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会理事长王毅然别提有多别扭了。
这都什么事嘛!
韩书记是不是糊涂了,竟然派柳俊过来给他当帮手,而且指明是协助主持希望小学的援建工作。自己青基会二三十号人,正闲得无聊呢。
好不容易何梦莹这个“富婆”大笔一挥,拨了一百万善款过来,加上会里原来筹措的三十来万,合起来一百多万,就很能办点事情了。
援建希望小学在青基会和王毅然而言,绝对是个美差。
那个时候,希望刚刚开始在全国铺开,声势造得还不错。而且是第一个全国规模的大型公益活动,N省青基会手头有了这一百多万,按照平均二十万元左右建设一座希望小学的造价,足足可以援建六座希望小学的校舍了。
如果集中投入到一个地甚或是一个县,毫无问可以产生轰动的效应,他王毅然就露脸了。
老实说,王毅对于调任青基会理事长,一直心存虑。从青工部副部长到青基会理事长,级别上头是进了一步,副处进步为正处。可是这个青基会,毕竟不是团省委的正常序列。一些省份成立了青基会,另一些省份暂时还没有呢。
这犹罢了。
特别令王毅然头疼的,青基会干的活,竟然是向人家伸手要钱。
了。正式说法叫募捐。
听点就是讨钱!
想王毅然团团一个正处级干部。手下二十多号人也都是国家干部身份什么要去干这种不招人待见地活计啊?
上门去募捐地时候些单位地头头们比较好打交道地。还好说。多少捐赠一点。若碰上铁公鸡一毛不拔地。磨了半天嘴皮子。白挨人家一阵白眼。心里头那个窝囊劲就甭提了。
找国家单位募捐还算是好地歹大家都端着公家地饭碗。说一句“都是为了工作”。打两个哈哈。也就将尴尬遮掩过去了。若上私人企业募捐说别地。单是人家那种异样地眼神都能让你憋得难受。
瞧这国家干部当地上门“讨”钱来了!
都是团省委的正经干部,凭什么白杨她们就悠哉游哉坐在办公室,喝喝水,看看报,开开会就算是工作了,而自己会一个不少开要上门去挨人家的“白眼”?
其他省份的青基会,也有通过政府的红头文件性募捐的,坐在家里等着人家送钱上门后风风光光建希望小学,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子滋润着呢。
王毅然也曾经起过这种心思,不敢和韩江去说,就找韦安邦嘀咕。韦安邦倒也体谅他的难处,亲自在书记办公会上提了出来,不料却被韩江否了。
“公益事业捐款应该自愿,哪能搞摊派呢?不要把好事办出怪味来!”
得,还得挨家挨户去要!
如今好了,钱有了,只要选址建学校啦。正琢磨着呢,韩江居然就把柳俊这家伙派过来了。
分明就是来摘桃子的。
他奶奶的,有一个好老子就是拽!
什么好事都能轮到头上。
可是生气归生气,柳衙内施施然来到青基会的时候,王毅然还得笑脸相迎。
上回就因为得罪了这位爷,被韩江叫到办公室好一顿“羞辱”,王毅然现在想起还老脸发燥。王毅然可不想再尝试一次。
再说,人家柳衙内将韦安邦都治得小鸡仔似的了,自己几斤几两,还真得量清楚了。
“王理事长,你好。学校部柳俊前来报到!”
柳俊微笑着给王毅然报告,倒是像模像样,并无半分“跋扈”之意。
“哈哈,柳科长来了,快请坐。”
王毅然赶忙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伸出手来和柳俊握手。柳俊也伸出右手,和他握了一阵,并不曾依照下级见上级的惯例,伸出双手去,使劲摇晃。
王毅然也不在意,他可是从颜秘书那里打听到了柳俊在韩书记办公室的“待遇”,正厅级一把手都是站起来与柳俊叙礼的。
“王理事长,请你给我分配任务吧。”
“不忙不忙,来来,柳科长请坐。”
柳俊也便依言坐了下来。
邱干事奉上茶水,退了出去。
“呃,柳科长,上次是真的凑巧没有时间,并不是……呵呵,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办公室没了外人,王毅然便有些讪讪的解释道。
这个梁子,必须要揭过去才行。
这位柳衙内可是手段了得,现在给你记下了,得便的时候,肯定会还回来的。
柳俊笑了笑:“王理事长多虑了。换了我也是一样的。”
这个话听得王毅然先是一怔,细细辨别,却是有些味道。
若柳俊客客气气地说“哪里哪里”,那就是官面上的话,证明人家心里头记着呢。现在这么说,便是直截了当告诉他,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理解!
“呵呵,柳科长真是少年有为啊,佩服佩服。”
柳俊微微一笑,说道:“王理事长,我刚刚从学校毕业,对社会上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对委里的工作就更生疏了,往后还要请你多多指点。”
“柳科长太客气了……对这次援建希望小学,柳科长有什么具体的意见?”
王毅然开始转移话题。
“王理事长,实话跟你说吧,韩书记让我过来帮忙,其实就是让我过来学习的。青基会的工作我完全不在行,全省需要援建希望小学的地区,我更是两眼一抹黑,能够有什么具体意见?王理事长就不必跟我客气了。
青基会做出了安排,我跟在后头学习一下书记问起来个回复就是了。”
柳俊乐呵呵地道。
一番话说得王毅然十分受用。
什么叫大家风范,这就叫大家风范。
瞧人家“收拾”韦安邦的手段,岂是一个刚毕业学生能做得出来的?说懂,绝对是客气话。起先还以为是严柳在后头撑腰指使,现在看来只怕未必。这个话深合官场规矩,摆明了过来混段日子,决不胡乱“手长”青基会的事,在下柳俊丝毫不想插手。
人家这么守规矩,王毅然不由当真为自己前些日子对人家的冷遇感到了一丝羞愧。
“那,柳科长
公位置呢看怎么安排?”
“既然韩书记吩咐我过来,那么最好请王理事长给我在青基会安排个办公桌便有个坐的地方就是了。”
柳俊微笑着说道。
有人不愿意他出现在学校部那边,那他就呆在青基会好了。
反正报,打发时间,得空可以去高新区转悠一下,给柳兆玉出出主意。
一念及此,柳俊对王毅然说道:“王理事长个事情要先向你汇报……”
“你说你说,别用汇报这样字眼大家一起商量。”
“嗯,是这样的实业发展总公司你应该也知道一点吧?”
“知道知道,那是我们省一的集体企业国都鼎鼎大名的大公司。”
“飞实业总部是在向阳县柳家山的,我老家也是柳家山的。与腾飞公司的柳总裁算是族房兄弟。现在他们要在我们大宁市高新区建一个腾飞工业园,我这几天去那边走走,和我堂哥念叨念叨,看能不能给希望工程再拉点捐款过来。你看行不行?”
“行行,怎么不行?这样的大企业,正是我们的好主顾啊……”
王然心情大好,开起了玩笑。对柳俊的好感更是激增。这位做事就是地道,索性跑出去不在青基会呆着,省得人心里别扭。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再拉点捐款过来,一举两得。
估计韩江书记,这段时间也不愿意在团省委看到柳俊罢?
……
柳俊又施施然回到学校部白部长的办公室,向顶头上司汇报了书记接见的情况和在青基会的相关见闻。
白杨见左右无人,便笑着来敲他的爆栗:“小顽童,就显你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柳俊自然不能让她敲到,微微一偏脑袋,拿住了她纤巧嫩滑的小手,轻轻一握就放开了。白杨洁白的脸颊就略略泛起一片红霞。
“行了,赶紧回去陪女朋友去吧。”
白杨笑嘻嘻地往外轰柳俊。
知道这小子是以拉捐款为名,行“跷班”之实。哪能真的天天呆在腾飞工业园?以腾飞的董事长柳晋文对他的宠爱,到时候随便拉个五万十万过来交差就是了。
这点小钱,对腾飞实业总公司来说,当真就是九牛一毛。
柳俊迈着方步出了办公室,往停车场走去。
团省委一大堆小车当中,就他的桑塔纳是私家车,外表也最寒碜。
刚刚下楼,迎面就碰到一对熟人。
“呀,柳俊……”
那一男一女惊呼起来。
柳衙内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华南大学的同学易寒与张晓曼么?
咋见故人,柳俊也是满心愉悦。
“呵呵,易寒,张晓曼,怎么是你俩?”
“不是我俩,你以为会是谁啊?”
张晓曼大呼小叫的,略略有点不满。
“呵呵,我以为易寒老早换女朋友了呢,原来还和你在一起混!”
以往大家在学校交情还算不错,毕业后再次碰面,还真是颇感亲近,柳俊说话便没了顾忌。
谁知这么一句玩笑话,却令得易寒大为尴尬,张晓曼瞥了易寒一眼,气哼哼的道:“就他还换女朋友?也就是我心眼好,不然一脚蹬了他!”
柳俊吃了一惊:“怎么,易寒不老实了?”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易寒比他们高两届,是学兄,一贯沉默稳健,不像是沾花惹草的人啊。难道一出校门就变坏?
张晓曼扁了扁嘴:“就他,还不老实?谁看得上他这个工资都发不全的穷教师啊?”
柳俊便笑了笑。
当初易寒快毕业的时候,就为工作分配犯愁。他学的那个专业,实实不好分配对口的工作,易寒家里,又没什么过硬的关系,给分配到学校去是最合理的解释了。照张晓曼这个说法,没准分配的学校还是特别寒~的那种。
大宁市市区的学校,工资还是发得全的。
不是大宁市多有钱,这是个脸面问题。这些年,经常有经济欠发达地区拖欠教师工资的现象,特别严重的时候,就会造成上访甚至群访事件。大宁市作为省会城市,自然不能出现这种情况。
“哎,柳俊,你现在哪里工作,继续在华南大学读博士吗?”
对于柳俊的硕士毕业时间,张晓曼记得可清楚。他们同一届校友里面,就这个柳衙内混得最风光,家世好、学习好,连女朋友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读博士?可别把我读傻了。喏,我现在就在这里上班!”
柳俊扭头呶呶嘴。
“哇,你在团省委上班……也是,你爸爸现在可是市委书记了……”
张晓曼惊叹之余,又有些感慨。
谁说人生而平等?
柳俊笑笑,雅不愿继续就这个问题探讨下去,问道:“哎,你们两位,今天干嘛来了?”
张晓曼狠狠白了易寒一眼,“哼”道:“陪他做乞丐,讨钱来了。”
柳俊顿时大为诧异,教师的工资发放,不该是找团省委吧?就算,貌似团省委也不是该管的部门。
打从见面到现在,一直是张晓曼叽叽喳喳与柳俊在对答,易寒还没吭过一声呢。
柳俊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学兄,穿着件陈旧的夹克,原本应该是米黄色的,现在已经洗得发白,柳俊依稀记得,这件夹克还是在华南大学的时候就见他穿过的。到现在,也该三四年了吧,居然还舍不得丢。而且根据“出门定律”来分析,易寒今天到团省委来,必定是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难道他竟落魄至此?
易寒是八四届的,比柳俊大三四岁的样子,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六岁吧,正当青春年少之时,现在看上去,却像是个饱经沧桑的中年人,鬓角尽管尚未有白发,眼角却是有了皱纹,整个人虽然整洁干净,却全无年轻人应有的朝气。
就算他的工作不如意,待遇不好,好歹是有份正经工作,正式的国家干部,如何会是这般模样?
“怎么回事?”
柳俊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