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枝当初和老鬼订下的是三月之期,她本应在过年前去找老鬼,可是这事情一多,她倒把约定给忘了。
她去了富贵坊,熟门熟路进了当铺,可是当柜的人却说老鬼去了北方,一个月后才转回。说她让老鬼查的事情已经有了八成,最多一个月后便有所结果。
想起当日让老鬼查的三件事,虽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事情繁多巨细,所花费的精力也不轻松。
林花枝相信老鬼的办事能力,得知事情很快就有结果,她也算放下心来。
临出门时,当柜的年青后生叫住她,说别忘备好货款。
林花枝准备付给老鬼的报酬是《佛祖大成图》,这图是陈素月几年前买下的珍品,当世独一无二的画作,陈素月一向很宝贝那画,被仔细收放在密屋里,连严少白也很少见。
陈素月生前很少会相信人,或者说她不愿去相信人。在她短暂的生命中,因为轻信他人而导致的结果每次都让陈素月很受伤,伤口会痊愈,可是却会留下疤痕。
走在大街上,新年的气氛依然浓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林花枝却感觉心里沉甸甸的,这让她有些悲伤,仿佛像是被人遗忘,然后只能一个人独自生活在凄凉悲苦当中。
胸口闷闷的,像有什么堵在那,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林花枝坚持认为,她应该保持住陈素月那坚强的心性,离远那些所谓的悲伤,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林花枝。”对面商铺里有人叫她。
转头看去,见如意站在店铺门口正冲她招手。
林花枝走了过去,问:“如意姐,你来这干嘛?”如意身后是一家成衣坊。
如意拉着她的手往铺子里面走,边走边道:“还能干嘛,过年的时候,冯姨说等开春就给东院的丫头妈子们裁春裙,我今天是来挑花样的,你顺便帮我看看。”
杏儿和林花枝说过这事,听得如意要她帮做参考,林花枝也没推辞,顺便她也有她的小算盘,她想偷偷看看陈素月不在的这半年,成衣坊的生意好不好。
大概二个时辰后,两人才一同走了出来,如意脸上扬笑道:“今年的花样倒比去年精美许多,你刚刚也听大师傅说了吧,那些花样都是最近京里流行的花式。我特别喜欢那款重花双色牡丹,要是绣在裙子上,一定非常漂亮。”
林花枝应了她一声,可是她的心思却不在那些精美的花样上。刚刚如意和大师傅说话时,林花枝还记得成衣坊的师傅无意间说漏了嘴,说今年成衣坊的订单比去年少了一大半。
如果大师傅说的是真事的话,那就要出大事了。
不过,这事的真假,林花枝此时也不敢下结论,一切要等她回去问问严少白。
陈素月在江东府的成衣坊只有一家,可是这唯一一家成衣坊却占据了整整半条街的地,衣坊有四层楼高,站在江东府的任何一个地方就可以看到。
江东府十有八九的大户人家女眷,四季衣裙都是由陈素月的成衣坊专人订制,不论花样还是款式上都各不相同,正因为这所谓的不同,每年成衣坊都给陈素月带来巨大财富。
同时与之相配的首饰店,鞋店都让陈素月的成衣生意牢牢占据江东府第一。
原本,要是陈素月没死,她还准备开设胭脂铺,进一步把成衣生意细化,赚更多的钱。
而现在有传言说成衣坊没生意,这叫林花枝怎么不担心。
前段时间,在账房查账时,她就注意到最近三个月成衣坊的收支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没收入进账,陈素月最赚钱的生意不赚钱了,这意味着什么?
如意并不知道林花枝这心里会想到这么多东西,她手上有几副花样定图,如意小心收好,对林花枝道:“花枝,你是回府还是同我一道去城南?”
“去城南干嘛?”看样子,如意今天出门,事情还挺多。
如意可能也没想到她嘴会这么快,把话给先说了,如意犹豫了下,才道:“老爷让我去见崔小姐。”说完,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要去见崔婷吗?林花枝想起如意刚刚在店铺里挑的那些花样,她突然问:“怎么?她的嫁衣是要重新做还是想怎么着?”
如意没答话,呵呵笑了起来:“你先回府吧花枝,冯姨那边这两天事多,有你在我放心。”
林花枝本来也没打算去见崔婷,此时听如意的意思,崔婷又是没事找事要重新做嫁衣,那她更不愿去见崔婷了。她顺着如意的话说:“是呀,最近府里事多,那我就先回去了。”
如意忙点点头,两人在街口分了手,林花枝便直接回了府。
进东院,宝琴刚刚从书房里出来,笑呵呵的问:“花枝姐,你回来了呀。吃饭了吗?”
林花枝应了宝琴的话,突然想起宝琴和翠双住一间屋,她把宝琴拉到一旁,小声问翠双这两天身体好些没有。
宝琴道:“大夫说翠双姐现在基本没什么大事,有病是病有心里,让翠双姐想开一些。”
听得翠双没生病,林花枝也替她高兴,大夫这话倒还说的真对,心病还是要心药医。又和宝琴闲话了几句,宝琴还要赶着给翠双送饭去,冲林花枝笑了笑,便急急忙忙出了东院。
林花枝却去了书房。
严少白现在最爱呆的地方,除了书房还是书房。
在这一点上,他倒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不过以前他的书房在兰园那边,东院的书房大部分时间是陈素月在用。
严少白从兰园搬回东院后,书房里的摆设基本上都没怎么变动,房子里有很多陈素月的痕迹。
严少白正在把玩着手上的一方镇纸,如果没有记错,这猫首兽形镇纸原来是他的。猫尾巴早在很久以前就摔断了,那个时候,他还不曾与陈素月成亲,他常常与陈素月说不上几句话,大部分的时间里,陈素月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记的有一次,他新画了一副山居图,可是风起,吹得窗户吱吱响,为护着画不让灰给污了,手忙脚乱当中,他还是不慎打翻了洗砚,连放在桌上的镇纸也掉在地上,摔坏了,就是这方猫首兽形镇纸,他一直以为丢了,没想到却在陈素月手里。
此时,看着这方残了的旧镇纸,想起那人,严少白只觉心里堵的慌。
“老爷。”
门口转来轻唤,严少白抬头看去,林花枝静静站在房门前,她身后的院子里,有薄雪覆地,空气中流动着冬天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