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前车之辙

15 前车之辙

5前车之辙

荼蘼回到翠竹轩时,却见冼清秋正坐在小溪边上,手闲闲的执了一根鱼竿,竟是在钓鱼。她此刻虽是心情极糟,但也不愿过于失礼,因勉强笑笑,道:“冼姐姐倒是好雅兴”

冼清秋侧目看她,见她笑容牵强,眸光黯淡,一怔之后便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她说着,随手提起手钓竿,朝着荼蘼挑了挑眉,荼蘼这才现鱼线末端竟一无鱼钩二无鱼饵。

荼蘼为之哑然失笑:“这难道便是古人所言‘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但愿我莫要是那鱼饵才好”

冼清秋哈哈一笑,随手丢下鱼竿,摇头道:“你不知道,我自幼便有一个习惯,若是心情郁郁,便会执竿作垂钓状。但我又嫌那鱼儿上钩,重坠坠的甚是麻烦,因此便不上钩亦不用饵”

荼蘼听得秀眉一扬:“这样能有效果么?”说着,也不待冼清秋答话,便自过去,提起冼清秋适才抛在地上的鱼竿,依样画葫芦的将鱼线垂入溪内。溪水极是清浅,目光到处,水下一览无余。几条锦鲤悠游的摆动着色彩绚烂的尾鳍,不急不缓的在水嬉戏。许是惯了人工喂养,那锦鲤在现鱼线之后,还颇显好奇的凑了过来,用头顶了一顶那鱼线。水面于是清波粼粼,涟漪微泛。

荼蘼看得一笑,心虽仍不好受,却也安静了些许。冼清秋见她笑,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因问道:“明轩怎么得罪你了?适才去见他时还高高兴兴的,怎么一回头便这样了?”

荼蘼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不关他事我只是忽然觉得有些无趣”在她终于决定再冒一次险的时候,却忽然现,原来从一开始,她就高看了自己。无趣……真是无趣呀

“无趣?”冼清秋眸光轻轻闪动,神色之间净是疑惑。

荼蘼沉默的将目光移回小溪内,几条锦鲤依旧好奇的轻触鱼线,似是奇怪这东西究竟有何作用。她轻轻晃动着鱼竿,那鱼线便也在水轻轻荡漾,惊得一群鱼儿乍合又分。

“冼姐姐,若是……京有变……你,会站在哪一面?”她忽而问道。

冼清秋拧起了眉,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问题,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直言不讳道:“荼蘼,你可是想知道,若是小舅舅起兵造反,我会不会帮他么?”

荼蘼被她的直接弄得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才好。

冼清秋见她哑口无言的模样,不禁一笑:“荼蘼,你想的太多了我相信小舅舅不会的不过……”她敛去笑容,正色道:“若是小舅舅真的反了,我自然是会帮他的”她说的铿锵有力,毫不迟疑。

荼蘼望着她,除了苦笑,已再无言辞——

林培之坐在书房内,背靠在上的太师椅上,双目微闭,神色甚是疲惫。袅袅青烟自他面前紫檀木大桌上的仙鹤香炉内升腾而起,安抚人心的淡香旋即盈满整座书房。

书房外头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培之微微蹙了眉,才刚睁开双眸,便听得“砰”的一声,那人竟连门也不敲,便一把推开了大门。林培之不禁苦笑的摇了摇头。不管是在南渊岛还是在京城,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出入他的书房,那个人就是冼清秋。

快步入内的果真是冼清秋,她疾步过来,开口便质问道:“小舅舅,你今儿跟荼蘼说甚么了?”

林培之皱了下眉,站起身来:“你又听到甚么了?”他倒险些忘记了,荼蘼是住在冼清秋那里的,她若有甚么不对之处,冼清秋自然是第一个现异常的人。

冼清秋也不多话,直接便将今儿荼蘼在小溪边上所问的话,尽数说了出来。一双清亮的眼眸更是瞬也不瞬的看着林培之,不肯放过他面上任何的一丝细微表情。见林培之蹙眉沉思,久久不语,她终究还是不耐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小舅舅,你不是真打算要那个位置罢?”

“清秋,我若真要那个位置又如何?”林培之不答反问。

冼清秋略带英气的长眉轻轻挑了一下:“今儿荼蘼问我这个问题时,我便答她,若你真要那个位置,我自是帮你的”她看着林培之,却也未能从他面上寻到线索,因叹了口气,道:“可……小舅舅,我非常不想看到你与垣驰表兄势不两立的那一幕”林垣驰是她的表兄,她与他的关系虽然不似与林培之那般亲密,私心里对他却也还是颇为欣赏的,因此,她也实在不愿见到叔侄相争的那一幕。

林培之面露欣然笑意:“清秋,你能这么想,小舅舅真是很高兴”

在欣然的同时,他却又有种难言的心痛感。事实上,今儿荼蘼在蘅芳阁内对他说出愿与他同回南渊岛的那一刻,他的心是何等的狂喜难言。然而他很快便注意到她的神情,她在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眸光之透出的却是一股绝决之意。而那份绝决让他心极不好受。

她为何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呢?在她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会不会是因为想要保住属于林垣驰的江山,才终于下定决心随他回去南渊岛?

若她果真是这般想的,那他更不能接受,更不能在此刻离开……

他这次回京,名义上,是因为林明轩娶妻,而事实上,却是存了想要了结这段纠葛的意思。不论是对他自己、对林垣驰,还是对荼蘼,这几年的时间都已经够久了,久的让他不想再继续下去。

他自幼便聪慧过人,记事又是极早。因此对他的父皇,他有着极深的印象。先皇过世后,妙妃匆匆带他离开皇宫,前往南渊岛,而他的皇兄,其时刚刚登基的承平帝曾在途截住他们。当时,妙妃以为他睡着了,因此在与承平帝说话之时,一时失了常态,说出了许多暗藏心的话语。

那些话语,对于那时年纪方幼的他来说,不啻是一道惊雷。这也正是他在长大成*人之后,一直能避则避,不愿返回京城的缘故。其实,他知道的,远比他们以为他知道的要多得多。

只不过,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承认,所以也便一直的装着糊涂。

南渊岛上,他默默藏在暗处,看着自己的母妃日日以泪洗面,难得笑颜。开初的几年,京城几乎每月都有信来,她却从不曾拆开看过一眼,更从未没有回过一封。但他却知道,母亲将那一封封的信尽数收在一只小巧的红漆螺钿拣妆匣内,而那只匣子,一直都放在她床下的一个暗格内。

直到她病逝前一天,她才使人取出那只匣子,将那些收藏如新的书信尽数付之一炬。

而她过世之后,他便再没回过京城,即使京城年年都遣来天使,明旨暗旨从来不曾断过。

前车可鉴,他本无意重蹈。却在蓦然回之时,忽然现,原来自己还是没能摆脱。皇位,从来非他所愿,他之所以不愿在此时离开京城,是因为,他想要了解

“小舅舅,小舅舅……”冼清秋带了几分火气的叫声,将他从缅怀之惊醒过来。

歉然的对她一笑,他平和道:“清秋,你放心,我自有主张的”冼清秋瞪视他良久,方才轻哼了一声。林培之摆了摆手,道:“你且去罢我还有些事儿,要好好想上一想”

冼清秋可说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怎能不知他的性格,此刻见他语气平和,但神情却极坚定,却也只能甩手离去。出了书房,她在院子里了一回呆,却又忽然想起季竣灏来,因快步往季竣灏所住的小院走去。她本埋了一肚子话想要找个人说说,却不料季竣灏竟不在院内。

冼清秋想想也觉无奈,只得索性使丫鬟取了软椅,在院内的葡萄架下坐了,打算守株待兔。这一等,直等到日落西山,才见季竣灏拖着懒洋洋的步子过来。她不快的起身,冷冷的瞪着他。

季竣灏却没料到她会在自己的院子里头,怔了一下,才愕然道:“清秋?”

离着老远,冼清秋便已嗅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知道他必是又去喝酒,因冷嗤了一声,没好气道:“季三爷可真是位大忙人呀?”

季竣灏听她语气带刺,不禁尴尬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后,问道:“你今儿怎么了?心情不好?”冼清秋性子直率,但却并非夹枪带棒之人,她会以这种口气说话,必有其因。

冼清秋本来准备了一肚子挖苦的话打算好好的让他碰一鼻子灰,然此刻听了他这句话,却是忽然便泄了气,叹了口气后,她道:“今儿林明轩来过了”

“明轩……”季竣灏吃惊叫道,旋即一拍自己的脑门:“好呀,这臭小子,我道今儿怎么这般巧,没来由的在路上遇到好些个往日虎贲同僚,口都说是今儿轮休,死拖活拽的只是拉我喝酒呢”

他原先也并没打算将荼蘼回京之事告诉林明轩,说溜了口后,又自觉懊恼,因好说歹说了一通,方才说服林明轩不与荼蘼见面,谁料林明轩竟玩了这么一手食言而肥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