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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锦绣听得晏淮的话,眨了眨眼睛,却是点了点头,开口道:“我要跟着爹爹和娘亲在一起。”

“你这个小白眼狼!”

晏淮虽然早知道锦绣会这般回答,闻言却还是忍不住用手指弹了一下锦绣的额头。

锦绣却是捂着额头一脸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后,又低下头开始替他慢慢换起了药。

晏淮看着锦绣这般,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淡淡笑容。

其实,夏立齐去上川做知县,对于他和锦绣将来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夏立齐如今的官位实在太低了,即使他有心娶锦绣为王妃,恐怕也是阻力重重,若是夏立齐去上川做好知县,回来升上几级,他再好好的谋划一下,这样便容易许多。

至于夏立齐此去会不会有危险,其实晏淮心里还是不担心的。上一世,夏立齐便去了,而且他成功了,虽然上一世夏立齐去的时候,他已经是在那个位置上,相对而言也提供了不少的便利,但他对于自己的这位老丈人有信心。

至于夏立齐会不会在上川一辈子不回来?

对于这个问题,晏淮这一次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上一世的夏立齐之所以不肯从上川回来,甚至在自己已经被他封为嘉国公之时,还要去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其实说来,也是造化弄人。

上一世,夏立齐去上川之时,孑然一身,连柳氏都不在了。夏立齐一则是想要迫切的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二则,上川其实也是他年轻时候的一个未了夙愿。所以即使几个儿女再三相劝,他都没能留下。

锦绣在世的时候,夏立齐还会常写信回来,甚至隔了一两年,还会带些上川的特产回来,可是等到锦绣走了后,他却是再也没有回来了。

锦绣走的太早,走的时候又带了太多的遗憾,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对不起兰姨太太,其实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他对不起锦绣,没有保护好锦绣和他们的孩子,也对不起锦绣的家人们,以至于让那些事情牵连到了夏家人。这一些,是他之后用再多加诸到锦绣父兄身上的荣宠都补偿不了的。

兰姨太太当年为了保护锦绣不被送走做妾,抑郁而终,此事虽然他不插手,可能结果也只会更惨烈,可是当时若非他有私心,其实完全可以阻止此事。而柳氏,当年锦绣怀有身孕之时,恰逢时局正乱,他将柳氏请入宫中照顾锦绣,谁料害的柳氏在宫变之时,为保护锦绣身亡……

锦绣换完了药,拿着绷带正想让晏淮坐起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晏淮竟然红着眼眶,眼里仿佛还有水光。

她愣住了,眨了两下眼睛,却是一瞬间脑中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晏淮突然伸手抱住了她,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锦绣刚想要挣扎,却听得晏淮闷闷出声:“别动。”

若是往日里,晏淮这般占她便宜,她定然是要好好教训晏淮一顿,可是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她却有些下不了手。她只觉得眼前这个明明是少年得志、身份尊贵的王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沉郁的气息,好像很伤心很伤心。

锦绣甚至能够感受到,晏淮此时放在她肚子上的那只大掌,还在颤抖着。

“你……你没事吧?”

锦绣问的特别小心翼翼。

“嗯。”

晏淮的声音仍然带着鼻音,也让她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的,仿佛是受了感染,也不如先时那般轻快。

她抿了抿嘴,心里思考着该说什么的时候,晏淮却突然放开了锦绣,勉强笑道:“你给我包扎吧。”

锦绣看着他依然微红的眼眶子,闷了好半天,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有给你留香酥鹌鹑,你吃不吃?”

晏淮听得锦绣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脸上也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颇有一些怀念的看着锦绣。

说来这香酥鹌鹑,在上一世,锦绣入燕亲王府后,他也是没少陪着锦绣去香满楼点,甚至后来他还将香满楼里做这道菜的大厨给召进了宫里,不过最后,这人没留在宫里,而是被锦绣送到了上川,送去照顾她父亲的日常膳食。

他点了点头,笑道:“香满楼的香酥鹌鹑,当然要尝一尝!”

锦绣看着晏淮一副已经恢复了的模样,虽然脸上还做着嫌弃的神情,不过心底里却是不觉的也跟着高兴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晏淮方才难过的样子,她总觉得自己忍不住要跟着伤心,可是她伤心什么呢?锦绣一点都不知道。

反正她一点都不喜欢方才的氛围。

她正要低头帮着晏淮缠上绷带的时候,目光落在晏淮身上的伤口,又是落在她的衣服上时,一头小黄毛突然全部炸了起来。

“你……”

锦绣一脸不忿,可是一想到方才晏淮好像还挺难过的,她强忍着憋下这口气,又捡起了伤药开始替晏淮一点一点的涂上,可是心底里,却是在滴血。

她这抹药抹的满头大汗,晏淮只是轻轻一抱,就把伤药全给抹了,还抹到了她的衣服上。她身上的寝衣,可都是今年新做的,颜色特别好看,也衬她,全给晏淮给毁了!

这人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锦绣欲哭无泪,晏淮却是丝毫没有发现锦绣此时的情绪,他心里其实还隐隐有些得意,虽然方才他不是故意装可怜,是真的有感而发,不过,他家锦绣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是一个样子,吃软不吃硬。

看来,他以后也得多在锦绣面前表现的软弱一些。

晏淮心中暗暗打着主意,等着锦绣好不容易给她包扎好松了一大口气的时候,晏淮却是躺在了锦绣的绣床上,开口轻声道:“麻烦你了。”

说完这话,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了一层阴影,模样瞧着,特别的柔顺与乖巧。

柔顺可爱?

锦绣脑子里一浮现出这个形容词,自己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竟然将这样的形容词套在了眼前这个让她频频吃瘪的燕亲王身上,简直就是见了鬼了!

可是那一句“知道麻烦你还来”在锦绣的嘴边饶了好几圈,她却始终有些不忍心说出口,她暗暗掐了一下自己,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冲着站在床边的夏芍和夏竹吩咐着:“把东西收拾下去,把香酥鹌鹑端过来。”

“是。”

夏芍和夏竹二人闻言而退。

等到二人退下了

锦绣看到胸口处沾上的那一处黑色膏药,心情又不好了,脸色也十分不好看。要是让柳氏看到了,她总不好说是吃芝麻糊沾上的吧,那也太看轻柳氏的智商了。

在这个时候,晏淮却突然又开口说了一句:“锦绣,我把你衣服弄脏了,赔你一件吧!”

说着,不等锦绣劝阻,他便冲着外边招了招手,很快的,原本收拾着东西下去的夏竹一下子出现了,而她的手上,拿着一件簇新的粉色绣桃花流彩小裙。

其实,这也是一早晏淮给锦绣备下的礼物。

锦绣不用摸那条裙子,只单单看一眼,便能够瞧出这条裙子简直堪称是艺术品,莫说那鲜亮的缎子,单单是上边绣着的桃花,那手艺的复杂与精巧,完全可以将这件衣裙绣成摆件放在屋里。

她目光观赏完那条裙子,又忍不住看向了晏淮,这人还真是将礼多人不怪贯彻到底了,虽然昨晚送的礼物,那支莲花让她略感微妙,但其他的,的确是深得她的心意。

今日又来送她这般好看的衣裙,只要是女人,还真的很难不动心。

锦绣没有接过衣裙,只是好奇的看着晏淮,轻声道:“你还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晏淮闻言,却是神秘的笑了起来,笑的锦绣一头雾水。

而等到了夏芍将香酥鹌鹑端上来的时候,锦绣明白了,夏芍手中端来的香酥鸭,可不止一个,她只粗粗一看,便发现比她老爹下午买来的还要多。

锦绣转头看向了晏淮,晏淮却是自己伸手直接拿起一个鹌鹑,递给了锦绣,轻声道:“这鹌鹑是现做的,趁热吃。”

现做的?

锦绣眼里流露出了奇异的光芒,她伸手接过,往嘴里送了一口,味道依然是下午夏立齐带回来的鹌鹑的味道,只是仔细一品,好像还有一些别的不同。仿佛口感上更酥脆,也更好一些。

虽然锦绣不是一个挑剔的人,也觉得这香酥鹌鹑,其实热过有的吃,就没什么好再挑剔的了,可是这现做的,当然会更好吃些。

锦绣一边小口小口啃着鹌鹑,一边目光却是探究的看向了晏淮。

这人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怎么能够这么知道她的心意,每一次送礼物,都送的这般和她的心意。

这简直比和她肚子里的蛔虫通了话还要神奇。

晏淮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捡起了一个鹌鹑,然后将鹌鹑的大腿和翅膀都扯了下来放进了盘子里,咬了一口鹌鹑脊背肉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慢慢道:“你娘喜欢吃翅膀,你爹喜欢吃大腿,而你作为他们的女儿,这两个都喜欢吃,我都留给你好不好?”

“咳咳咳……”

锦绣忍不住咳了一下,这人怎么会知道她以前和爹娘说过的话。锦绣下意识看向了夏芍和夏竹两姐妹,却又觉得不可能,这话是她在这两姐妹还没来的时候说的,那个时候,就是连晏淮都没有入京呢。

“你怎么知道的?”

锦绣想了想,直截了当开口问了。

而晏淮却依然神秘一笑,只是慢慢开口道:“你只要知道,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想做的,我都会支持便好了。”

说着,他伸手拿掉了锦绣手中那一只被她啃得略丑的鹌鹑,然后将自己方才撕下的鹌鹑腿和翅膀,都递给了锦绣。

这一晚,晏淮是什么时候走的,锦绣没有半分印象,她只记得自己好像要推掉那条裙子,可是她又好像没推掉。而她身上原本沾了黑色药膏的衣服,在昨夜不知不觉间,早被那两姐妹换成了干净的寝衣。

昨晚的一切,或许该用梦来形容更加贴切。

锦绣今日起的倒是早,太阳才刚刚出来没多久,她便醒了过来,由着丫鬟们替她收拾着。

张嬷嬷反倒是慢了一步,进屋的时候,锦绣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扎好了两条小辫子。

张嬷嬷见此表现的略有几分激动,连声道:“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今日小姐不用去上学,夫人已经使人去丁先生哪里请过假了,小姐今日不用去上学的。”

“娘又给我请假了?”

锦绣略有些疑惑,不过想到了昨夜晏淮告诉她的事情,她倒是明白柳氏这么做的缘由,只怕是因为他们马上离开京城,所以才会希望他们多多陪伴在她们身边,毕竟这一去上川,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够再相见。

她在屋里简单的梳洗完后,跑去了柳氏屋里,果然瞧见平日里一早就出门的夏立齐,此时竟然也是难得的没出门。

“爹怎么也在家里?”

锦绣一边努力的爬上了榻子,挤在柳氏和夏立齐二人身边笑嘻嘻开口问着。

柳氏见此摇了摇头,将一碗自己还未动过已是温热的红豆粥递到了锦绣的手上,开口道:“还没用早膳吧,等用了,咱们给你爹道别。”

“哦,。”锦绣笑眯眯的低头吃起了粥。

夏立齐倒不会真的没事儿干,但是因为已经确定要调动,相对而言他也就没有那么急了,做事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兢兢战战了。

他悠闲的陪着妻女用完早膳后,笑着陪着锦绣去园子里剪了几支梅花送予柳氏后,方才在柳氏和锦绣的目光中,慢慢的离开了。

锦绣这一整日,自然也是没有离开过柳氏的屋子,就一直陪在柳氏的身边,反倒是柳氏的笑容中,略带着几分惆怅,仿佛是对未来十分迷惘。

中午午膳的时候,夏立齐一样没有回来,而锦绣的两个兄长也没有回来,柳氏听得小厮通知后,也没说什么便带着锦绣先上桌开始吃饭了。

母子二人吃完饭清理后,锦绣也没有回屋,而是睡在了柳氏的屋里,与柳氏一道儿午歇了。

锦绣昨晚睡得晚,这会儿只是一合眼,很快便沉沉睡去。

直到突然耳边乍然响起一声怒吼,她才猛的睁开了眼睛,这个时候,柳氏已经不在她身边躺着了。而那一阵怒吼,仿佛就是在附近。

因为床帘被放下,睡在里边的锦绣身体又太小,并没有让奴婢发现锦绣已经醒来的事情。

锦绣却是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听着外边的声音。她听着外边有些断断续续的并不真切的声音,突然又是勇诚伯变高的声音,只听他冲着夏立齐怒声道:“你这个逆子,非得气死我啊!上川那是什么地方,你要去上川的是事情,我不答应,你自己找准机会回绝了。”

锦绣听着自己祖父所言,嘴角忍不住扯出了一个冷笑,这老爷子越来越有趣了,先时把她爹的官职给大伯替了,还不肯他家道外边说。如今他爹好不容易选到了一个合适的外挑位置,老爷子又出来作怪了。

锦绣真想冲出去替自己的爹娘甩上一句:“管你鸟事。”

但这种事情,她也只能够在心里意淫一下,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而言,其实勇诚伯爷是真的有权利决定夏立齐这个儿子日后的发展。

锦绣支着脑袋,偷偷摸摸听着外边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他们二房说来今日还真是热闹,外边的人、他爹娘,还有兰姨太太以及从进门起就一直吵吵嚷嚷的勇诚伯爷。

柳氏和夏立齐的声音有刻意压低,加之也不是在一个房间里,锦绣听得并不真切。

只知道仿佛是说了一刻钟后,勇诚伯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这是妥协了?

锦绣心中有些暗喜,连忙闭上了眼睛,果然没过多久,锦绣能够感觉到床帘动了一下,她瞬势睁开了眼睛,夏立齐瞧着,心里只觉得柔软的不行。

瞧见锦绣伸手要抱,夏立齐也是立刻便笑着抱起了锦绣。

因这只是午歇,锦绣身上的衣服倒也没有换,只是一头小黄毛,却是被睡的有些乱糟糟的。

夏立齐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注意细节到注意锦绣的穿着打扮,竟是直接将锦绣抱到了外边。

而外边厅里,柳氏刚好停了嘴,和谢文清一道儿冲着锦绣笑了笑,若是没有鬼才怪呢!

锦绣心中暗想着,却也没有揭破,嘴上只是甜甜唤了一声表哥,又唤了一声兰姨太太。

接下来的日子,柳氏仿佛是想要把日后会缺席的许多宠爱都要补给锦绣一般,也没有再提让锦绣去上学了,成日里将锦绣留在自己的屋里,呆在一处儿,夏立齐也是每日早早回了家,陪着锦绣,又是指导着两个儿子的功课。

若非锦绣坚持要回房,柳氏甚至还想抱着锦绣天天在她屋里睡呢。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很快便到了柳氏和夏立齐要出发的日子。

而在这一日,并没有人过来相送,勇诚伯没有来、三房没有来,太夫人更是没有来,而锦绣也不在。

柳氏没看到锦绣,虽然眼里微微有些难过,可是这是她一早便安排好的,特地选了大早上,好让锦绣这会儿还在屋里睡着。

她和夏立齐二人简单的冲着家人搞了别,便打算走上马车的时候。

突然,从大门口冲出了一人,快步走到了柳氏身边,连声开口道:“夫人,小姐不见了!”

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锦绣身边伺候的张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