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路,在何方?
她一直觉得那种坚持是不应该放弃的,所以现在要放弃了不该放弃的,是她的无能吧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为了亲人,又有什么是真的不能放弃的呢?那么放弃了该放弃的,也许无奈,但至少,她不会后悔
不管从什么时候开始,重要的是开始以后不要停止;不管在什么时候结束,重要的是结束以后不要后悔。
所以……
“姐姐,你……”顾雅妍问得小心翼翼,“真的……准备好了?有什么……妹妹可以帮得上的?”
顾雅婧见妹妹目光闪烁,眼底里盈盈的关切与担忧,还有,意有所指的试探……宽慰而安抚的一笑,“有什么需要我们亲自动手的,父亲让外院拨了两万两银子,这事已经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你不用操心”语气里有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无所谓。
顾雅妍看着满屋大红洒金的缎子,被面、荷包、嫁衣……却感受不到喜庆的氛围,只觉红得醒目、刺眼,那鸳鸯戏水的图案,她一看就知道不是姐姐亲手绣的那幅,虽然工整精细,也不是凡品,但总觉得欠缺了几分姐姐的灵性婉约。
她见过顾雅婧从很早就开始绣得那一幅,一针一线都是那样的用心,饱含了闺中女儿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与向往。
顾雅婧见状,开口解释道:“这些是书香她们做的,我怕出什么意外,就让她们多做了一份”语气平淡,不要说无奈怨恨,就是一丝丝凄楚扼腕都没有。
顾雅妍在心底微微叹息,忍不住道:“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照顾麒儿和麟儿”顾雅婧沉吟半晌,答非所问。
顾雅妍眉头微蹙,一张娇嫩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神色凛然,“姐姐,你和娘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姐姐绝不是那样莽撞胡来的人,娘亲怎么会把你拘到自个院子里?郡主的病是怎么回事,居然就让姐姐的婚期定得这样急切?还……”
还有,娘亲,她怎么了?是不是身体……顾雅妍问不出口,她怕听到什么,哪怕一丝丝不利的征兆,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泪水就毫无证兆地突然充斥了顾雅婧的双眸,“娘亲……娘亲……不好,很不好你去宫里的第二天,我……我看见娘亲竟然吐了鲜血,把……把一张帕子染得满是鲜红那么多的血……娘亲……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不让我问,还……还叮嘱不要我告诉你只说一再坚持没有什么,不说是怕我们瞎担心”说罢,嘤嘤簌簌的哭了起来。
顾雅妍瞬间愣在当场,脸色惨白,全身地血液就像被千年寒冰冷冻过般凝固,耳边有嗡嗡的轻鸣,是不是因为……所以娘亲才这样的雷厉风行,严厉异常,是不是想要……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娘亲说她没事……后来我也的确再没有见过娘亲那样……钱妈妈说那温玉一直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这时他又回来了……我们就见过几次……然后靖雯郡主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病倒了……娘亲就变得很是严格……我觉得很不对劲……可是又没有发现什么……会不会真的只是我多想了……”
很不确定的语气,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半晌,顾雅婧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眼泪擦干,调整好情绪,“妹妹,这事……你看……好在华神医已经来信了,就是你回家的前一天,说不日就要到达京城”
顾雅妍提着的一颗心却没有因此而放下,离开姐姐住的西厢房,就直奔向李氏住的正屋里。
李氏正伏在案上写写算算些什么,没等顾雅妍开口,就直接道:“娘亲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相信娘,我这里自有打算,而且,很快,你就会知道的东西都在那盒子里,记得带走。这几天,你哪里都不要去,乖乖待在房中,将《孝经》和《女戒》各抄十遍。”
说话间,李氏的毛笔一直握在手中,抬头看向顾雅妍的神情安详坦然,说完,立马又继续伏案书写。
顾雅妍无法,只得回去慕湖楼。
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
这一步步,娘亲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顾雅妍心乱如麻,沐浴过后,披着微湿的头发,穿了蔷薇色高腰曳地的羽纱裙,一个人漫步来到了小桃林。
她需要安静一下,更需要冷静分析,然后镇静的去面对
今天的夜里微微透着股闷热,只天空的东角边还闪烁着两三颗星子。是不是要下雨了?顾雅妍长叹一口气,转身准备回慕湖楼。
她刚走两步,就听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阵轻微地沙沙声。顾雅妍不由毛骨悚然,仓皇地喊了一声:“谁?谁在那里”然后静下来侧耳倾听,又好象没有什么声音。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她就又大胆向前走了几步,好象又听到沙沙沙的声音。顾雅妍心中害怕,脸色煞白,提起裙角快步前行。
然后,悄无声息的,一只大手突然就扶上了顾雅妍的肩膀,没等她来得及惊呼,另一只手就盖到了她的唇上,“别怕是我”
一个低沉醇厚地声音在她身后低低响起,如大提琴的低鸣一般,熟悉的声线与气息让顾雅妍惊恐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紧绷的心弦才略略放松了一些,突然又想到这是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人孤男寡女在这幽静的小桃林,很适合……嗯,顾雅妍的脸刷一下子变得滚烫。
半晌半晌,顾雅妍终于还是忍不住蓦然回首。
宝石蓝色的软绸直缀,小麦色的肌肤,深邃立体的五官,明亮如寒星的眼眸,因紧抿着嘴唇而流露出的刚毅表情,不是许励涵是谁
低抑闷燥的空气,此时终于迎来了一阵凉风吹过,林中那高大繁茂的石榴树,艳红的花瓣轻轻地落在了顾雅妍的肩上,然后又慢慢滑落在她月白色的软底绣鞋旁。
好一会儿,顾雅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在我家里?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把我吓死”甜糯如醴,透着丝丝嗔怪,说不出的撩人胸怀。
“来找你”许励涵的眼中闪烁着让顾雅妍不明了的神采,低低地开口,言语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
顾雅妍第一次发觉许励涵那充满磁性的声音竟是这样的好听,醇厚如老酒般让人沉醉。她淡淡微笑,凝眸看向许励涵,却只是沉默不语。
时隐时现的月光下,眼前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像流光溢彩的黑曜石般璀璨生辉,许励涵不由心神一荡,“我来看看你,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许励涵的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顾雅妍,声音温和得让人觉得如三月的春风一般。
是特意等在这里和她告别的吗?一时间,顾雅妍如吃了什锦蜜糖似的,那种甜蜜直达心底,周身感觉暖洋洋的。顾雅妍被那温柔的眼神镇得怔了怔,有点傻气地道:“嗯你也要小心”
许励涵的嘴角就浮出一丝浅浅的微笑,冲淡了他冷凛的气质,像慧星划过长空般闪耀光芒的双目,不知怎么的,却渐渐变得有点恍惚压抑,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块长约四、五分寸,粗细如大指拇般,通体透亮的玉制圆柱体,“这个,你收好”
顾雅妍没有去接那块玉,眉头微蹙,脑子清明起来,飞快地转着。这家伙突然给她这么个物件是什么意思呢?
思量之间,许励涵已将那块玉塞到顾雅妍手里林子里静悄悄的,连树枝婆娑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雅妍一怔,不解的看向许励涵,贝齿轻咬下唇,慌忙间又将东西递回去,道:“你干什么?我不要你的东西”
“为什么不?”许励涵看着那青葱般雪白纤细的小手,嘴角微扬,浅浅地笑了起来,明亮的眼睛突然间就迸射出如彩虹般绚丽的光芒来,冷竣的面庞上显出几份温柔亲近。
如岩石利剑般冷然的男人流露出这种表情来,真是弥足珍贵顾雅妍如被雷殛,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她的脑袋又好像糊成了一窝粥,支支吾吾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竟然就那么望着许励涵怔怔地发呆。
许励涵的眼中就露出愉悦地光芒来,轻声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顾雅妍清醒过来,大窘,她神色慌张,手脚无措,说话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显得有点尖锐,“没什么你这玉是干什么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不知为什么,那日清晨在宫中荷花池边,两人碰面的情景在此时突然映入了顾雅妍的脑海。
她说“我不会与她人分享我的夫君”
然后,他的表情惊愕,沉默无语……
然后,她毅然转身离去,步履却很缓慢……
然后,他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她慢慢的走了很远,也没有
“你先前说的,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