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吃吗?”
虽然有些不舍,但程青林还是递了一个窝窝头给了林微。“给你吃。”
林微一愣。
她、她没想吃窝窝头啊!
她其实也就是稍微怀念一下那个味道,真要让她吃,她怕会咽不下去。尤其是现在的生活,油水少,她根本不需要用窝窝头来刮肚子里的油水。而且后世都是细粮,她怕吃的太艰难,会对这个不卑不亢又乐观的姑娘造成心理伤害。
但——
林微利落地接过窝窝头,顺便把包里的鸡蛋递过去一个,“你尝尝,我们自家喂的鸡下的蛋,可香了。”
话还没说完,程青林摆摆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这窝窝头不算什么,哪能吃你的鸡蛋!”
现在大家吃的鸡蛋,难道还有不是自己养的鸡下的蛋?
林微是说顺嘴了。后世那些鸡蛋都是养鸡场出来的,像这种吃五谷杂粮虫子青草长大的鸡下的蛋,想买都买不到。一时之下,竟然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要是不吃,我也不能吃你的了。”林微咬了一口窝窝头,冲着程青林说道,“都是粮食,都是饱腹的东西,哪里需要分得那么明白。我都吃了一口了,难道要还给你?”
林微一口下去,眼睛一亮。这个窝窝头味道确实不错,难得的竟然不剌喉咙!
“我可不准备还了!你看着办吧?”
说着,又咬了一口。难怪程青林说她爸妈能把什么东西都弄得很好吃,在这个缺少食材生活艰苦的时代,竟然真有人能把窝窝头做得那么好吃!
程青林见林微神色坚定,还有点小无赖的样子,道了声谢,不再拒绝,爽快地接了过去。
“孙老师,您尝尝我家的窝窝头,可好吃了。”程青林将一个窝窝头递到孙城固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林家妹子都说好吃了。”
孙城固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姑娘给,他就接着了,顺便把自己朝列车员买的的馒头递过去了一个。
这姑娘衣服有些地方打着补丁,虽然补丁是在里面,可还是一眼能看得出来。蓝褂子黑裤子,扎着一条长辫子,村气但却美好。虽然生活条件不好,但眼睛却难得的没有丝毫阴霾,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比不上别人。
这是一个内心强大且正气的人,
比起王园园,程青林的眼神更正,更让人心生好感。
若不是因为同是一个学校,这个人又是他所要教的学生,且不想毁了一个人的前程,他大概不会掏那么多钱。其实,他本没有准备掏那么多,可是周围的老百姓也没什么钱,想着自己掏多一点,别人就能少凑一点,就掏了两块钱。
可这姑娘,似乎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收到的钱和粮票,远远高于一张车票的价值。
他,很是失望。
“孙老师,我胃口小,这颗鸡蛋和窝窝头都够我吃饱了,你可别再给我了。”
她妈常说,一定要尊敬师长,是他们让她明事理,有出路的。这孙老师只要了两个白面馒头,一个大男人吃,两个都不一定饱,她怎么能要?
递过去,心里恍然觉着,这孙老师要是吃了她的窝窝头,再加上林家妹子给他校对译稿,以后一个学校应该会多照顾林家妹子吧?
可惜她跟林家妹子不一个学校,不然就能照顾她了。这胳膊伤着,平时打饭打水可怎么办?
孙城固有些尴尬,这接都接过来了,再还给人姑娘似乎不大好。
难道要像林微一样,耍耍无赖?
“孙老师,我这里有点肉酱。”
正当孙城固一脸为难的时候,王园园拿着一罐酱过来了,说着看了一下林微和程青林,“我爸妈做的,干净卫生,您尝尝。挺好吃的。”
哟呵!
什么意思?
感情她们乡下做的东西就不干净了?
都是入口的东西,还是冬天时候的下饭菜,谁家敢不好好做?
万一发霉或是进了蚊虫,那全部都不能要了。
这在哪一家,都是不能接受的。
“不用!你拿回去!”不等王园园把肉酱放下,孙城固一脸严肃地用胳膊挡了,“我吃咸菜就行,你们的东西自己收回去!”
他之所以吃林微掏出来的辣椒咸菜,本就是抱着结交的心思,而且准备把钱算到她给他校对文稿的钱里,所以吃起来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程青林是个开朗乐观的好孩子,所以她的的窝窝头,他接了。本想着给她馒头作交换,谁知道她竟然不要。想着她家境不好,恐怕连一支钢笔都要咬紧牙关,索性准备找机会往她挎包里塞上一支钢笔作为补偿,算是鼓励她积极进学。
这些都是寻常的吃食,他也就大大方方接受了。
但是肉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那都是十分难得的,他不能要。
而且,王园园给他的感觉不太好,他不想除了师生关系外,还有什么别的牵扯。
“孙老师,您都吃了她们俩的东西了,怎么不吃我的?”
王园园委屈,脸上面子挂不住,憋着嘴含着泪看着孙城固。
他怎么对她那么凶?
之前不还好好的么?给她钱,还给她搬被褥包袱,怎么一转眼就对她一点情面都不留?
“谢谢,已经够了,不需要了。”孙城固摆摆手,“你赶紧坐回去吧,等会过道走人,堵着不好。”
王园园站着,不说话,看了孙城固一会儿,才转身往自己座位走。
谁知道王园园刚一转身,就听见对座,一个坐在妇人腿上的小男孩儿指着她哇哇叫着:“我也要吃肉酱!我要吃肉酱!我不要吃玉米饼子,我要吃馒头,我要吃肉酱!”
说着,闹着,挣扎着要从妇人腿上下来,那眼睛透着一股子凶光。
妇人满脸通红,死命搂着孩子,不停地跟孩子说着:“宝儿,别闹别闹。等到地儿了,我让你爹给你弄好多好吃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吃肉酱!”
听到的,可亲眼见到的,毕竟不同。
小男孩死命挣扎着,可是妇人力气毕竟大,这一搂,他再挣扎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