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ral的高层们很快就离开了。
时缺趴在灌木丛里, 慢慢站了起来,少了瞄准镜,他再也看不清还躺在大门的魏白, 将近在灌丛里趴了一整天让他站立的腿都在颤抖。他咬着牙努力的平复着大腿的知觉, 手握成拳, 然后再次蹲下了身, 将枪拆了开来, 装进了包里。
剩下的只有从重简指出的那条道离开了。时缺将提包拎起,仔细辨认了方向后,朝着一边的小路走了过去。他的背上出着一阵又一阵的冷汗, 将脏乱的衣服浸湿,林间的风吹过来时, 背后就像是被冰凉的手轻轻抚摸过一般。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脚步也不自觉的变快了, 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飞快的沿着小路走着。
时缺很少这么惊慌失措过, 只不过是杀了一个本就该死的人而已,他现在脑子却已经乱得思考不了任何问题了。
他咬着牙,大腿上崩裂的伤口里出了血,红色很快浸出了布料,他快步走着的腿颤抖得越发的剧烈, 俯身避过一个低矮的树枝时, 一脚踩空的他立刻摔进了一个小坑里。
一根断裂的树枝刺进了伤口里, 时缺只觉得眼前一黑, 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剧痛让他整个脸都忍不住扭曲。
“啧!”
时缺咬着牙,将树枝扔到了一边, 在土坑里坐了一阵,勉强恢复了体力,他又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看了眼摔下来时不小心甩开的提包,面无表情的用没有受伤的脚踢了一脚提包,将它踹进了坑里。
按照时缺现在的体力,他能不能顺利的走到重简指定的地方都是一个问题,再拎着这样一个沉重的提包,只会让他提前昏死在半路上。
把提包埋了起来,时缺勉强找了根粗-长的树枝,借着力走了几步,然后又不得已的停了下来,俯着身子喘起了粗气。
“时缺?”
一个疑问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时缺心里一紧,眼睛一抬,还没来得及看清来的人是谁,腿就彻底软了下去。
他坐倒在地上,手上还死死的抓着那根用来当拐棍的树枝,闭闭眼勉强平复了一下心跳,时缺再睁开眼时,满脸惊疑的席泱出现在了他眼前。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席泱看到时缺大腿上的血迹,顿时铁青了脸。
他飞快的走到时缺面前,半跪了下来,时缺嘴唇颤抖着,根本说不出话,席泱并不是moral的人,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忍一忍。”席泱摸了摸时缺的额头,拂开了被汗水黏在他额上的头发,另一只手从身上的小型挎包里拿出了纱布。
时缺点点头,席泱用刀割开了被血染红的裤管,俯下身子用盐水大致清洗了一下伤口上的碎屑残渣,动作飞快的擦了擦汗,然后一把捂住了时缺的嘴唇。
伤口上一阵剧痛。
时缺猛的睁大了双眼,痛呼声被席泱死死的捂住,席泱给他涂药的动作虽然温柔,可惜伤口太过脆弱,根本就无法忍受。
要是往常,时缺根本不会让席泱给自己上药,更何况还是在大腿上那么隐蔽的地方,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顾虑那些了,疼痛逼的他几乎把嘴唇咬破,等到好不容易上完了药,席泱抬起他的腿慢慢缠上纱布,他就直接倒在了席泱的肩头上。
席泱缠纱布的动作一顿,时缺示弱的行为让他心底顿时一阵刺痛。
“把这个吃了。”处理好了伤口,席泱又从提包里拿出了一瓶药,倒了三颗,然后掰过时缺的脸把它递到了时缺嘴唇边,“可以缓和一下疼痛。”
时缺艰难的把药咽了下去,席泱看了看周围,松了口气,抱着时缺坐靠在了身后的树上,时缺没有意识到席泱的动作,还在闭着眼睛忍着痛。
席泱抚了抚时缺的头发,丝毫不在意怀里抱着的人身上满是尘土,也不在意手指间的发丝满是污泥,他的表情淡淡的,声音不变的温柔。
“结束了?”
时缺没有回答,身体松懈下来之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疼痛让他完全没有心思去管席泱说了什么。
席泱丝毫不在意时缺的反应,相反的,他眼底的心疼更深了一层。
他从来把时缺放在掌心里宝贝着,当初把时缺送进监狱导致时缺被劫狱的人杀死,他知道之后差点崩溃,现在时缺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惹了这么一身伤,痛苦得连对他的拥抱都没有了反应,他几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时缺才好。
“……结束了。”
时缺突然回答道。
席泱一愣,然后表情略微扭曲了一下,时缺的声音很低,如果不是因为他就靠在他的耳边,可能连一个字都听不清。
他想为时缺开心的笑笑,但是根本摆不出笑的表情来。
“你……怎么来了?”时缺沙哑着声音问。
席泱拍了拍时缺的后脑勺,低声回答:“我也加入了moral,你不知道的吧。”
因为你根本就不关心。
他在心底默默的补了一句。
时缺沉默了许久,声音稍微大了些。“抱歉。”
席泱苦笑了几声,抱着时缺的手紧了些,时缺不自在的动了动,察觉到时缺开始有了排斥的反应,席泱立刻换了话题。
“天马上就要黑了,我背你回去。”
时缺抿着嘴唇,许久,才点了点头,席泱便放开了时缺,站起来在时缺身前蹲下了身,把背部给了时缺,示意他爬上来。
“……谢谢。”
时缺扫了眼席泱微微开了一道口子的挎包,面无表情的爬到了席泱背上。
席泱的脚程比起时缺来快了不少,他低着身子背着时缺穿过了不少低矮的树之后,终于在太阳就要消失在山的那一边之前,带着时缺走到了一大块空地上。
然后时缺看到了一个让他更加没有想到的人,那个人快步走到了他们面前,脸上满是担忧。“你们终于回来了!尤漠情况怎么样?”
“腿上受伤了,具体的回去之后再说。”说着,席泱朝着空地上的直升飞机走去。
时离看了看四周,立刻走到了席泱前面,率先上了直升飞机,然后伸出手接过了席泱手上扶着的时缺,将他拉上了直升飞机。
时缺咬着牙,借着时离的力道坐进飞机里,席泱跟在他身后,上半个身子刚探进舱里,一声枪响就炸响了!
席泱闷哼了一声,时离立刻握住他的手毫不犹豫的把他拉了进去,门也被时缺迅速的关上了,席泱嘴唇勉强撇了撇,在时缺和时离发问之前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小腿说道:“没有事,只是划伤了。”
外面又是一声枪响,时离扫了一眼席泱的腿,确认了席泱说的没有错之后立刻转头对前头坐着的人下了命令,“撤退。”
于是在第三声枪响响起时,直升飞机升上了天空。时离靠着窗扫了眼地上的情况,狠狠的皱起了眉。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说。
席泱靠着时缺坐下去,听到了时离抱怨的话,他把身上的小挎包拿下来,扔到了时离怀里,“能撑这么久已经算不错了——毕竟这么大一个直升飞机,不被这么快发现才奇怪。”
他斜过视线看向坐在身边的时缺,看到时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模样,本来要解释的话便憋回了肚子里。
“应该是昏过去了。”时离看着时缺说道,“是放心了吧。”
席泱抿着嘴唇,靠在了椅背上,突然抬起手捂着脸笑了起来,时离狐疑的看着他,半天,才无奈的跟着笑了笑。
他们两个只是刚入moral的中层人士,居然没有经过允许就闯进高层猎杀区里来接人,想一想,也的确是赌了好大一盘,如果席泱还慢了一些,或许席泱这条命就断送了。
还好他们赌赢了。
席泱捂着脸笑够了,手收回去,侧过脸看向时缺,嘴唇的线条变得冷硬了起来,他仔细看着时缺写满了疲惫的脸,许久,才稍稍探出了身。
“你终于还是对他下手了?”时离的话冷不丁的传了过来。
席泱动作一顿,还是在时离揶揄的视线里坐回了原位。
“是啊。”他看着窗外,低低笑了起来,“我照顾了他那么多年了,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时离耸耸肩,“你还是等他醒了再好好说,反正尤漠喜欢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用着急。”
席泱笑笑,没有回答。
时缺醒来是在晚上,丝毫不出意料的睡在了病房里,他睁着眼看了雪白的天花板许久,慢慢的把视线转到了被人抓着的手那边。
席泱还在沉睡,他握着时缺的手,温热的呼吸洒在时缺的手掌心里。
时缺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醒来时席泱已经不见了,时缺安静的在病床上坐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向洗手间走去,空空的洗脸台让他微微呆了一下。
“尤漠?”门外传来席泱的叩门声。
“进来。”
席泱推开门走进来,看到站在洗手间门口面无表情的时缺,脸上一笑,从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支牙刷和玻璃杯。
“喏。”
他打开袋子的时候,一阵淡淡的饭香也冒了出来,时缺定定的看了席泱一阵,才接过了牙刷和杯子,慢慢的走进了洗手间。
他以前很少生病,更不用说是住院,自从重生到尤漠身体里后,前前后后拜访了医院无数回,也住了不少次,每一次病房里该有的东西都会有,如果不是这一次他提前在席泱回来之前起来了,或许他还会以为那些东西病房里本来就有。
席泱的温柔太过可怕。
时缺沉默的刷着牙,席泱在外面布置好了早餐,拿着一条毛巾走了进来,时缺看了他一眼,后者回了一个微笑,然后把毛巾挂在了墙上的钩子上。
按理说平时的席泱绝对会在放完东西之后就出去,但是这一次他没有,他走到洗手间门口,靠在了门框上,认真的看着还在刷牙的时缺,似乎在等他洗漱完。
时缺不经意的扫了眼面前的镜子,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席泱,身子一僵,刷牙的动作还是没有停下来,他假装没有看到席泱,含了一口水,把泡沫吐了出来。
在时缺拿起毛巾洗脸的时候,席泱终于开口了。
他说:“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时缺从毛巾边缘露了一只眼出来,眼神冷冷的,“什么?”
“给我一个机会。”
“……”
时缺收回眼神,拧干毛巾擦了擦脸,放好毛巾后,动作缓慢的从席泱面前走了过去。席泱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跟着他一起回到了病床边,看着他慢慢的坐回了床上。
“给。”
在床上架好了小桌子,席泱把之前倒好的粥放在了桌上,时缺一声不吭的接过他递过来的勺子,低下头平静的开始吃起了早餐。
等吃的差不多了,时缺才抬起头,瞥了席泱一眼,淡淡的说道:“为什么?”
席泱笑笑,“因为我想要。”
“我对你没有兴趣。”
“所以我要一个机会。”席泱定定的看着时缺,“用我做过的一切,换一个成功的可能——或者是死心的结果。”
时缺漠然的看着席泱,没有说任何话。
席泱站起身,双手托住了时缺的脸,迎着时缺冷漠的视线,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唇,时缺没有拒绝,所以他试着更深入了一些,时缺的身体动了动,还是没有拒绝。
“……”
席泱坐回了床边,时缺面无表情的擦了擦嘴唇。
“认清现实了吗?”他问。
席泱沉默了一阵,点点头,时缺便没有理他,把桌子上的碗放到了一边的桌上,顺便把小桌子也收了放到一边。
他抬起眼,正准备问席泱之前的一些事,手就被席泱突然抓住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要。”席泱握着时缺的手,眼神无比认真,“时缺,你说过,让我不要在活在只看得到你的世界里,那么,给我一个机会。”
“给我一个可以彻底死心的机会。”
时缺愣住了。
许久,他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吐出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