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房里暖香融融,梅怜宝侧着身子睡的正香,小脸上粉黛不施,彰显着肌肤原本的白嫩滑腻。
因伤在背上,她睡觉的姿势就只能趴着或者侧身躺着,而这两个姿势都令她在熟睡时容易流口水,常常是一觉醒来枕头就湿了一片。
鼻头感觉有点痒,她噌了噌枕头没睁眼,被子仿佛自己滑下去了,脖子又痒痒起来,她伸手挠了挠,忽听见娇脆的笑声。
“快醒来和我说说话,白日睡多了,晚上走困。”
梅怜宝睁开眼一瞧,竟是林侧妃正拿了孔雀翎挠她的鼻子。困意忽的一飞,梅怜宝坐起来笑咧了嘴,“你怎么来了?”
转眼一瞧,虞侧妃也坐在床边,“你竟也来看我了,我真是受宠若惊呐。”
“她来看你你就受宠若惊,我来看你,我怎么听着你一股子嫌弃的味道?”林侧妃不客气的坐在床沿,要扭梅怜宝的耳朵。
“你可真会冤枉人,你眼睛长哪儿了,我一看见你困意立即没了,还把嘴都笑歪了。”
林侧妃得意的瞥一眼虞侧妃,“我看见了,算你知道和我亲。”
虞侧妃今日穿了一件柳青绣竹的袄子,下面是一条靛青底裙边绣缠枝黑色曼陀罗花的马面裙,腰间扎着一条杏黄蝴蝶结的绦子。她正垂着眼睫,摆弄手里的一个木质物件,眉目清朗,神色自在,根本不回应林侧妃故意的挑衅。
林侧妃撇嘴,和梅怜宝咬耳朵,“你看她这个心如止水的样子。”
梅怜宝也小声道:“我觉得不该用心如止水四字,那也是小看了虞侧妃,我觉得应该是逍遥自在。”
这两个自以为很小声,虞侧妃却是抬起了头,淡粉色的唇微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梅怜宝,“给你拿着玩吧。”
对虞侧妃的示好,梅怜宝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觉得虞侧妃是飞在天上的,而她就是陷在泥里的,不是家世和位分上的天差地别,而是心境,等闲人都没有虞侧妃的心境高。
所以上辈子虞侧妃失踪,很可能是她自己走了。
想到她能得个好结局,梅怜宝心里高兴。
越和虞侧妃、林侧妃两人相处,梅怜宝越觉得,上辈子她二人绝不可能因嫉妒梅怜奴而迁怒在她身上,陷害她。
故此,现在她越发真心对待她们。
“小木狗?”梅怜宝一瞧,托在掌心给林侧妃也看,摸摸木狗屁股凸起的蝴蝶形金钮,笑话虞侧妃,“狗尾巴缠成蝴蝶了不成?”
虞侧妃便拿过,扭了几圈金钮,将木狗放在床褥上,她一松手,木狗就自己往前跑了几步,看的梅怜宝和林侧妃“啊啊”的叫,满脸震惊。
“它是活的?!”林侧妃捧起来细看。
梅怜宝又抢回自己手里,也学着虞侧妃扭了几圈金钮,松开手,果真又跑起来,梅怜宝惊奇不已,宝贝似的要往枕头下面藏。
林侧妃不干了,和梅怜宝抢起来,“你藏什么藏,我还没玩呢。”
“和一个伤患抢东西,你害臊不害臊。”梅怜宝“哎呦”一声,“你重死了,压到我的伤口了。”
林侧妃赶忙起来,“要紧吗,要紧吗?”
梅怜宝哈哈一笑。
“好啊,你又骗我。”林侧妃又委屈的看向虞侧妃,红了眼睛,“原来你们才是最好的,反把我撇开了。”
话落作势要走,梅怜宝忙拉住她,“别呀别呀,我让给你好了。”
林侧妃朝梅怜宝伸出手,眼睛还是红的却已经绷不住要笑。
眼见她们两个要因一个小木狗“撕破脸”了,虞侧妃这才悠悠的道:“我那里这些小玩意多着呢,回头你们都去挑着玩吧。”
“最坏的就是她了!”梅怜宝愤愤指责。
“对!”林侧妃附和,踢掉绣鞋在梅怜宝的床榻上看小木狗满床跑。
虞侧妃但笑不语。
“对了,林侧妃,我问你一个人,乐平郡王你知道吗?”梅怜宝把小木狗让给林侧妃玩,坐在一边道。
“乐平郡王呀,那可是个比咱们殿下长的还要好看的人呢。”
“你什么眼神啊,当然还是咱们殿下长的最好,身材壮硕,脸硬朗,这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乐平郡王白净是白净了,可是不如咱们殿下像男人啊。反正我看上的男人就是最好的,哪儿哪儿都是最好的。”
“乐平郡王才当得起玉树临风,芝兰玉树这些形容呢。”林侧妃争辩。
“我不管,反正我看上的就是最好的。我乃天下第一绝色,看上的男人自然也要是天下第一。”
虞侧妃“噗嗤”一声笑了。
“你好不要脸,自封的天下第一绝色吗?羞不羞啊。”林侧妃笑倒在锦被上。
梅怜宝也禁不住笑起来,又赶紧问道:“说正经的,这乐平郡王叫什么,也是皇帝的儿子吗?”
虞侧妃听梅怜宝问起乐平郡王,看了她一眼,接话道:“我能为你解答。”
林侧妃便让了虞侧妃来说。
“乐平郡王名叫君玄璧,字辟玉,并不是本朝皇族,而是大齐末代公主的孙子。圣祖晚年才从民间寻到,并确认他的血脉,随后临去世时封了他为世袭罔替的郡王,乐平郡王五岁时遇见在相国寺挂单的寒山圆悟大师,大师说他与佛有缘就收为了俗家弟子,后来大师又向圣上请旨,希望能为乐平郡王剃度,说他是佛祖转世,他生来便为了弘扬佛法,不该在红尘耽误。圣上不允。”
林侧妃不屑道:“哪里是不允,而是不敢允。在圣上,不知有多希望大齐血脉在乐平郡王这一代灭绝呢。可前朝遗民不答应,朝中那些前朝降臣也不答应。大胤立国不足三十年,大齐朝的影响在百姓心里还大着呢,而这皆因神龙盛世令前朝遗民念念不忘,并引以为心中的桃花源之故。从我看的那些书里记载,神龙朝国力鼎盛,神龙帝大力扶持商人出海贸易,训练水军,在海外打下了很大的疆土,带回了很多金银珠宝,那时万国来朝,天下都城,燕京繁荣第一,神龙帝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呢。”
林侧妃说的这一段话令梅怜宝眼皮直跳,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却快的抓不住。
听着林侧妃如此推崇神龙朝,虞侧妃蹙了下眉,“你家里还藏了禁|书?”
梅怜宝一下子抓住了两个字眼“禁|书”,孟景灏被毁之前,他的女人先一个个出了问题,林侧妃病死,虞侧妃失踪,太子妃……太子妃是被废掉的!
梅怜宝一下子想了起来,她一把抓住林侧妃的手,“上次我听你提过一耳朵,你说你家世代列侯,书香门第?”
“我林氏在士林中的威望从大齐朝起就极其为文人墨客推崇,子弟无白身,最无能的庸才也至少得是个秀才。”林侧妃抬头挺胸,骄傲的叙说。
梅怜宝又看向虞侧妃,“你呢?”
虞侧妃不语,蹙眉看着梅怜宝,林侧妃替她说了,“她父亲乃是工部尚书,底蕴是没我家深厚的。”
梅怜宝消化着耳中所听,脑子里整理着这些信息。
林侧妃见梅怜宝沉默不语,自悔口不择言,忙抱着她的肩膀,笑着弥补道:“其实呢,家世只能锦上添花,你瞧你现在不是封了正四品的夫人了吗,我这个侧妃才正三品呢,你只比我差那么一丢丢。”
梅怜宝重新笑起来,又开始玩小木狗,若无其事的道:“你家可真大胆,那样的书也敢私藏,哪一日奸人告你们一个谋逆之罪,忽然派人去查抄你们家,你们就死定了。”
“你这个乌鸦嘴。”林侧妃气的又去捏梅怜宝的耳朵。
“疼疼疼。”梅怜宝捂住耳朵瞪林侧妃,“还有你,你藏的那几本什么宫廷小纪,什么史上脏乱差什么的也最好都烧了,若有人查抄你的芙蕖院,一抄一个准儿。”
“你还说。”林侧妃满脸笑要扑梅怜宝。
虞侧妃伸手一挡,把梅怜宝从床榻上拉到了身后,点了一句,“阿宝说的有道理。”
林侧妃止了笑,被虞侧妃正经的模样弄的惴惴的,“不会吧,这几年没那么严了,私底下我藏的那几本书都有人刊印呢,我藏的都是小儿女情长的闲书呀。”
梅怜宝从虞侧妃背后露出脑袋,“可你家里藏的怕就不是闲书了。”
世代列侯,书香门第,最多的怕就是藏书了,一家子书呆子,视书如命,神龙朝若真那么繁荣,好书肯定更多,颂扬神龙帝的书定然也不会少,真是一抄一个准。
林侧妃已经露出心疼的神色了,“祖父、父亲、哥哥们不会舍得的。”
“别说她们了,你看你那个心疼的样儿。命重要还是书重要啊,有本事你就让你们家的子弟把那些书都背诵下来,记在脑子里,如此烧掉后就不会那么心疼了。”
“啊?”林侧妃略有傻眼。
虞侧妃微微一笑,“我瞧这个主意不错。”
“你们可知道有多少书啊。”林侧妃脱口而出露了馅。
见梅怜宝和虞侧妃都看着她,林侧妃却瞪梅怜宝,“好不容易盯着殿下离了你这儿去了暮云斋,我才和虞姐姐一起来瞧你,你又弄的我心疼,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什么,孟景灏去暮云斋了?!”
“你胆子不小,竟敢直呼殿下名字。”
梅怜宝又气又恨,拉着虞侧妃和林侧妃就往外走,“走走走,咱们抓奸去。”
“啊?”林侧妃笑出声来,站定不走,“那可是殿下正经的夫人。”
虞侧妃淡淡一笑,“还没抓过奸呢,去抓一抓也未尝不可。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去穿衣裳。”
梅怜宝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绯红睡裙,赤着的脚,看一眼虞侧妃和林侧妃,微羞,忙又钻到被子里,扬声呼唤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