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丝毫没有要起身请大家落座的意思,只是冲彭少雄和柳俊点了点头,对钟长生三人,则是直接无视。
张晓曼机灵,赶紧的给彭少雄和柳俊都拉开了椅子,低声说道:“彭县长、柳书记,请坐!”
彭少雄和柳俊就朝白杨点了点头,在白杨办公桌对面,分左右打横落座,一边脸朝着白杨,一边脸朝着倒霉的钟长生三人。彭少雄也板着脸,只有柳俊脸色还算平和。
张晓曼又紧着给彭少雄和柳俊上了茶水,想要退出去。
“晓曼留下,做个记录。”
白杨冷冷说道。
“是,书记。”
张晓曼立即在一旁靠墙的椅子上坐了,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整个过程之中,正眼都不敢看易寒一下。出了这般大事,钟长生、龙法鹏、易寒三人都是“待罪之身”!
“怎么回事?”
白杨问道,眼神在大家脸上一一扫过。钟长生三人一被白书记的目光扫到,就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似乎白杨的目光能将人的皮肉刺痛了!
彭少雄与柳俊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点头,彭少雄就对钟长生说道:“钟经理,向白书记汇报一下情况。”
钟迷糊是兴盛煤炭能源公司的正职经理,场面上,还得由他出头支撑。
“哎……”
钟长生抹着汗,将情况做了一个说明
白杨的眼睛就盯着龙法鹏。
龙法鹏三十几岁年纪,外表很是精明强干,现在出了这么大纰漏,自也慌了手脚,无法镇定,见县委书记紧紧盯住自己,更是有些失措,期期艾艾的,一个囫囵字都说不出来。
“晓曼,打电话请政法委邱书记过来,商议一下对策。”
白杨吸了口气,缓和一下语气,说道。
“是!”
张晓曼利落地答应了一句,急忙跑去外间打电话。
一时谁都不说话,办公室里,气氛相当压抑。只有钟长生三人不住抹汗。
柳俊端着茶杯,一口一口喝茶,忽然问道:“法鹏同志,你去首都那个万利公司现场考察过?”
“是的……柳书记……”
龙法鹏点了点头,答道。
“赖债不还,是谢万利亲口跟你说的?”
龙法鹏抬头望了几位领导一眼,又低垂下脑袋,说道:“是的。这个家伙嚣张得很,说是拿了我们一点煤炭,算个什么破事?”
三位领导一齐皱起眉头。
柳俊问道:“也就是说,这个万利公司现在还是在营业的,谢万利人也没躲起来?”
“没有……他根本不将我们放在眼里……说,说要打官司的话,随时奉陪,还说……”
龙法鹏期期艾艾的说道。
“还说什么?”
白杨冷冷地问道。
对白杨,龙法鹏甚是畏惧,缩了缩脖子,才答道:“他还说,要是我们敢去首都告他,叫咱们有来无回!”
“口气不小嘛!”
白杨“哼”了一声。
“难道首都就是他说了算!”
看得出来,白书记已经很不爽了。
柳俊淡淡道:“等邱书记来了之后,看政法机关有什么好的办法再说吧。”
说着,很严厉的盯了龙法鹏一眼。在领导面前使“激将法”,这个龙法鹏胆子不小!估计也是惊慌失措之下,把这个大忌讳忘记了。
不一刻,邱援朝就急着赶过来了,一进门就发觉情形很是不对,知道出了大事。张晓曼又紧着给他搬了个椅子,请邱书记落座。
“小钟,给邱书记把情况再说明一下,简单点。”
彭少雄尽量缓和语气。
看得出来,他对钟长生还是比较满意,纵算出了如此大事,也还是想要保一保他。
钟长生又再给邱书记说明了情况。
邱援朝的脸色立即也变得凝重起来,知道碰到了棘手的难题,沉吟稍顷,说道:“这个事情当真棘手……现在有两个办法可以试一试……第一是打官司,去首都起诉他,叫他立即还钱……”
这是正式的途径,不过估计也是最无效的途径。
且不要说这个官司不知要打到猴年马月,就算最后胜诉,只怕也要不回钱。人家只要宣布破产,就拿他没辙。
况且谢万利如此嚣张,定然是有极其硬扎的后台,官司能不能打下去都很难说。谢万利有的是时间和宁北县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宁北县却是耽搁不起。
白杨、彭少雄和柳俊都不吭声。
钟长生等人就更加不会胡乱发表意见了。这个事情,既然捅到县委书记面前,基本上就轮不到他们发言了。
“……第二个办法,那就是把谢万利请到县里来,好好跟他谈谈。”
邱援朝望了望县委一二三把手,继续说道。
这个办法,虽然不是“正解”,却是时下流行的办法。三角债的问题,自八十年代中期就一直困扰着全国各地的企业。全民经商,全民下海的时代大潮,不可避免的要造成泥沙俱下的情况,一些空壳公司大行其道,到处赊欠,然后赖债不还,给许多正规的商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正因为如此,许多原本正规的商家,也不得不走上了赊欠的道路。就这样你欠我,我欠他,搞成了一团乱麻,严重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秩序。
于是一些地方的政府和政法机关为了保护本地商家的利益,亲自参与经济纠纷,试图通过这种非正常的手段来挽回经济损失。
听龙法鹏介绍谢万利的情况,此人有恃无恐,只怕在京城确是有一定的关系网,要在首都和他斗法,结果不容乐观。倘若能将人逮回宁北县,倒有一线希望。
白杨就望向柳俊,柳俊却望向彭少雄。
兴盛煤炭能源公司,属于县政府的管理序列。这个事情,该当由彭少雄拿主意。他这个管党群组织的三把手,不大好僭越。
彭少雄沉着脸,缓缓说道:“既然是骗子,我希望政法机关能拿出行之有效的好办法来。这种人不打击,对我们县里的经济建设是有害无益的。”
无疑,彭少雄认可了第二种非常规的办法。
邱援朝就望向白杨,白杨微微点了点头,同意了彭少雄的意见。邱援朝再用眼神征询柳俊的意见,柳俊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这个事情的解决办法,就这么定了下来。
次日,邱援朝亲自带队,率领五名公安干警,加上龙法鹏,带了两个车,直扑京师,打算请谢万利到宁北县来“好好谈谈”。
这几天柳俊都比较忙,尽管自己向白杨提议暂时不动干部,但是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各区镇的党委组织委员,都要依次召来谈话,了解干部队伍的动态。又去市里参加了一天的组织部长会议。会议由市委副书记、组织部长刘岩主持。刘岩对柳俊的态度依旧很和气,中午的时候,还请柳俊一起吃了个工作餐。
唐海天调任大宁市长,照惯例挂了省政府党组成员的衔,级别上到了副部。李勇也在换届选举时顺利顶替平思宁担任了主管工业的副市长,进入市委常委序列,仍兼高新开发区工委书记。刘岩也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动摇。眼下唐海天一系,在大宁市十三名市委常委中占了五席,加上警备区杜司令员,已经握了近半数的常委票,唐海天的市长,做得比胡为民时代的陶义欧还强势。
唐海天年纪比柳晋才大,甚至比严玉成也略长,五十五岁了。这一届市长干下来,如果在大宁市成绩斐然,则有望再进一步。当然,官场上的事情,没到最后关头,谁也说不大准。
市里的局面,基本上对柳俊还是比较有利的,并没有因为柳晋才的离任而出现太大的转折。
下午回到宁北县,柳俊在天鹅宾馆用过晚餐,看完新闻联播,觉得浑身有些酸痛,就想着去蒸一下桑拿,顺带做个按摩,放松一下。
柳副书记很有礼貌,去桑拿之前,打电话请示了白书记。
“姐,我现在去蒸一下,做个按摩,放松放松!”
“呵呵,柳书记公务繁忙,劳乏了哈……”
白杨就在电话里调侃他。
小顽童在白杨姐姐面前老没个正形,久而久之,白杨姐姐也就不拿他“当回事”了,逮着机会就调侃他一把。
柳衙内郁闷了一下,腆着脸说道:“要不,你陪我去?”
这个才是柳副书记的真实意图。
“拉倒吧你,做个桑拿还要县委书记做三陪啊……”
白杨冲口而出,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禁不住吃吃地笑了。
瞧这话说得,可真是有水平!
柳衙内心里就是一荡,笑道:“书记此言差矣!是书记大人去做桑拿,区区在下做书记的三陪!”
“去去去,我才不去呢!”
白杨在电话里带上了一点娇嗔。
柳俊原本也只是试探一下,白杨几乎从来都对这些东西不感冒。
“你去吧,我再看个文件……”
白杨声音柔和起来。她尽管自己不喜欢桑拿和按摩,却也并不反感柳俊适当去放松一下,县里的工作,确实蛮累人的,何况自己这个书记该管的许多事情,都是人家小顽童代劳了,一人身兼数职,是挺辛苦的。
“那好吧,下次你可一定要陪我去!”
柳俊不死心,又嘀咕了一句。
“下次再说吧。”
白杨敷衍道,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