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回到府中,在水榭轩阁中坐下。
眼前风露满衣,荷气送香。
夕阳余晖自天穹上垂下,一寸寸,一尺尺,徐徐入湖中绿水,映照在出水的嶙峋石骨上,晶莹和赤金交织,斑斓若画。
水鸟群飞,向晚烟霞,又是一天白日过去。
“神灵,”
陈岩坐在藤椅上,看着园中的景色,心中却是在思量该如何下手。
作为一州的解元公,他是有话语权能对神灵进行抨击批评,要求督查的人,可是这样过于简单粗暴,针对性太强。
他对府城的岳王公很不对眼,也对兴风作浪撩拨仙道玄门唯恐不乱的那一小撮神灵恨之入骨,但这不意味着,他愿意对抗根深蒂固的整个神灵体系。
“要寻一个突破口,”
陈岩目光深深,这个尺度自己要把握好,不能给人当炮灰,也不能太无所作为。
哗啦啦,
这个时候,只听一声风响,冷光一开,显出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稍大的一个红裙罩身,髻云高簇,鬟凤低垂,丽色照人;另一个稍小的绿衣长裙,明眸善睐,只是眉宇间尚有稚嫩。
“今天去哪里了?”
陈岩抬头,看着两女缓缓收起自己背后曳地的双翼,随着两人修为的进步,加上有九天普化真形图的滋养,两女已经可以在白昼行走。
шшш ▪ttκǎ n ▪¢O “主人,”
秋容红裙秀美,声音悦耳,道,“奴婢和小谢两人去了城外黄叶林。”
“黄叶林,”
陈岩目光动了动,道,“黄叶林地形偏僻,穴洞连绵,有不少狐妖还有鬼魂出没,你们两人去哪里干什么?”
“我们这两日出外游玩,新认识了个朋友,就是黄叶林的。”
秋容小心地看了陈岩一眼,继续道,“今天她邀我们去她家做客。”
“哦,”
陈岩笑了笑,看向稚嫩可爱的小谢,道,“不错了,这么快就有好朋友了,小谢,你给本少爷讲一讲,黄叶林有什么好玩的?”
“主人,”
小谢让陈岩目光一盯,羞红了双颊,她看着自己的脚尖,用低低的声音道,“没有玩耍多久,我们新交的朋友辛十四娘被人上门逼婚,愁云惨淡的样子,哪里有心情啊。”
“被人逼婚,”
陈岩有了点兴趣,他知道黄叶林中的妖狐美貌迷人,可是府城真有身份的不会去用这种手段,而那种穷书生除非妖狐愿意倒贴,逼婚之事,他还第一次听说。
“是一个叫冯云的书生,”
小谢鼓着香腮,气呼呼地道,“一次他去黄叶林游玩,没想到跌伤了自己,十四娘心地善良,就去帮了一把。没想到这个登徒子一见十四娘美貌,就念念不忘,回去想了办法,竟然找到辛家门上逼婚。”
“黄叶林,黄叶林,”
陈岩倒是没在意小谢的气愤填膺,他念叨了两遍这三个字,目光越来越亮,到最后几乎放出光来。
“主人,”
小谢吓了一跳,牵着自己的裙角,喏喏地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呀?”
“当然没有,”
陈岩面上露出笑容,让两女不要紧张,开口问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黄叶林是要归府城中的神灵管理的,黄叶林中的妖狐和鬼魂们都得登记在册,依法管理。”
“是啊,”
小谢点点头,道,“我听十四娘姐姐说,有的神灵可可恶了,他们聚会的时候,通常就从黄叶林点来姿色出众的妖狐,给他们斟茶倒酒,唱曲跳舞,一个做不好就得被打被骂,很苛刻的。”
“这是当官妓养着了。”
陈岩冷笑不止,这神灵享受起来,还真是高端,狐妖天生妖冶勾人,修炼之后,更是姿容绝世,比起世俗中的女子,别有风味。
“主人,”
秋容看出少许的苗头,轻声道,“那个冯云敢这么上门逼婚,就是他家祖上的一位长辈现在成了神灵,还是管理黄叶林的一个执事。”
“对对对,”
小谢接口道,“十四娘说啦,这种大人物她们辛家可得罪不起,要是得罪了,故意寻几个错处,就得万劫不复。”
“狐不如人啊,”
陈岩想到当日在青丘山见到的翩翩然风姿出尘的一众狐妖,出则有车辇,入则住玉屋,吃则山珍海味,饮则仙露琼浆,生活已经和修真世家没有两样。
同样是狐狸,黄叶山的狐妖们则是要强颜欢笑侍奉人,还会经常被打被骂,和青楼中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世界的本质,弱肉强食的道理,残酷的太过真实。
“少爷?”
看到陈岩低头不语,秋容试探地说了一句,道,“可要奴婢们做什么吗?”
“秋容很聪明啊,”
陈岩正在找突破口,这样送上门来的事儿要是不插手真是天理不容,他看了看外面,晚风渐起,冷意森森,湖光上泛着黑芒,压抑着心中的杀伐,开口道,“你们两人再去黄叶林一趟,告诉你们的好朋友辛十四娘还有辛家,让她们拒绝冯家的上门逼婚,至于以后的神灵报复,我会替她们解决。”
“这太好了。”
小谢心思单纯,拍手叫好,道,“这样的话,十四娘姐姐就不用嫁给那个讨人厌的冯云了,我看到他都觉得恶心。”
秋容想的更多,提醒道,“少爷,我打听消息道,冯家的那位神灵平平庸庸,但能够坐上那个位子,是因为后面的靠山很硬。少爷插手的话,会不会……”
“这个你不用担心。”
陈岩笑了笑,胸有成竹,自信满满,道,“本少爷可是一州解元,对付他们几个神灵稳拿稳抓。去吧,事情不怕闹大,我给你们做主。”
“好的,主人。”
秋容和小谢给陈岩行了一礼,手拉着手,同时显出身后的双翼,只是一闪,就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已是月上柳梢。
冷光自玻璃窗中透出,照在陈岩的身上,有一种难言的冷峻。
“来人。”
“大人。”
两名侍卫悄然无息地出现,身上甲胄,头上弯角,煞气腾腾。
“你们两人也跟着去,看机行事。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怕事大。”
陈岩将茶盅中的冷茶一口口喝掉,轻声一笑,目光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