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一下阴了起来,打从早上开始就阴风阵阵,乌黑的云彩一层层堆挤在天边,偶有金色闪电在云层中翻涌,随时都有下雨的可能性。
林氏一改昨日的不快,依在门前笑了起来:“哟,这样的天色摆长街宴恐怕要吃不少风沙吧。”
林花枝听罢,也不由笑了,从门后取了一把油纸伞,慢慢走出院子。
林氏在她身后叫道:“花枝,你这是去哪?”
她回身应道:“去铺子里看看。”
“今天恐怕没有人会去铺子买染料吧。”今天严少白摆流水席,全城的人恐怕有半数以上都去吃长街宴了,谁还顾得上做生意。
林花枝笑了笑,不以为意,让林氏不必担心,然后不紧不慢的往城南去了。
林氏不放心,林花枝前脚出了巷子口,后脚就忙着吩咐林雨阳跟着林花枝,仔细不要让她出事。林雨阳经过昨日原本就不放心,此时听了林氏的叮嘱,更不敢大意,远远尾在林花枝身后,也往城南去。
今天城南比往日热闹许多,打从南城门的同德车行开始一路至东,早早就摆好长桌,一碗碗的菜流水般抬上桌面,不时还有陈府家丁小肆丫环妈子招呼客人坐下吃酒。
林花枝从她家巷口转出,没走多远,就听到热闹的喧哗声,空气中弥漫着菜香和酒香,不时还可见有穿红布衣服的小孩子来回跑闹。
抬头看了看天,林花枝摸摸肚子,过了街口,寻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花枝姐,你怎么在这?”
林花枝刚打量桌上有什么好菜,身后倒响起一道声音。
转头看去,是久不见面的杏儿,杏儿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穿红着粉,一副喜庆的样子。杏儿手里端着盘子,上面有几个酒壶,林花枝也没客气,伸手拿过一壶酒,自满了一杯,仰头喝下,咂咂嘴,皱起眉头不满的道:“杏儿,你们家老爷可真小气,怎么用这般的浊酒来招呼人?陈府下面的酒坊呢?陈家难道没一品好酒?”
杏儿讪讪一笑,左右看了看,凑近林花枝小声道:“听说是夫人的意思,说即是摆流水席,也不必用太好的酒,所以……原也是一品好酒,只不过是兑了些水,口味淡了些。”
林花枝冷哼一声,这崔婷可真利害,还没进门就开始算计,用兑了水的酒招呼客人,真丢脸。
林花枝想了想,指着桌上的菜碗又问:“那这些菜总该是新鲜的吧?不是我说什么,你们家夫人也太小气了些。”
杏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抬头向远处看了看,拉着林花枝的手道:“花枝姐,你最近可好?我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也不来看看我,不会是忘了我吧?要真是那样,我可不依。”
林花枝笑着与杏儿说了几句家常话,没多大一会功夫,就有人来叫杏儿去帮忙,杏儿只得匆匆去了,独留林花枝一人坐在那。
刚刚喝了一口浊酒,倒让林花枝没了胃口,看着桌上的八大碗,她什么也吃不下。
坐了一会,见不断有人挤了过来,林花枝只得起身让开座,立在一旁,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身后有人依了上来。
“林姑娘,我们家老爷有请。”
回头一看,林花枝有些眼熟,看了半天认出是毛府的小肆,她微微一怔:“你们老爷在哪?”
“回姑娘的话,就有前面的酒楼。”小肆恭敬而客气的说道。
犹豫了下,林花枝让小肆前面带路,去见毛大嘴。
在这样的日子,与毛大嘴见面,可不是什么好事。
毛大嘴订了一间雅房,林花枝前脚进门,这边毛大嘴已经吩咐房里侍候的人统统出去。
“林姑娘,请坐。”
招呼林花枝坐下的,毛大嘴亲自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了她的面前。
林花枝端碗,揭盖,吹开上面的浮叶,轻轻抿了一口,赞道:“好茶,是足年的雨前龙井。”
毛大嘴大笑起来:“林姑娘果然是个雅人。”
林花枝扬了扬眉头,没应毛大嘴的话,后者也不恼,似乎今天心情着实不错,端起面前的茶细细品了几口,毛大嘴将茶碗一放,看着林花枝笑道:“林姑娘,喝了严少白的喜酒,你猜陈家多久会倒呢?”
林花枝抬头看去,脸上不见喜怒,久久之后,她轻声问:“毛老爷,你就这么恨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