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到达玄华观的时候,马车上还坐着一位安平公主,加上之前的若莲公主,林花枝今天一下就见到了三位公主。
这绝对是林花枝这辈子过的最糟糕的一天,先不说之前若莲公主对她的亲近,就连后到的安平公主也对林花枝表现出了超乎想象的热情。林花枝在想,公主们对她关心是因为林雨阳吗?宫里的公主们就这么恨嫁?若莲公主年芳十五已是大人,可那安平公主才十一岁呀。
林花枝暗地里是又惊又怕,她一介平民,实在消受不了这些天之娇女的热情。
在若莲公主出现后,林花枝发现清静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之后总有某一位小姐借故同她说说话,聊聊家常,当然不论是什么样的话题到了最后都会聊到林雨阳身上。
午时,玄华观摆上素宴,林花枝坐在未席,是食之无味。
春白跪在她身后侍候,见她心绪不宁,小声安慰道:“林花枝,这只是开始,你可要挺住呀。”
林花枝自然知道春白指的是什么,虽然从杜映莲和若莲公主的态度中,已经可以得知今年的放榜情况,可是没亲耳听到,林花枝总觉心里像悬着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
喝了一口清酒,强定心神,林花枝微侧身问春白:“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玄华观离城里到底有一段距离,你想知道林雨阳的情况最少也要等上几刻钟才会有消息传来。不过,我看你此时担心的不应该是林雨阳,你应该担心你自己。”
林花枝眼眉一下就垮了下来,面对太热情的公主和小姐们,绝对是一场灾难。
想了一会,林花枝还是没忍住:“最多不过是放榜罢了,要等高中状元还有殿试一关,如若陛下看不上林雨阳,到时别说是状元郎,恐怕连一官半职都捞不到,那两位公主是不是对我太过于亲热了?”
春白道:“那就要看你这位家姐怎么做了,说不好听一些,你今天要是把这两位公主哄高兴了,林雨阳铁定是状元郎,反之嘛,你自己想。”
林花枝想,若论人,崔元同她八字不合,两人每每遇上总会生出事端;若论事呢,这玄华观绝对与她气场不符,每次进到这观里,总会出现意外,这让她如何是好呀?
就在林花枝不住感叹之际,春白突然在她身后低声道:“长公主向你致酒。”
林花枝抬头看去,见长席的另一头,长公主正对她轻轻微笑,慌得她端起面前清酒,站起身举杯示意,先干为敬。
有了长公主在前,随后若莲公主、安平公主、各位小姐凡是说过话的没说过话,逮到机会都向林花枝示好,着实考验了一次她的酒量。好在,桌上的清酒是果子所酿,林花枝虽然喝的不少也只是略有微薰,到底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简单的午宴过后,长公主邀众人去往后院赏秋菊和海棠花。
林花枝因喝了不少酒,故意落到最后。春白扶着她,边走边打趣道:“你这酒量可不成,回去好好练练,以后少不了这样的场合。”
林花枝呸了一声:“这种找罪受的事还要天天来?大不了我回江东城,看谁还让我喝酒。”
春白道:“你不愿与人亲近,可是那些小姐岂会放过你?不说别的,那些小姐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心眼可比你多,今日见三位公主都对你青眼有加,那些小姐还不拼了命向你套个好寻个人情?与你交好,自是同公主交好,以后不论是她们还是她们身后的家族也有了好借口。”
春白的话没错,的确有些事不是你想避就避的开,林花枝也知道刚刚她那话不过是些气话,这以后的日子还长,有些事情是没法避开视而不见。
春白又道:“你也别尽想着只有你吃亏,你同这些小姐交好也是有好处的。林雨阳以后想在为官这条道上走的更远更高,有些人情交往你必须得应下。这些东西我不说,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你若是不喜欢,就当为了林雨阳着想,咬咬牙一闭眼就过去了。”
林花枝被春白这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合着春白看她就像那案板的鱼儿一样吗?
经春白这一劝,林花枝这心里微微好过,理她都懂,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法适应。再者,林花枝主要认为她之所以会产生那种不好的心思,主要是因为一切发生的太意外,而她一向不喜欢“意外的惊喜”。
放松了心思,林花枝此时倒有心好好看看这一园的秋菊,北方难得一见的墨菊在这初冬之季开的欣欣向荣。向东的墙角下是一排月桂树,此时正是月桂花开时,一簇簇的金色花朵在那大片片的绿叶衬托下,开满了整个树冠,远远看去,像挂满了一个个金珠儿,在这样的时节看到温暖的金色,仿佛连心情也会变得温暖。
林花枝同一位吴家小姐站在一丛海棠花前远远看着那一排月桂树,闲说着话。那吴家小姐性子内向,略有些害羞,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林花枝说话,这倒合了她的脾性,要是遇到一个目的太强口口声声离不开林雨阳的小姐,林花枝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
两人刚说到“桂花留晚色,帘影淡秋光。”一向是闺阁小姐寄情爱之佳句时,从西南边隐隐传来说话声。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大,再凝神看去,从西南角门那三三两两转出年轻男子,正往后院这边来。
林花枝也知道长公主这茶会不仅请了京里的小姐,同时也宴请了各家公子,怎么说呢?按她最早的说法,这茶会就是一场拉郎配。
看到有男子出现在后院的,林花枝并没感觉到奇怪。只是,当她看到人群中被众人簇拥着崔元时,还是愣了下。
离上次他们见面已过十日,一看到崔元,林花枝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在崔元手上受的伤,脖子上早已消肿退印的地方似乎又开始隐隐发痒发痛,嗓子眼里仿佛有火在燃烧。
她轻轻眯起了眼,脸上神色略有些古怪。
春白在她身后轻轻咳了一声,似在提醒着什么。林花枝轻吐一口气,转头看着春白点头示意没事。她曾说过,见到崔元,她避。
正准备转身,不想身旁的吴小姐拉了她一下,小声问道:“林小姐,崔……崔大人是不是在看我们?”话还没问完,吴小姐脸上早已染上红云。
下意识抬头看去,却正好撞上了崔元的眼神。隔的远,她看不懂崔元眼底的深色,可是林花枝想,崔元一定能看懂她的眼神,绝不是什么善意之光。
啊,她果然还是讨厌那个男人。
“敢问可是林花枝林小姐?”一名年轻男子突然疾步上前,离着她们还有五步左右的距离,大声问道。
林花枝本欲离开,都转身了,可是听到身后有人问话,虽然心里不喜,可也不能失了礼数。不得与,林花枝只好转过身来,应道:“正是,敢问这位公子是?”
“林小姐安好,在下王平,冒然上前搭话还望小姐原谅则个。”那王平倒像是个有礼的君子,连连作揖似乎为他刚刚那番举行而懊恼。
林花枝是皮笑肉不笑,别以为她刚刚没看到,崔元才进后院时,正同这位王公子亲密的说着话呢,想来,这王平定与崔元是一伙。
就在与王平这一说一答间,崔元已经走了过来,立在林花枝面前,眼睛在她脸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林花枝今天身上这套衣裙交领不高可也不低,可是当她接触到崔元那冷冰冰的目光,莫名感觉到像被一把利剑挑破了领口,细白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
不能示弱呀不能示弱,林花枝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迎着崔元的目光,她也学他一般,仔仔细细看了看崔元的脸,最后在眼光定在他的肩膀上。
那天,她咬的那一口一定不轻吧!
一想到这,林花枝突然心情大好,抬眼看去,她清楚的把她眼底的意思传达出去,然后她看着崔元笑了。她把牙齿露了出来。
果然,如她所料,崔元一见她笑,那脸色越发冷冰了,如数九寒冬,可是直接冷死人。
“崔……崔大人,你好!”吴小姐怯怯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不着痕迹的收回眼光,林花枝微微后退一步,把吴小姐让到身前。看来,这位内向的吴小姐似乎好像很喜欢崔元。
崔元冲吴小姐点头示意,却对林花枝开口道:“林小姐,恭喜你了,令弟才华出众,如今高居榜首,这状元郎指日可待。”
林花枝是不喜欢崔元,可是崔元刚刚这句话却让她欢喜无比,虽然还没得到肯定的消息,可是从崔元嘴里说出来的话,定是错不了。林雨阳果然没让她失望,得了第一名。
林花枝难得对崔元露出一个真实的笑容,回了一礼,她淡淡然开口说道:“家弟也不过是个死读书的,那能及得上崔大人当年金鎏殿上绝代风采。”是,崔元这个冷面男人,当年也是状元郎,不过从心底而言,林花枝还是认为崔元不及林雨阳万分之一。
听了这话,崔元抿紧了嘴,狠狠瞪了林花枝一眼。
林花枝心情好,不与崔元计较,又对崔元笑了起来。这时,春白突然上前小声道:“静央居士似乎在找你。”
林花枝一扭头,就见杜映莲脸上带笑疾步向她走了过来。不过,当杜映莲见到崔元时,还是愣了一下。
“崔大人有礼了。”杜映莲又变得仙风道骨,庄重的冲崔元行了一礼。
崔元回礼,不等他开口,林花枝已道:“我有事想向居士请教,还望居士指点一二。”
杜映莲颔首点头:“林檀越请。”说完,冲崔元轻点头示意,自带着林花枝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林花枝不厚道的把吴小姐留给了崔元。
走出一段距离,杜映莲见没人注意到她们,这才兴奋的拉着林花枝的手道:“林花枝,刚刚有人来观里报信,林雨阳得了第一,第一名。”
虽然已经知道,可是此时再次听到,林花枝还是难掩心中激动,笑都嘴都合不拢。
笑了一阵,杜映莲又道:“对了,你怎么同崔元在一起?”
林花枝不由瞪了杜映莲一眼,什么叫在一起?分明是意外撞上的好不好。
杜映莲似乎也不想再追问什么,只是偏头又往刚刚她们来时的方向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林花枝,你可知那吴小姐是吴尚宫的亲侄女?”
林花枝一惊,唉,她还真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