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哕!”
“啊!!”
“哕!”
“饶命啊!!”
葵涌码头,一处仓库内,不时传出一阵呕吐声,紧接着就是惨叫声。
李源笑眯眯的看着脸色雪白的二娄,姊妹俩虽然没吐,可显然也吓的不轻,道:“说了不让你们来,非要来凑个热闹。吓坏了吧?晚上指定要做噩梦。唉,算了,还是我晚上辛苦一下,好好照顾照顾你们俩……一起啊。”
说完两边软肋就被各自掐了下,不过让他惊喜的事,两人居然没再向以往那样,说他做美梦!
嗯?
不过没等他再多想,就见仓库门打开,哈雷尔这个狗东西像是捧瓷器一样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阿青的胳膊出来,也不嫌她一身酸臭味和血腥气……
另一边,他的一个手下则扶着王寿城跟着出来。
父女二人出来后,再次跪了下去……
李源这次开口劝起道:“逝者已矣,生者还要好好活下去。王师傅,大仇得报,对亡者也算有个交代了。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阿青多想想,她是你和你妻子生命的延续。阿青才二十岁出头,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好好过她想过的生活,从头开始,所以,打起精神振作起来吧。
我太太马上就要开一家酒楼,准备让阿青当大堂经理。你呢,就当个大厨。我太太没什么经验,还要仰仗你们父女俩多出力帮衬。
王寿城听完这番话,心里忽然放下了许多,再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为父则强,他缓缓点头道:“东家,您放心,往后我一定好好做事。”
哈雷尔在一旁欲言又止,李源没搭理,等安排车辆送王家父女离开后,又让二娄上了自家车,才对哈雷尔语重心长道:“哈雷尔,你应该知道,我们东方人对感情是含蓄的,不向西方人,瞄上了就开口,然后就扑上去怼,毫无爱情的美感和神圣。你得循序渐进,才能争取到美人的芳心。平时多有些眼力见儿……”
哈雷尔又不是傻子,傻子不可能从斗兽场一样的地方活着出来,他一语道破李源的小心思:“你就想让我给你们家酒楼当打手。”
李源“啧”了声,不认同道:“什么话!我们开的是酒楼,又不是黑店,要什么打手?顶多就是一打杂的……咦,瞧你这洋鬼子,你要不愿干就拉倒,回头我就找俩帅小伙,专门负责接送大堂经理。”
哈雷尔算是再次刷新了对某人的认知,他瓮声道:“你赢了。”
李源哈哈笑着拍了拍他岩石一样的肩膀,道:“格局小了,双赢,双赢!老哈,论杀人呢,我是比不过你的。但论追妞呢,你拍马都比不过我,老罗兰都比不上我。
所以跑的勤一点,好好表现。中国有句老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可以回去查查康熙字典,看看这句话什么意思。就算不明白也没关系,好好表现上三五年,让她看看你的决心,不是吹水的!
回头我也跟阿青说说,老外不能轻易相信,得多考验几年……”
哈雷尔忽然有个好主意:“我们什么时候切磋一下拳脚?”
李源哈哈笑道:“哈雷尔,知道为什么历来武道大师少有长寿者?大多数甚至活不过普通长寿老者。就是像你这样,动辄挥拳动脚,每大战一次,内腑都会留下些许不起眼的内伤。短时间内看不出任何影响,可久而久之,等机体老化,呵呵,内伤集中爆发,就是早死之因。所以,除了生死战,我不会和任何人动手的。”
哈雷尔闻言面色微变,难道他是短寿之人?
李源呵呵道:“哈雷尔,每逢雷雨天,你应该多少已经能感受到一些不适了。过去受过伤的地方,已经有隐痛酸涩了吧?这就是明证。不是我吓唬你,照你这样下去,百分百活不过六十。活过五十问题不大,但会伤病缠身,后面多半要成废人。
我一家之言不可信,你可以多找几个老字号中医看一看。
至于能不能调养呢?
应该是可以的,但需要不少珍奇药草,和一些奇特的药引,譬如黄羊脂,黄羊是中国特有的珍奇动物,数量很少,港岛应该没有。
我会试着去北面找找,至于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命运了。”
“李,谢谢你。”
哈雷尔沉声说道。
李源耸耸肩,道:“没什么,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说完,转身离去,背过身时,眉尖轻轻一扬。
等他走远后,哈雷尔木讷的脸上,闪过一丝波动。
他知道李源在故意施恩,是为了让他能在李家需要的时候帮助李家。
但李源的这种做法,仍旧让他心中感动。
因为李源所说是言之有物,不是在骗人,他的身体确实有些隐患,他能察觉到,只是一直没当回事。
至于朋友么……
李源这样的人,是和父亲嘉道理先生一样伟大的人,会拿他当朋友么……
……
时间如流水,越是美好的日子,光阴流逝的速度就越快。
不知不觉中,李源在港岛和妻儿一起迎来了第一个新年,今年是鸡年。
李源张罗了半下午,做了好大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饭。
娄英的长子娄志泽也从港岛中文大学回来,这孩子倒是出乎意料,言谈举止颇有礼貌,很有几分娄振涛的风采。
娄英自身腰杆不硬,只能唾面自干。
富一代和富二代的差别就在这……
李源也是后来才知道,老娄来了后,虽然的确往公司填了好大一笔钱,但公司的所有人已经变成了他。
所以娄英和娄俊过去已经斗起来的兄弟俩,才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见娄志泽躬身感谢,李源对娄振涛笑道:“爸,您也太疼这个大孙子了。”
老头儿也是用心良苦,担心长孙有富家公子哥的习气,怠慢了李源失了恭敬,引起李源的厌恶那就糟了。
不过李源对娄志泽还比较看好,小伙子目光很正,看不出有什么算计……关键是脑海中居然没有一丝负面情绪,这样温润平和的人,很难得。
老娄都时不时贡献一点负面情绪,娄英、娄俊哥俩就更不用说了。
连娄君豪、娄家毫两个小兔崽子,都在心里偷偷的骂过他,娄志泽能如此表现,还真是不错。
李源问道:“听你爸爸说,你读的是金融系?有没有分析过,家里炒股为什么会亏的那么惨?”
来自娄英的负面情绪+1024!
娄志泽有些尴尬的看了父亲一眼后,说道:“六七股灾其实是六五股灾的延续,六五年粤东信托银行提挤事件引发了六十年代的第一次股灾,恒指降低了四分之一。但由于中华煤气、怡和洋行和九龙巴士的先后上市,再加上新移民的大量涌入,推动了股市、楼市的交叉上升,将六五年股灾暂时遮掩住了。等到北面乱起,因为担心波及港岛,大批外籍人士和富家子弟抛售股票离港,掀起了二战后港岛的第一次移民潮,大量财富被转移出去,引爆了之前暂时遮掩住的六五股灾。
家里……之前有劝过父亲,只是当时父亲已经将钱投进去了。”
李源呵呵笑道:“现在股市又起来了,你没劝你老豆再进股市?”
娄志泽是真尴尬了,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爷爷和父亲,没说什么。
刘琴不乐意道:“源子,你当姑父的,别欺负阿泽啊,他还是个孩子。”
李源哈哈大笑道:“是是是。”
本来还打算拿出一笔资金,交由这小子操作入市。
从六九年起一直到七三年前,港股四年超级大牛市,李源自己没精力整天去港交所炒股,不妨找个职业经理人来做。
不过刘琴的话却提醒了他……
倒不是因为刘琴迁怒晚辈,而是觉得不必拔苗助长。
连自家亲侄子都被丢在冰天雪地里磨炼,眼下娄志泽还没大学毕业,就丢给他几百上千万的资金让他操盘,又因为顺风而行,很容易就获得巨大的成功,这不是帮他,是在害他。
因为轻易成功后,这孩子八成就飘了……
做实业的飘一飘,顶多把工厂赔掉。
搞金融的飘一飘,一晚上欠下的债,祖孙三代还到死都未必能还完……
所以,还是让他自己去奋斗吧。
“要回去?”
年夜饭后,娄振涛带着李源、娄英、娄俊、娄志泽去了书房闲谈,听到李源的打算后,娄家人自然大吃一惊。
李源笑道:“毕竟还背负了件公差,一年总得回去应个卯。”
面面相觑后,娄俊道:“源子,听你这意思,将来还准备回去?”
李源微笑点头道:“此处虽好,却非吾乡。”
娄英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他道:“听晓娥说,你和嘉道理家族一起办的那间药厂,圈地五百亩,投资过千万?这么大的家业,为什么还想着回去?”
李源笑道:“爸肯定理解我。”
娄振涛面色复杂,看着窗外的夜色,叹息一声道:“是啊,哪也没有故乡好,月是故乡圆。真要有一天,天下太平了,我也是要回去的。港岛虽好,可太浮躁了,感觉没一天脚是踩在地面上的。在京城就不一样,头上是皇天,脚下是厚土,大气厚重,活的也踏实。”
越说越想家啊。
李源微笑道:“爸,您保重好身体,用不了多少年,一定能回去的。港岛太小了,老美和安南一场大战,就催出了港岛的基础工业繁荣。兴也快,可如果没有持久的动力,败下来也只是一瞬间。”
其他人也就是听听,但娄志泽闻言精神却一震,看着李源道:“姑父,您的意思是说,一旦老美和安南的战争结束,那么港岛经济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李源“嚯”了声,对娄振涛道:“爸,阿泽是不错,非常敏锐。娄家将来能不能再成为娄半城,多半要看他了。”
娄振涛哈哈大笑,满脸欣慰,道:“那还要你这个姑父多多照看。”
李源笑眯眯道:“天助自强之人,阿泽只要这么稳当的走下去,将来不会差。”
娄志泽神情隐隐激动,对他父亲娄英道:“爸爸,姑父说的太对了,老美如今在安南布下了五十万大军,还要担负安南军队的战争费用。战争的消耗几乎是一个无底洞,他们不能光从老美和欧洲运物资过来,那样成本太高,所以港岛、湾湾、南棒借此巨大的需求迅速发展了起来。可是去年五月两边开始谈判,十一月已经完全停止轰炸了。 爸爸,港岛股市重新进入快车道,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老美撤出军队为止,恒指一定都会是大牛市!这个时机,正是入市的大好时机!”
娄英听到股市两个字心里就窝火,干了小二十年的家业,一朝输尽,落得现在人人看不起的地步。
这会儿李源哪壶不开提哪壶也就算了,谁让这小子邪性,来港岛才仨月不到,就扑腾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不服高人有罪,李源阴阳怪气他只当没听到。
几时等他翻身后,再来理论。
可自家臭小子被人捧了两句就跟打鸡血一样蹦跶,他就看不下去了,训斥道:“衰仔,港岛股市就是英国人坑骗钱财的杀猪盘,读了两天书就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看着娄志泽低下头去,李源笑眯眯没有开口,年轻人嘛,早晚都要面对挫折的。
就是不知道等股市大爆后,娄英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娄振涛没有干预娄英对孙子的管教,以免弄的父子不和,他问李源道:“既然你有这样的判断,有没有想去股市捞一把?”
李源笑呵呵道:“我对钱虽然没什么兴趣,也不愿为投机的事花费力气,不过白捡的钱没道理不要。我会投一些资金进去,将来收拢了,可以做大事。”
娄振涛遗憾道:“可惜家里没什么钱了,不然可以给阿泽一笔进去试试水,他是学金融的,专业正对口。”
李源话又说回来,道:“大哥说的也没错,年轻人脚踏实地些,也是好事。”
娄振涛哑然失笑,却没再说其他。
又过了会儿,李幸上来叫人:“外公,外婆让你们下去吃甜点!”
一群人笑呵呵的下楼,娄振涛抚着李幸的脑瓜,道:“这次要跟爸爸回内地,害怕吗?”
李幸纳闷道:“外公,有爸爸在,我干吗要害怕?”
娄振涛哈哈大笑道:“对,有你爸爸在,什么都不用怕。”
不过还是对一旁李源道:“知道你有锻炼孩子的心思,也支持。可是北面情况不一样,还是太乱了。万一流露出一点口风,让人知道你们是从港岛回去的,恐怕会惹出不小的麻烦。而且沿途上万里,要是坐船也算了,还是从陆路走,要吃多少苦头啊。”
李源笑而不语,李幸大声道:“外公,我不怕吃苦头!”
娄振涛见说服不了这父子俩,只能暗自摇头……
不过,心里也未尝没有一丝丝后悔。
当年若是教育孩子,也有这股狠劲儿,这会儿也不用嫌两个儿子资质平平了。
下了楼,谭月梅也开始劝李源道:“源子,汤圆才八岁……”
李幸急道:“外婆,我马上就九岁了,过完元宵节就九岁!”
娄晓娥扬了扬眉尖,道:“再打断大人说话,我让你过一个难忘的九岁生日。”
李幸忙闭嘴,谭月梅还怪女儿:“吓唬孩子做什么?”然后又看着李源语重心长道:“不管八岁还是九岁,都太小了。北面又那么乱,那么远的路,家里也不放心啊。”
娄晓娥乐道:“我放心的很!要是老二,我还担心些。汤圆听话,能吃苦,没事。”
李思不服气道:“等爸爸回来,还不是要带我和大妈妈去欧洲?”
娄君豪、娄家毫、娄淑珍三位小朋友口水都要羡慕出来了。
李源对谭月梅笑道:“妈,放心,没事的。不多经历些见识些,是不可能长成真正的男子汉的。”
赵慧打圆场:“吃点心吃点心,大良八记的芒果布甸和莲子红豆糕,好好吃的!”
众人也不再说扫兴的话,纷纷吃起香甜可口的点心来。
娄晓娥很爱吃甜食,不过今天也不知怎地,刚吃一口下去,忽地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难以抑制的呕吐感,让她“哕”的一下,干呕了出来。
众人:“……”
李源忙关心问道:“怎么了?”
娄晓娥面红耳赤,忙又帕子擦拭了下,摇头道:“不知道,应该没什么……”她也纳罕,不过没再碰点心。
李源还是不放心,坐过去把起脉来,娄晓娥招呼众人道:“你们不管我,吃你们的。”
“哕!”
众人刚又开吃,就见娄秀又干呕起来。
算了,这点心没法吃了。
李源松开手后,又面色微妙的到娄秀身边诊了诊脉,三分钟后,饶是以他的面皮修为,这会儿也不禁有些臊的慌……
不过,到底是他,见众人一直盯着他,李源面露惊喜之色,对娄振涛、谭月梅道:“爸、妈,恭喜您二位了!你们又要当外公、外婆了!”
娄振涛:“……”
谭月梅:“……”
好是好,可是同一天,同一时刻被查出怀孕来。
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性格最活泼的赵慧笑的前仰后合,抱住娄晓娥道:“娥子,你们家厉害哦!”
娄晓娥悄悄瞪了李源一眼后,又得意起来,喜滋滋道:“那是,家里人越多越好,这才到哪儿啊!我要生五个,姐姐也生五个,刚好十个!”
这么一说,娄家人都羡慕起来了。
刘琴酸溜溜道:“十个孩子,屋都不够住吧?”
娄晓娥似乎被提醒了,看向李源道:“青衣岛的庄园建好后还要装修,要好些年,咱们是不是还要再买一套大些的房子?”
刘琴:“……”
李源微笑道:“老罗兰一直想让咱们家搬去半山罗便臣道,和他做邻居,为此不惜拿他一套带花园的大宅子做诱惑,表示可以地价出手。本来我还不想搬,现在不搬也不成了。”
心脏病患者,最怕的就是紧急发病时赶不及见到医生。
有李源这样一位中医大家住在隔壁当邻居,老罗兰这笔生意怎么都不亏。
刘琴彻底没脾气了,倒是赵慧舍不得。
娄晓娥笑道:“离的又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赵慧道:“再怎么近,也近不过这里。”
娄晓娥乐道:“离的稍微远一些也好,远香近臭嘛。”
赵慧轻轻抚了抚肚子,道:“我不觉得臭,在你们家吃饭,我能多吃两碗!”
李源都哈哈笑了起来,坐在娄秀身边,两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没分开过。
确认怀孕后,娄秀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身上的温婉气息更浓了,平添几分母性色彩,让她看起来愈发如一个仕女图里的江南美人,纤秀,明丽,动人。
她也不说话,只嘴角含笑,静谧的听着家人们的闲聊笑语。
偶尔也会看看窗外的夜色,美的让她沉醉……
……
一九陆九年,三月六日。
惊蛰。
夜。
给李思过完生日后,也终于到了踏上回程的日子……
李源依次抱了抱两个怀孕的妻子,又抱起老二李思。
李思紧紧搂住父亲的脖颈,少见的流露出这种亲近情感。
李源温声笑道:“每过一天,就画一个鸡蛋。在你画到一百个前,爸爸和哥哥一定回来。”
李思没有说话,重重点头。
另一边,娄晓娥还是有些舍不得,对李幸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听爸爸的话。
娄秀则正处在情感爆发期,好几天眼睛一直都是红的。
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了,李源再次拥抱两个妻子,又和前来送行的娄家人依次致意,待听到大门口的动静后,不再停留,带着儿子大踏步离开。
乘上哈雷尔开来的汽车,一路驶向海边码头。
那里早有蛇头等候多时,和哈雷尔简单作别后,李源带着儿子上了一条暗嗖嗖的船,随着船只启动,码头越来越远,父子二人踏上了回返京城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