的书香人家。但是林恩之考上的第二年起,顾家便似乎被霉神缠上了一般,各种倒霉。那户人家也派了人上门来,取消了婚事。
眼见出嫁在即,却被人悔婚,当时这事对顾荞的打击特别的大。短短的半个月里,她就将自己头顶上的头发揪掉了一半。
姚氏便以此为借口,将顾荞送到京都她的家里,说是让她来这里散心,兼休养身体。
当时的顾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刚来时候,顾荞也是万分的老实,所以虽然一住几年,但是顾茗也放下心来。但是谁能料想,顾荞休养着休养着,就休养到了姐夫的床上?
最后在林恩之与姚氏的合力下,顾茗只能捏着鼻子答应让他以贵妾的名分,将顾荞纳进了门。可谁知道那就是她人生最大悲剧的开始?
但是在现在这个场景里,所有这些事,都还没有发生。那些,都是后来的事情。这个时候,顾荞还只是一个安心等待出嫁时间到来的羞涩小姑娘……
但是顾茗突然瞪大了眼,她看到顾荞一脸平静如水地,从她头上拨下来一根头发。那处地方,正好便是后来她拨光的几处地方之一。
她便记起来,上辈子的时候,顾荞在被退婚后,也是这个样子,一脸的平淡,手上却是不停,一把一把地拽着头发,好像一点都不疼一样。到后来姚氏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好将她的手绑到了身后,这样才略微好一点。
但是不能够拨头发后,顾荞便显得异常的焦躁不安,坐在那里,扭来扭去……
如果不是这样,那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将顾荞送到自己家休养的。
也就是说,顾荞拨头发,即意味着她的内心其实相当的焦虑?那她现在,就是非常的紧张焦虑?而这个毛病,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犯的呢?顾茗皱眉,细细地回忆起来。
虽然是在梦里,可是顾茗却觉得自己的脑子好用极了。
“娘亲、娘亲,你在干什么呀,你为什么要戳自己的手啊?”突然,有个娇娇软软的声音在她身下说道。她低下头,微笑着看着那个抱着她的腿的漂亮小姑娘,笑着回答道:“阿宝,娘没有啊……”
“啊!!!”突然,顾茗便从梦中惊醒过来,好久没有回过神,在那里喘着粗气。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又梦见阿宝了?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轻轻地说道:“阿宝阿宝……”娘亲戳手,就是因为在想你啊……娘亲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啊……
阿宝你放心,这辈子,娘亲会让伤害过你的人,全部都受到报应,他们,一个一个的,全部都跑不掉……
“十四娘!十四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被魇着了?”丁香听到屋里的动静,飞快地冲了进来,头发披着的,身上只有中衣。
顾茗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丁香,这才发觉,原来屋里这么暗。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顾茗低哑着嗓子问道。
丁香赶紧上前将顾茗抱起,慢慢地扶着她躺下去,边回答说:“十四娘,现在已经是西时末了。”
原来这么晚了啊?看来她这一觉睡得时间可真够长的。
“把我扶起来吧,我觉得已经睡好了。”梦见了阿宝,顾茗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仇恨顾家的这些人。她要报仇!一刻也不能再拖延了!
丁香有些狐疑地看着她,慢慢地将她扶起来,又点燃了火折子,点亮了油灯。
“奴婢听说城里有些大商人家里,晚上点亮都是用的蜡烛呢,可真是够奢侈的!”丁香有心想缓和气氛,岔开话说道,“那得费多少钱啊!也没有亮到哪里去……”
“以前顾家也是用蜡烛的。”顾茗轻轻说道。只是两代人没有出过一个当官的,这个家境,自然就慢慢地衰败下来了。虽然还有一些田庄,一些商铺,但是再往后,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呢。更别说,再赚钱的生意,也赶不上当官来钱快。
当然了,也并没有真的到这么一个程度,但是姚氏不这么来一出,怎么能显示她勤俭持家呢?
“是么?”丁香尴尬地一笑。她将油灯点亮,一转身,却是看到月白色的被褥上血迹斑斑。
“十四娘!”丁香惊叫起来。
顾茗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这才发现,原来血染到被褥上了。
“拆了洗洗吧。”顾茗毫不在意地说道。又抬起左手,让丁香找东西来包裹包裹。
丁香看着她那手心血迹如蛇般蜿蜒曲折,吓得脸色煞白。等找来布条将右手手心完全缠住后,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不问为什么吗?”顾茗幽幽问道。
丁香沉默着,说道:“十四娘,如果您不想说,奴婢永远不会问。”
“很好,你记着,不要问。”顾茗慢慢地说道,“只要你对我忠心,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一切……但是,需要你提前将你想要的东西告诉我。不要让我去猜,因为我还有很多的事情做,也许有的事情会猜不着,或者猜错。你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十四娘请放心,奴婢永远忠诚于您。”丁香跪下来,向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不管是什么样的誓言,在现实面前,其实都是无力的。但是,你不能无视于它,同样,你也不能太将它当回事。真正能够让人忠诚的,还是利益。只要你能够提供足够的利益,那么,她自然会忠诚。
白梅,尽管上辈子她背叛了,但是这辈子,顾茗仍然给了她机会。但是很可惜,白梅这个人的贪心太大,才一被顾茗冷落,她便飞快地投向了姚氏。
这样的白眼狼,她自然是再也留不得。
“夫人、夫人!求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吧……”白梅拼命地在地上磕着头,哭泣着恳求道。
姚氏拥被坐在床头,冷漠地说道:“留你这么多天,是不想让府里吵吵闹闹的,减了十娘好事的喜气。你放心,我会让人牙子帮你挑一个好人家的,不会送你去那些肮脏的地方。”
“夫人夫人!”白梅苦苦地哭求着,拼命地磕着头,额头都磕破了,流出血来。
“你别再磕了,破了相了,好人家就不会要你了。”董姨娘在一旁看不过眼,低声劝道。
白梅这才知道这事已经再无回旋余地,悲伤地坐到了地上,哭泣都没有力气了。
“把她拖出去。”姚氏轻声说道,又是激动得大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