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前兆(二更)
杨雁回带着庄秀云去了秦家,递上名帖,说是来拜见秦太太。
葛倩容听说是杨雁回突然造访,忙命人将她迎进来。
葛倩容气色越发好了。晚上不用再天天对着秦明杰,她觉得全身都很舒畅,是以,看到杨雁回时,连眼底都是带着笑意的。眼瞧着杨雁回还带了个人来,葛倩容略有些惊异,但很快便笑道:“难得杨姑娘赏脸,还肯主动来踹踹我这门。”
杨雁回也笑:“有好东西,我还是会想着些秦太太的。”
葛倩容奇道:“杨姑娘有什么好东西给我?”
杨雁回指着庄秀云,对葛倩容道:“这位是花浴堂的庄姐姐,人家才是花浴堂的大老板哩。那好东西,是这位庄姐姐的。”
庄秀云上前向葛倩容行了礼,葛倩容笑道:“庄老板太多礼了。”忙命人取两个月前老爷才拿来的那极品碧螺春来倒茶。
杨雁回也向崔姨妈行了礼。崔姨妈只说,雁回今儿是客人,她还当不起。
乳母抱着秦若和秦苒出来,见了一回客人,葛倩容便又让抱着孩子去院子里逗鸟玩去了。她如今连花园也轻易不让孩子去了。
庄秀云坐下后,笑对葛倩容道:“我今儿沾了杨姑娘的光,得以见到秦太太,也不知道我今儿带来的这几样东西,秦太太能不能瞧得上眼。”
葛倩容问道:“是什么?”
庄秀云拿出那个匣子,打开来,对葛倩容道:“我这里有几件首饰,我戴不着这些,想问问秦太太近来有没有打新首饰的意思,这几件首饰又合不合秦太太的眼缘。”
葛倩容听闻不过是拿来几件首饰给她看,心中奇怪,出于礼貌,仍旧接过来匣子瞧了瞧。这些首饰倒是各个用料、做工都是一等一的,只是款式是几十年前才常有人戴的,不过细节上的花纹更加繁复精致。只是她有些疑惑,杨雁回给她送来这些首饰作甚。崔妈妈也在一边跟着瞧这些首饰,瞧着瞧着,忽道:“太太,等等,这个簪子上好像刻了字。”
葛倩容拿着那支金簪细看,轻声念道:“秦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崔姨妈忙问杨雁回:“雁回,这首饰,你们是从哪得来的?这……”
她们正在看那几件首饰,外头忽然有人报:“老爷来了。”崔姨妈听说是秦明杰来了,便闭口不言了。
上回秦明杰发火后,清平居的人便不大敢拦他了。秦明杰原本是想冷落太太一段时日的,怎奈冷落来冷落去,葛倩容八风不动,反倒是他自己越发按捺不住。想想这次确实是委屈了葛倩容,他
便想着,女人么,还是要哄哄,多哄哄也就没事了,便又厚着脸来陪小意来了。谁知才进了清平居正厅,便见到那个虽然生得貌若天仙,却总让他感觉怪怪的杨姑娘也在。不止她在,旁边还多了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秦明杰心说,这年头的女人怎么变得这般不守规矩了?妇道人家,听说这个家的男主子回来了,也不知道避一避。想到这些,秦明杰不由蹙起眉峰。他觉得秦家的女眷,不能总和这些没规矩的女人来往了。
杨雁回眼瞧着秦明杰进来了,这才起身道了个万福。
葛倩容哪怕是当着客人的面,看到秦明杰进来,依旧是冷着个脸。
秦明杰拉不下脸当着外人的面哄老婆,便问杨雁回道:“杨姑娘又来瞧太太?”
杨雁回笑道:“我这位姐姐新得了一匣子首饰,要来给秦太太看。秦尚书来得正好,不知秦尚书出手大方不大方,肯不肯帮太太买了这一匣子首饰。”她说着,从崔姨妈手里抽出那支金簪,往秦明杰眼前递过去,“秦尚书帮秦太太过过眼,这簪子如何?”
秦明杰瞧见这金簪,面色大变,一把抢过来细细端详,又走到桌边,一件一件翻看匣子里面的首饰。那首饰,连同那匣子,都着实眼熟。没错,就是这套首饰,被苏慧男大意弄丢了。
秦明杰忙问:“杨姑娘这一匣子首饰,从何而来?”
杨雁回道:“这是我庄姐姐的首饰。”往庄秀云那里一比。
秦明杰瞧了一眼庄秀云,忙问:“动问这位娘子一句,不知娘子从哪里得来的这物什?”
庄秀云道:“从我前夫的小妾手里得来的。我与前夫和离也有近三年了,他家里败落得不成样子。他的小妾没奈何,便将昔年得来的一匣子首饰,八百两贱价卖了于我。如今我虽拿了首饰,会票却还未来得及给她。但我是一时可怜那小妾,这才收了这一匣子首饰,这么贵重的首饰,我们村子里的妇人,着实戴不出去。我便想着,问问哪家的官太太,有没有看上哪件。杨姑娘便将我带来秦太太这里了。这一匣子首饰,我估算过了,市面上少说也能值个二三千两。那小妾因急于用钱,这才低价脱手的。我宁愿一分钱不挣,八百两卖给秦太太。”
秦明杰听得很不耐烦,忍着听庄秀云说完了,这才问道:“不知这位娘子夫家原系何人?”
庄秀云道:“丘城县,文家,我公公名讳是文忠连。”
文忠连?秦明杰觉得这个名字太陌生。不管了,就找这个文忠连的儿妇问个清楚,那一匣子首饰,到底从哪里来的。
秦明杰又道:“这首饰我瞧着不错,也有心给太太买下来,莫说八百两,便是一千八百两也使得。只是这东西来历不明,我们官宦人家,不好随意收的,我需亲自问过这位娘子口中说的那文家的小妾。”
葛倩容早瞧出秦明杰不对劲了,心下纳罕,便去瞧崔姨妈。崔姨妈示意她别多话,让秦明杰自己去查这首饰来历。葛倩容便一直耐着性子,由着秦明杰在她的清平居里多待了好一会子。
庄秀云对秦明杰道:“这个好说,我将他家具体地址写下来,秦尚书去到那里,一问便知。”
庄秀云留下地址后,便和杨雁回一道告辞走了。那匣子首饰也留下了,钱倒是没拿,让秦明杰自去和丝柳谈价钱去。她倒是真的一分钱不从这中间挣。
杨雁回出了清平居,忍不住又回头瞧了一眼。倩容小姨这次倒是省心,不必面对那个选择。毕竟秦英救过她儿子两次————虽然害她儿子的,是秦英的生母苏慧男。
杨雁回等人刚走,秦明杰话都未来得及多说,匆匆安抚葛倩容几句后,便拿了匣子,命人备轿,出了京城,往丘城县去了。当年这首饰是如何落到了别的女人之手的,是哪个大胆的小贼,敢偷到他头上来?他在外任那些年,每回升迁赴任,许多在原籍买的奴才,便会放出去。苏慧男说是在楮州丢的。她怀疑是他任楮州知州时,在任上买的奴才偷的,后来被放出去也就偷偷将首饰带走了。因楮州距京城太远,追查太困难,秦明杰也只得作罢。可这首饰如何会在丘城县出现?或许事情没这么简单?
眼瞧着秦明杰也出去了,葛倩容这才看向崔妈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首饰可有什么蹊跷不成?”
崔姨妈便对她耳语道:“那是老爷生母玉姨娘的东西,老爷后来给了苏姨娘,苏姨娘却给弄丢了。”个中是否另有情由,她却不知道了。但如今看来,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葛倩容都被这个消息惊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丢了的首饰,忽然出现在丘城县?”葛倩容隐隐觉得,秦家可能又要大变天了。甚至杨雁回很有可能,是故意将首饰带到秦家来给她看的。
……
秦明杰带人进入文家后,文家人正在拷打丝柳。
文正龙一掌一掌的大力掌掴她,文忠连则在一边厉声逼问:“贱妇,你把家里的首饰偷去哪里了?”
丝柳却大声喊冤,道:“我不知道什么首饰。”
文正龙道:“丢首饰时,只有你和秀云在家,秀云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心知肚明。她是绝不会偷人家东西的,定是你这贱妇,身子骨才好了一些,便起了外心,想学着嫣红,偷了东西跟别的野男人私奔。”
一家人正乱着,秦明杰的声音忽然传来:“文忠连,文正龙,方才你二人可是说,这首饰是你们的?”他手中宝匣往前一送,匣盖已开,里面珠光璀璨。
文忠连尚未来得及看一眼来者何人,便朝那一匣子首饰扑了过去,口中连声道:“是是是,这便是我家遗失的首饰。”
秦明杰侧身避开这老翁,又道:“这是你家遗失的首饰?有何证据?”
文忠连道:“我能说出这首饰上所有嵌宝都有哪些,还知道那金簪上镌刻了一句秦观的词,却改动了一个字。”
“你说来,我听听。”
文忠连一双眼,只是盯着那匣子,忙道:“秦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文正龙和文母却瞧出不对来了。这领头的人,和跟在他身后的人,分明……分明是一伙官吏。
文忠连只是问秦明杰要那首饰:“这位大爷,您……”待仔细瞧过秦明杰后,文忠连这才察觉不妙,脸色大变,心中暗惊。
秦明杰身后的丘城县新任知县,上前一步,怒道:“文忠连,文正龙,你们竟敢盗窃官宦人家的贵重首饰,来呀,给我拿下。”
知县身后的皂隶们一拥而上,将文家父子,文母、丝柳,并那个小厮,一起绑了。
丝柳气息不继,仍是道:“县太爷要为民妇做主。民妇要告文家人虐待小妻,虐杀子孙。”一项故杀子孙的罪名已经够文家人喝一壶了。没想到庄秀云的动作这么快,竟然将首饰的原主找来了!丝柳觉得自己报仇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