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上的耻笑声,在天空中徘徊了良久,才肯消失。
梁爽拐了个转角,从后门走进了旧宿舍。刚才目睹梁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高一新生,纷纷走出宿舍,“夹道欢迎”他。虽然没有鲜花与掌声,不过,沿路还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哼!”梁爽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走过去,仿佛一个得胜凯旋而归的大将军,大刺刺地生受了众人的“顶礼膜拜”。每当有人笑声大了一点,失了礼仪,他马上就会凑过头颅,抵在别人的脸门,怒目而视,直到别人讪讪离开为止。
“妈的,笑笑……还真好意思呢,要是你们这些渣滓遇上刚才的情况,不要吓得屁滚尿流,就算是替你们妈咪积阴德了。”
花了偌大的功夫,梁爽终于撇开那批狂热的“追随者”。他是被安排在208室宿舍,上到了二楼,已经看见自己前世的哥们,站在宿舍前的走廊上对他微笑。面对自己的哥们,他那套精神胜利法,可不顶用了。篮球场上的表演实在怂了,那有脸面去面对自己的哥们。
梁爽低着头,急急地走过去。“爽哥!”前面有人叫了一声,一个巨大的身影笼罩在他跟前,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巨大的身影已经包围了他,他顿觉得自己全身被一堆肥肉挤压,恶心至极。
梁爽使劲地挣脱开来,对着对熊抱他的人骂道:“我XO你个大黑熊,我可不是跟你一样是背背的。”
“背背?”杨伟疑惑地问道:“什么是背背?”
现在是2002年,李安的基情之作《断背山》当然还没有上映,梁爽又偷跑一次,少不了解释一番:“那是我们镇镇镇的家乡话,意思就是两个男人……呃……嗯……啊……你懂的!”说到这里,他支支吾吾半晌,也不知道怎样表达。
杨伟可不是学习积极分子,一听两个男人什么的,马上就明白过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像个大肉球一样,倏地弹开,动作迅速敏捷。离梁爽不远处站着,两只猪蹄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斜睨着梁爽,一脸警惕。
梁爽见杨伟一副高度戒备的样子,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大黑熊,好心你去撒泡尿,照一照自己的猪样。我宁愿跟一只母狗那个啥,也不跟你那个嗯嗯啊啊。”
“原来爽哥这么重口味。”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上前说了一句,立时引来一片笑声。
那高高瘦瘦的男生也是梁爽前世的一个哥们,叫做谢金志,名字虽然很不和谐,不过人长得蛮帅的,加上球技了得,很受班里面的女生欢迎。而且班级篮球联赛过后,还被招进了校队,当时,好让梁爽羡慕了一阵子。
梁爽跟着笑了笑,笑过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此时,杨伟走过来拍了拍梁爽的肩膀,一脸崇拜地道:“爽哥,你入学才一天,就成了我们班的风云人物,刚刚又在学长、学姐面前,露了把脸。我对你的景仰,真是犹如珠穆朗玛峰一样,高不可攀……”
梁爽讪讪地打断杨伟的说话:“大黑熊,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的脸面全丢光了,也不介意多一次。”
“爽哥,我们可不敢笑你。”谢金志道:“刚刚那个高二生,摆明就想欺负我们这些高一新生。你当时势单力薄,上场只会被各种羞辱,换作是我,也不能像你那样洒脱拒绝。”
身后的高一八班的男生立即齐声附和,刚刚梁爽抽筋似的表演,竟成了他们心目中对陈泰波的调侃。更奇妙的是,梁爽居然被说服了,上一秒中,他还是丧家犬一样垂头丧气,下一秒,骤然容光焕发,洋洋自得地感叹道:“唉!想不到我隐藏得这么深,还是给你们发现了,看来我的道行还是太浅了。”
谢金志“呵呵”一笑,打趣了一句。杨伟走过去,指着谢金志道:“爽哥,他叫做谢金志。初中的时候,来过我们学校打球,球技可了得呢。”
谢金志连忙谦虚了几句,杨伟不想顺着谢金志的话茬儿,走到一个瘦骨嶙峋、相貌猥琐,神情却木讷的男生跟前,拍打着他的肩膀,介绍道:“他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学,费炳。你不要看他一副吸白粉的粉友相,篮板可抢得凶呢。”
杨伟介绍完毕,费炳只是讷讷一笑,却说不尽的猥琐,不过,他平时话不多,算得上是斯文人了。
梁爽回了费炳一个微笑,心中异常激动:“哈哈,传说中的H4,今天终于复活了!”
在前世,梁爽、杨伟、谢金志和费炳四人,算是班上的篮球代表,加上他们感情又好,经常待在一起,所以班上的同学都管他们四人,叫做H4。
紧接着,杨伟为梁爽逐一介绍了高一八班的同学,面对这些老同学,他再熟悉不过了,免不了装腔作势地重新认识一番。
“爽哥,班会时,你也说过你喜欢打篮球的,谢金志、费炳和我三人的技术都不差,花些时间磨合,迟早可以为你找回场子。”杨伟激昂地道。
梁爽见杨伟自吹自擂得得瑟,笑着走过去,掏了他一团肥腩,揶揄道:“你这个死胖子,不拖我们后腿,我都得去还神了。”
“哈哈……”众人又被引得捧腹大笑。
杨伟一脸赧然,连忙岔开话题:“爽哥,你是不是调戏那高二生在场边的女朋友,所以才得罪他?”
听见杨伟的问题,众人的八卦之魂熊熊升起,笑声戛然而止,竖起耳朵,期待梁爽的解答。
梁爽没好气地摇摇头,徐徐地解释道:“大黑熊,你不要乱说。第一,那个高二生叫做陈泰波,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主力,实力只比我高那么一点点而已。”
众人知道梁爽在打趣,不由莞尔。
谢金志点头道:“嗯,刚刚我一直在观看那个陈泰波打球,的确是有两下子的。”
梁爽对谢金志笑了笑,想起前世,谢金志被招入校队后,由于场上位置与陈泰波重叠,受到陈泰波各种打压,最终郁闷地退出校队。就算他大度放过陈泰波,但哥们不能不帮。天知道,N年后,这个有篮球天赋的哥们会不会是下一个林书豪。
“第二,坐在场边的那两位学姐,都不是陈泰波的女朋友。”
“那为什么这个陈泰波会无端端找你麻烦啊?”杨伟不解地问道。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梁爽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专心听讲的同学们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第三,场边那两位师姐当中,有一位是非常二中的校花,李雨静……”
“爽哥,你为何这么清楚非常二中的事情?不会又是你那个初中同学告诉你的吧?”杨伟插口问道。
“你究竟想不想听?”梁爽喝斥道。
众人也被杨伟这个话痨子弄烦了,皆恶狠狠地瞪着他。杨伟只好讪讪地闭上嘴巴。
梁爽继续道:“李雨静美艳动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陈泰波这个色中恶鬼投胎的胚子,当然心起邪念。当时,我只是行过走过,陈泰波以为我调戏李雨静,又以为我是高一新生就软弱可欺,所以才用了这么下作的手段了。”
“哦!”众人听完了事情的起因,虽然老套,但也算是满足了好奇心。
“其实不然……”梁爽突然再开口。
众人想不到事情还会峰回路转,重新绷紧神经,专心听讲。
梁爽扮演讲故人,起了瘾头,故作顿了顿,攒足听众的劲头,才施施然地说道:“其实,我这个正人君子,才是被学姐调戏的受害者……”
还没等梁爽神吹完,众人立即狂嘘他,一时欢声笑语。众人再互相调侃一番后,才陆续散去。
梁爽被H4和几个室友拥进208室宿舍。“爽哥,你的行礼。”杨伟递过梁爽的行礼。
“谢了。”梁爽接过行礼,在挨近门口的一张下铺床打点起来,一边忙活,一边说道:“大家都是同班同学,不要爽哥前爽哥后了,叫我全名吧。”
众人想想也是,连忙齐声答应。
杨伟嘴上附和着,艰难地爬上梁爽床位的上铺,得意地说道:“嘿嘿,梁爽,先来先得,上铺我要了。”
梁爽当然没所谓,反正这床位他在前世也睡了一年,他可是一个念旧的人,答应一声,愕然地问道:“大黑熊,你不是207室的吗?怎么搬到208室来了?”
“我看我们几个都喜欢打篮球,所以商量着与吴奇他们换了宿舍。”谢金志抢过来答道。
梁爽想不到今世与自己几个哥们的友情,升温得这么快,心里暖烘烘的,好心提醒道:“如果让黑面女神发现,有你们好受的。”
“黑面女神?我们班的班主任吗?”谢金志问道。
“对啊。”梁爽铺着竹席,随口应道。
“你们不知道,他这个人还没有认识我们,就随便帮我们起绰号了。”杨伟笑骂道。
“黑面女神这绰号不是我起的,以前的学长、学姐已经这样叫她了。”梁爽辩解道。
“黑面女神虽然整天板着脸,让人很不爽。其实,你仔细看,她是长得很漂亮的。”杨伟忽然一脸迷醉地道。
梁爽铺完竹席,开始将被铺装上被套,听完杨伟的说话,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个大黑熊,五时花六时变,班会上才说对奶牛有意思,现在连黑面女神都敢意淫了。”
杨伟叹息一声,意兴阑珊地道:“我这个大胖子,除了意淫一下,还能做什么?”说着,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起来,懊恼地叫道:“唉呀!为什么非常二中这么多美女?我真受不了!”
“你这个大黑熊,消停一些,床都快要被你弄塌了。”梁爽用力地敲了敲上铺的床板,叫停了杨伟,打趣道:“班会时,你说要泡妞,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有自知之名了?”
杨伟探了半个头颅下来,好奇地问道:“我就别提了。至于梁爽你在进教室时,对班上一个女同学放电,难道你的目标就是她了?”
众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一边调侃地撺掇着。而躺在自己床位的谢金志,笑容隐约有点僵硬。
梁爽铺完了床铺,去冲凉房挂起了毛巾,一路走入内间,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只是微笑不语,却没有留心到谢金志的异样。
等梁爽打点好一切,高一八班将近全体的男生结伴,浩浩荡荡地杀去饭堂用餐,过程一直欢声笑语。
用餐过后,众人排队洗完澡,聚在走廊上胡侃一轮后,捱到了夜晚十点,终于支持不住,先后散了回宿舍睡觉。
忙碌了大半天,梁爽也疲惫不堪,躺下不久,就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睡着睡着,梁爽感觉双臂发麻,想活动一下,却发觉动弹不得,“鬼压床?”他心中忐忑,悄悄地睁开双眼,看见正上方一个炽亮的光源照射在头顶,四周却漆黑一片。令人发怵的是,他双手赫然被绳索捆绑在床头。梁爽顿时骇然,情急之下,使劲地挣扎,大声呼救。
“哼!你就喊吧,就算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黑暗处传来。
“谁?”梁爽声音发颤,循声寻去,只见白光的边缘隐约一个人影。随着人影变大,光线一时间忽明忽暗,原来是一个阿娜的身影在向前移动。
梁爽定睛细看,看清楚了来人,不由惊呼一声:“黑面女神!”
程又青穿着深色的职业套装,一成不变,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冷笑,袅袅靠近。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的学生,就算我犯了什么错,也就是记个大过而已,你那能公报私仇的?”梁爽奋力地挣扎着,一脸惶恐,嘴上更不自觉地打起了哆嗦:“我……我道歉,还不行了吗?”
程又青没有应声,缓缓地褪下外套,姿态曼妙地爬上床,翘臀的曲线,完美呈现。过了一会儿,大床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梁爽霍然睁开双眼,借助床头窗户洒进来昏黄的光线,打量一下四周,发现自己仍在208室宿舍,不禁大松一口气,才惊觉额头已是大汗涔涔。他一阵心有余悸,喃喃低语道:“很恐怖很恐怖……这究竟是春梦,还是恶梦,我竟然被黑面女神骑……嗯!”
梁爽见自己已经醒来,这床却仍然摇晃不止,惊诧道:“地震了?”殊不知,他话音刚落,摇晃立即停止了。
梁爽大惑不解,坐起来,往四周探查一番。一会儿,他视线停格墙壁上。只见一缕浓稠的液体,从上床铺的铁床架与墙壁之间的罅隙,缓缓地流下来。
梁爽下意识地凑近一看,一丝微弱的腥臭味登时传进他鼻子。他本身就是一名优秀的“飞机师”,不用思索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立即重新躺下,将全身力量灌注双腿,向着上铺的床板,猛地一踹……
“你这个死胖子,居然在我头上打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