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唯一身子微微一斜, 从窗外射来的子弹正好打中了他的握着枪的手背,枪掉在了地上,子弹穿透掌心后, 血从伤口上流出来, 染遍了他的手掌。
下一秒, 穆唯一从窗口翻了出去, 尹空郡下意识的向着窗口走了几步, 还没有走到窗边,时缺就后退了几步,没有受伤的手臂撑在了墙壁上。
“啊!”尹空郡这才想起时缺还受着伤的事情, 连忙拿出了手机开始拨打120,一个“喂”字还没出口, 一个人影又从窗口翻了进来, 一脚踩在了洒了一地的玻璃上。
尹空郡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等来人大步走过他一把抱住了时缺后,他才认出了那个人是之前从房间带走了时缺的魏白。
“不用打电话, 我进来之前就通知人过来了。”魏白语速飞快的说完,把视线转到了脸色惨白的时缺身上,“还坚持得住吗?”
时缺看了魏白一眼,没有说话,他把呼吸放缓了些, 慢慢靠在了魏白的肩上, 还在往外流的血立刻染上了魏白的灰格子衬衫。
浓重的血腥味让魏白顿时阴下了脸, 他低下头在时缺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恶狠狠的说道:“你何必回来救他!死了怎么办!”
时缺闭着眼, 慢慢呼吸着,丝毫没有要回答魏白的意思, 穆唯一的话还在他的脑海里继续消化着,魏白的身份他很清楚,一个不会看重他性命的疯子而已,这句关怀听在他耳朵里只是个笑话。
“回答我!”魏白重重的咬了一口。
时缺低低的抽了口气,耳廓上尖锐的疼痛在一瞬间竟然压下了肩膀上的钝痛,剧痛之下他也懒得再伪装和平了。
“不用你多费心。”
一把推开了魏白,时缺勉强平稳的朝着门外走去,魏白火了,跟上去一把扣住了时缺的肩膀,“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时缺抬起眼,冷冷笑起来,“你也有想不通的事情?魏白,你不是万能的吗?”
“你以为我听不出你在讽刺我?”魏白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时缺白着脸,被魏白咬过的耳朵又烫又疼,现在被魏白扣着的肩膀也钝痛了起来,加上另一边还在流血的伤口,他的大脑止不住的空白了起来。
“放手。”他咬着牙,“别在我身上发疯!”
时缺还不肯认错的态度瞬间把魏白的怒火烧得更烈了,魏白一把把他推到了门上,一只手甚至按在了他还在流血的伤口上。
“嘶——”
“你……”
“魏白!放手!”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尹空郡终于理清了现状,拉住魏白的肩膀开始往后拖,“你放开他!他快要昏了!”
“滚开!”魏白低吼着,眼睛还死死盯着时缺。
“你想让他死吗!”尹空郡提高了声音。
“我叫你滚开!”
“魏白!”尹空郡勉强把魏白拖得离时缺远了一些,“我求求你放过他吧!他真的不行了!”
“滚……”
闷响一声,时缺顺着门滑着坐倒在了地上,他已经懒得再看魏白了,眼睛斜斜看向一边,没等魏白彻底摆脱尹空郡,就彻底昏了过去。
房间里的血腥味显得越发的厚重了。
看到时缺陷入了昏迷,尹空郡既想上去看他,又不敢松开完全不顾时缺死活的魏白,正在纠结,魏白衣服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魏白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尹空郡,眼神阴鸷,“放开。”
“他已经昏过去了,你还想……”
“滚开!”魏白一把挥开尹空郡,尹空郡还没站稳,他已经俯下身抱起了时缺,脸色沉得随时能滴出墨水一般。
“再多话我杀了你。”魏白一眼把尹空郡钉在了原地,抱着时缺转身走了出去。
穆唯一和魏白的枪上都装了消声器,除去尹空郡家窗户被打碎的声音稍微大了些,魏白一枪打中穆唯一的手背让他的枪落地的声音也并不大,周围的邻居根本没有察觉刚刚在尹空郡家发生了什么。
魏白叫来的并不是120,而是moral内部人员专用的医护人员,陌生的面包车停在尹空郡家门外,也没有引起过路人的怀疑,魏白趁着周围没有人经过时快步把时缺抱到了车上,紧紧关上了车门。
“快,过来把他肩上的子弹取出来。”
魏白沉着脸说完,推开车门又走了出去,等他回来时,时缺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了,他躺在车里搭着的简易小床上,放在身侧的手上扎着针,药瓶被挂在被改造过的车体上,车缓缓开动起来,药瓶也没有晃动分毫。
“我决定原谅你粗鲁的把我叫出来的行为。”坐在一边正在整理一排手术刀的男人突然开了口,他看着还在昏迷中的男人,饶有趣味的翘着嘴角,“要不是这次他快死了,你准备过多久才让我见这个能活着从控制仪上下来的人?”
魏白抓着时缺的手,脸上表情依旧臭着,听到好友调侃的话,回答的语气没好上多少,“他是我的猎物,缪图。”
叫做缪图的男人温柔的笑着,“我知道。”
“那就快把你那个恨不得把他解剖了的眼神收回去。”
“咦?”缪图歪了歪脸,好奇的看着魏白,“怎么这么大的怒火?”
魏白翻了个白眼,“把你那个幸灾乐祸的眼神也收回去。”
缪图笑了起来,他把视线移到时缺身上,想了想,叹了口气,“可惜重简最近宠他宠得不行,不然我真想直接把他带回研究所去。”
魏白敲了敲车窗,“我说过他是我的。”
缪图笑眯眯的指了指魏白的口袋,不无恶意的说,“我出研究所来这里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到重简那里去了,指不定车还没到疗养院,重简就会来接走这个人了。”
魏白沉着脸,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和重简是死敌,他费尽全力在moral中向上攀爬,重简的地位却始终死死的压在他上面,就算他敢明着和重简对着干,也不能真的反抗重简。
他享受着moral里阶级带给他的权力,也不得不屈从于moral的制度。
“阿白,你想反抗他吗?”缪图托着下巴笑着问。
魏白侧过脸,“想。”
“要不要到我这边来?”
“不需要。”魏白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缪图笑了笑,把装着手术刀的小盒子放回了车座底的暗箱,没有再说话,魏白看着窗外,没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
在moral中,缪图的地位从来特殊,连带着他手下研究所的人员也都成了moral中特殊的一份子。魏白想要反抗重简,除了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等到的再上一级的机会,就只有被逐出moral或加入研究所这两条路。
缪图作为好友向魏白提出过邀请不下三次,魏白从来都没有答应过。
他看得出来缪图并不是真心想帮他,只是想借他的手在moral中掀起一道巨浪,打破moral始终不变的平静。
在moral中,并没有人可以轻易用来信任,缪图虽然和魏白交好,也始终从来只顾着自己的性子,他知道魏白和重简对抗起来会有的下场,却从来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
得知了消息的重简在车辆到达疗养院之前在半路上把车拦了下来,几乎暴怒的男人一脚踹上了车门,本来就阴丽的脸沉着,在路灯下显得愈发的可怖。
“滚出来!”
缪图笑眯眯的推开车门,走下了车,“哟,重简,好久不见。”
Moral里的人对缪图向来敬重,重简作为moral中的领袖人物,对着缪图却也懒得摆什么好脸色,他随便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缪图的招呼,然后一只手扶上了车门,下巴微微抬起来,语气阴森,“把人带回我家去。”
他身后的人就立刻走到了车门前,向着站在一边抱臂笑着的缪图打了声招呼后,一个人上了车。
车里传出细碎的声音,重简不耐烦的听了一会,见人还没把时缺带出来,就又是重重一脚踹上了车门,“魏白!你再捣鬼试试!我还不信你今天敢不让我带走他!”
上车搬人的汉子从车上下来了,沮丧着一张脸,重简厌烦的一挥手让他站一边去,没一会儿,魏白小心翼翼的搂着时缺走了出来。
时缺阖着眼,脸色苍白,重简看到他肩上缠着的绷带,眉毛几乎打起结来,魏白低声在时缺耳边说了几句,时缺没有回他。
“你什么时候把人整死了就乐意了?”重简挥挥手,让人从魏白手里把时缺接过来,对着魏白的语气还是严厉得恨不得一刀砍在魏白身上一样,“你这种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魏白冷哼一声,没有理会重简,时缺稍稍抬眼看了看四周,抬起手,动作轻柔而坚定的推开了魏白扶着他的手。
“放开。”时缺说。
魏白眉头一拧,手伸出去,准备把时缺抓回来,重简嘴角一勾,手抬起来就给了魏白一巴掌。
啪!
魏白睁大了双眼,拳头一握准备还回去,却始终没能抬起来,重简笑出了声,眼神轻蔑,唾了一口,“这是教训,以后收敛些,不然年中的节会你就准备退下吧。”
魏白顿时黑了脸,重简转了视线看向时缺,“走得动?”
时缺微微点了点头,始终没有回过头看站在身后被重简训斥了一番的魏白。
“去我家养伤。”
说完,重简就转身向着他的车走了过去,他带来准备搀扶时缺的人也跟了上去,时缺向着始终站在一边看好戏的缪图轻声说了声谢谢,迈开了步子,准备跟上。
“阿尤。”魏白突然叫道。
时缺没有回头,动作也没有停,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远了,魏白才又开了口。
“我做错了什么?”
他的语气里有着疑惑和委屈,像个不知道父母为什么会责备自己的幼童一样。
时缺脚步顿了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