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重生之嫡女不乖,五度言情
俞筱晚正跟赵妈妈商量着今晚出门要穿的衣裳,初云气呼呼地提着食盒进来,呯一声往稍间的桌上一放,声音大得里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俞筱晚无奈地看了看赵妈妈和初雪,“是谁给她气受了?”
初雪忙出去问清了,僵着脸进来回话,“美景刚刚告诉初云,说舅老爷准备将慈儿表小姐,当作腾妾给小姐您陪嫁。”
俞筱晚怔了一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妈妈和初雪的脸都黑成了锅底,看着小姐一点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得焦急道:“小姐,您可得快些想个法子出来,大舅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啊,婆家还没给姑父塞人呐,他倒是先塞上了。难怪慈儿表小姐总是奉承着您,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曹中慈奉承自己吗?俞筱晚倒不这么觉得,头一次见面的大年夜里,她就一个劲儿地跟曹中雅说话,压根没主动搭理过自己几句,这些天虽然貌似是在小意奉承,可那都是当着几位长辈的面的时候,私底下,其实曹中慈根本就不愿意沾自己的边儿,她住的碧玥居离自己的墨玉居可没几步路呢,却半个月没来过一趟儿。
俞筱晚瞧着曹中慈说话时的神情,大抵是不情愿的,只是迫于父母和伯父的压力罢了。其实细想一想也就能明白,曹中慈是嫡女,相貌十分出众,又是刚刚及笄的好年华,虽则父亲的官职不算高,但哪家都是抬头嫁女的,她若要嫁入京中大官员之家的嫡子,只要不求嫡长,是没一点问题的。就算是要攀皇室的高贵血脉,她只能为妾,但丈夫至少也得是个有官职有实权的,这样才不算是辱没了她。她如何会愿意当然媵妾,陪嫁给一个出名的纨绔子弟?
可笑大舅父这番计较,只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俞筱晚将自己的分析说给赵妈妈她们听,让她们只管放心,再者说了,郡王府的妾室也是要身份的,并不是大舅父想送一个,别人就得收一个。
赵妈妈仍是气恼不已,“哪有这样当舅父的?哪有这样当父亲的?”赵妈妈对两位舅老爷怨念得很。
俞筱晚只笑了笑,只是舅父,又不是父亲,先为自己的孩子着想是很正常的,她懒怠再说,让初雪将自己的首饰匣子拿到炕上来,仔细挑选今晚要戴的首饰。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饭时分,冬季天黑得早,外头已经是无星无月一片黑暗了,俞筱晚和老太太、舅父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完团圆饭,便向老太太和舅父辞行。
曹清儒又旧话重提,“你慈儿表姐离京时尚小,好些年没看到京城的灯会了,你就带她一块儿去吧,想必长公主殿下不会计较的。”
俞筱晚恭顺地微笑,看向明显不怎么热情的三舅父、三舅母并曹中慈本人,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曹中敏却帮着应和道:“父亲,圣驾鸾驾之前礼仪甚多,只怕不能这般随意带人去呢。慈儿妹妹若是想看花灯,不如跟咱们几兄妹一道。”
“街上人挤人的,哪里有在楼上看的清楚?”曹清儒狠瞪了长子一眼,然后寻求同盟一般地看向三弟道:“三弟、三弟妹,你们说是不是?”
曹清淮只是捧着茶杯一个劲儿地喝茶,好似里面装的是琼浆玉露,错过就再没机会喝了,而秦氏则低头帮幼子理着发辫上的丝络,好似没听见这个问题。
曹清儒就象是唱完了一场却无人喝彩的伶倌一般,儒雅的面皮上涌出几丝尴尬来,却不甘心就此放弃这般大好时机,拿脚乘无人注意之时重重踢了三弟一下,曹清淮不得不堆起满脸笑,问道:“慈儿,你是不是想跟晚儿表妹去看花灯?”
曹中慈抬起头来,秀丽的小脸上满是好奇和迟疑,“慈儿自然想去看花灯的,可是慈儿怕礼仪不周,在太后娘娘和皇上面前失仪,若万一连累到了大伯父,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因而,慈儿还是跟堂兄堂妹们去街上看灯吧。”
俞筱晚轻柔地笑笑,“既然慈儿表姐不愿同我一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俞筱晚自回去梳妆打扮不提,再说曹家众人,在东暖阁里陪着老太太聊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老太太便打发了他们去玩,“都去玩吧,不必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了。敏儿,你是兄长,我就将这些弟弟妹妹都交给你了。”
虽然曹清儒等人也会去看花灯,但成年人的兴趣与小辈们不同,最后肯定是会分为两拨的,因而老太太才特意交待了曹中敏。曹中敏忙起身垂手听了,恭敬地应下,交待好在哪里汇合后,自回屋内换衣。
武氏早便穿戴好了今晚的外裳,不用回屋更衣,跟着儿子一同走,待曹中敏换好了衣裳,武氏支开了众人,小声地道:“慈儿的事,你父亲跟你提过的,你方才何苦逆着你父亲的意思?”她一想到爵爷瞪向儿子的那一眼中暗含狠厉,心中不知有多惶恐。
曹中敏不在意地笑笑,扶着母亲的肩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母亲,我自有分寸。日后有什么事儿,咱们都帮着晚儿妹妹一点。”
见母亲疑惑不解,他便解释道:“在父亲的心里,更看中二弟一些,我日后必定是要自谋前程的。”说到这儿唇边带了一丝冷笑,二弟惹了那么大的祸,连摄政王都得罪了,可父亲还时常带他出去赴宴,为二弟搏个才名,反观自己,却没得到父亲的半点助力,“宝郡王爷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与摄政王爷关系亲密,另则,楚王爷亦是四大辅政大臣之一,琰世子的身体又一直不好,楚王爷必定会看重宝郡王一些。而宝郡王为了晚儿妹妹,可谓是费尽心机,连侧妃和庶妃都不愿娶的,咱们何必非要塞个人过去让晚儿妹妹添堵?况且宝郡王爷看不看得上慈儿还是个问题。”
武氏听了儿子这般说辞,这才放下一半的心来,小声道:“你也别当面拂了你父亲的意思啊……”
曹中敏不在意地笑笑,“若不是当面拂了父亲的意思,晚儿妹妹怎会知道我是愿意帮她的?就冲她将韩姑娘介绍给我,我也得帮她。”
武氏听到自己未来媳妇的大名,那另一半的心思也放下了,是啊,若不是晚儿与韩五小姐交好,敏儿怎么会有机会认识韩五小姐?成了当朝丞相的贵婿,日后的前程似锦,再有一位当皇室媳妇的表妹帮衬着,也不怕日后什么帮派什么党群了。
约好的时辰到了,曹中敏扶着母亲到二门处上了马车,然后指挥着丫鬟婆子们将父亲和叔婶、小姐们、小堂弟扶上马车,才与二弟坐进马车,一行浩浩荡荡地开往东正街。
东正街上已经火树银花、万灯竞美了,曹家将马车停在离东正街不远的小街道旁,步行进入了大街。今日太后、皇帝要与民同乐的消息,早就传了出来,越是靠近景华楼,越是人多,几乎快要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
曹清儒的个子很高,踮着脚看向灯光华美的景华楼,冷不丁的,身后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曹清儒回头一看,原来是张长蔚,也带着一家子来看花灯,曹清儒忙让三弟和儿子们过来见礼。
这厢团团见礼过后,张长蔚便使了个眼色给曹清儒,二人寻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嘀咕了起来。曹中敏一边同张家的表弟们闲扯,一边悄悄看着黑暗的小巷子,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张长蔚板着脸折了回来,叫上儿子便走,连曹清淮向他告辞都没理会。
曹清淮不由得哼道:“不就是当了吏部尚书吗,连个爵位都没有的,还这般拿大。”
秦氏却拉了一下自己老爷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他家的两个儿子都没定亲么?”
刚才张书昱和张书瑜都被慈儿的丽色所震慑,十分有情义的样子,秦氏一想到张长蔚的官职……吏部尚书,就觉得这是门好亲事,若是成了可以在仕途上给老爷和儿子们相当大的助力,比嫁给宝郡王为妾靠谱得多了,当然,还要看一看张家兄弟的品行如何。
曹清儒却是被大舅兄的话给气着了,脸色铁青,三弟问他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没奈何,最后还是曹中敏带着众人挤过拥护的人群,到景华楼斜对面的汇丰楼三楼的雅间,居高临下地观看彩灯游行。
申时三刻,游行的花船队、龙灯队热热闹闹地过来了,小辈们兴奋地趴在窗边,不时讨论哪家的船灯更漂亮,哪支高跷队、舞龙队的表演更到位。
游街的队伍有许多,行经景华楼前,都要停下来表演一番。俞筱晚虽站在靠门边,看不到正中的表演,但这处僻静,又不用奉承太后和皇帝,正是自得其乐。冷不丁地身后一人笑道:“这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俞筱晚扭头一瞧,竟是君之勉,不由得暗道秽气,小脸上却笑得温婉可人,“一年一度的热闹,自然是要好好瞧一瞧。”
君之勉指了指上首上端坐着的太后等人,以及太后跟前的静雯郡主,意有所指地道:“只要是太后喜欢的人,就能坐在太后的身边,只要能让太后喜欢,就能得到想到的,静雯便是如此,否则以她侯府嫡女的身份,如何能封得郡主的头衔?你为何不过去跟太后聊聊天?”
俞筱晚淡淡地道:“太后乃一国之母,我自然是从心底里尊敬佩服的,可我不想为了谋个什么封号而刻意去接近太后,这是对太后娘娘的不尊重。”
君之勉眯了眯眼,神色似有几分恼怒,可是眼神却流露出一丝笑意,“我倒才知道你这么有气节啊。可惜,有时人必须要有相应的身份,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说着话峰一转,“琰世子身子不好,今日没来,不然必定也是坐在太后身边的。”
说到君逸之的兄长,却不说君逸之本人,是想说他并不受太后喜爱么?
君之勉继续道:“不过楚王府只有两位嫡子,逸之又身体康健,太后也是喜爱他的。”
是在告诉我也不必太担心么?俞筱晚纳闷地看着君之勉,他却背负双手转身走了,临走前丢下一句,“早知逸之会使诈,我也应当救一救你的。”
“多谢夸奖!但你永生不会有机会了!”君逸之的声音忽然传过来,人也站在君之勉的对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惜这家伙长得委实太秀美了,以至于发怒之时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危险。
君之勉象看顽皮的小孩子那般无奈地摇头失笑,打了个招呼,便与君逸之擦身而过。
俞筱晚却知道,看着不危险的人,不一定代表他真的不危险,君逸之那小心眼的家伙只怕记住君之勉刚刚那番话了。
君逸之一直坐在楚王妃的身边,伴在太后身侧,其实他早就坐不住了,可是当着太后等长辈的面,也不好太过凑到晚儿的跟前去,怕太后认为是晚儿行止不端。好不容易见太后被楼前的杂耍表演给吸引住了,忙悄悄地过来,却正好听到君之勉最后那句话。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勉堂兄所谓的救人,就是想抱着晚儿!这个无耻的小人!
君逸之心里酸得不得了,恨恨地诅咒了一番,才扬起笑脸迎上晚儿。
今日的晚儿穿着一身簇新的粉霞锦绶藕丝罗裳,领口和袖边都滚着白狐毛,下穿五色锦绣金彩蝶的绫裙,虽都是夹棉的衣裳,但是纤腰一束,半点不现累赘,头上梳着双蝶髻,两边各簪了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排簪,耳边垂着两只拇指头大小的南珠,在半隐的灯火下熠熠生辉,衬得她如画的眉目光彩夺人。
君逸之的心呯呯呯地疾跳起来,半晌才压下不稳地心跳,柔声道:“晚儿,今晚你真美。”
俞筱晚早被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烫得耳根火红,闻言更是羞不可抑,强自镇定地左右扫视一番,嗔道:“这么多人,你说什么浑话。”
君逸之侧行一步,将自己隐在梁柱的光影之下,小声而快速地道:“我已经同老祖宗说好了,明日就遣官媒上门,吉日也让钦天监挑好了,就在三月二十日。”
“这么快?”俞筱晚一怔,哪家谈亲事,六礼完毕不是得走上一年左右,这样才显得女孩儿家的尊重矜持啊,这家伙到底知道不知道啊?她颇有几分怨怼地道:“这么赶,好似我嫁不出去似的,嫁衣也绣不成……”
君逸之听到她的嘀咕,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忙伸手拉了拉晚儿的衣袖,“嫁衣去定做好吗?你二月底就及笄了,嫁妆又是现成的,三月底出嫁来得及的。晚儿,我想你早点嫁给我,不然勉堂兄肯定还要打你的主意。”
俞筱晚小脸一热,甩开他的手,啐道:“这事得由长辈们去商量,你跟我说什么?”随即又想到了曹中慈,还有舅父那强硬的态度,便弯了弯嘴角道:“我舅父还想陪嫁个媵妾给你呢。”
君逸之正被她脸上的笑花迷得魂不守舍,忽听这一句,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俞筱晚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是有点怨气?他不禁头大如斗,不是他想纳媵妾好吧?他忙表白心迹:“晚儿,你知道的,上回你说的事儿,我是答应了你的,怎么会言而无信呢?你别担心,我自会去同你舅父说。”
俞筱晚其实也知道自己牵怒他是非常不对的,可是一想到这家伙长了张勾人的脸,又有这么诱人的身份,日后这样的麻烦可真是不会少,自己的舅父都打上了主意,谁知道时日长了,对自己的新鲜劲过了之后,他心里会怎么想,少不得要试探一番。好在君逸之的回答令她满意,她也就愿意暂时放过他一马,带着一丝笑道:“不用你说,我自己会同舅父说。”
既然日后这样的麻烦不会少,她也不能总是靠逸之来挡,能自己解决的,就必须自己解决掉。
君逸之却显然想到旁的地方去了,两只漂亮的凤目只盯着她粉润的小嘴,恨不能现在就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品尝一番。他反正是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在三月底成亲,就让钦天监正说这个日子最合适,宜家宜室宜生男,老祖宗必定会答应,只要老祖宗答应了,曹家肯定会配合。
说着话便到了戌时三刻,放烟花的时间到了。
忽听外面一声锣响,有太监喊道:“放焰火啦!”
街上的人和酒楼里的人顿时沸腾起来,许多人甚至走下了酒楼,挤到街道上,让视野更加开阔。
俞筱晚忍不住探身到走廊外,仔细看着被灯火染亮了一半的夜空。君逸之见大伙儿都挤到了栏杆边,乘机站到晚儿的身边,一面护着她一面相偎柔软,偷得片刻温柔。
忽听一声尖锐的啸声,一支拖着长尾的焰火蹿上了夜空,紧接着一声炸响,空中绽放出了一朵五彩斑斓、璀璨夺目的烟花,瞬间时星月失色,万民仰视。这一朵烟花还未消散,又听得几十响,几十道焰火同时冲上了天,绽放出色彩各异的壮丽烟火,百姓们欢声雷动,目不暇接,用力地拍手欢呼。
俞筱晚的眼睛几乎都要看不过来了,剪水眸瞳中满是惊艳和欢喜,大朵小朵的烟花将她的眼眸照得如同最璀璨的星辰,君逸之压根就不看烟花,只顾着呆呆地看着身边的佳人,见她这么喜欢,便小声地道,“以后我多买些烟花,咱们没事儿便到山上放烟花好么?”
俞筱晚听得一怔,回眸看见他明亮的凤目中,满是认真和真诚,小脸不由得一热,他那绝伦的俊颜,竟头一次刺得她不敢直视,忙又转向绚丽的夜空,嚅嚅地回道:“也不必时常去……那就没意思了。”
君逸之展颜一笑,“那好,反正我买了准备着,你想看的时候就放。”
俞筱晚更加不知所措,隔着厚厚的冬装,她几乎都能敏感地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热力及清淡好闻的冷梅熏香……似乎,早点成亲也是可以的,至少可以多看几回烟花。哎呀,她在想什么?俞筱晚忙不迭地往一旁小蹭了一步,免得靠得太近,她的脸会热得冒出烟来。
君逸之立时察觉到了她的举动,不满地侧移一步,步子比俞筱晚的大多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反倒比刚才还靠近一些。
俞筱晚忙小声地嗔道:“有人看着。”
君逸之随意地一回头,正瞧见静雯郡主带着恨意地看过来,他便回之轻蔑地一笑,然后安慰俞筱晚道:“那种跳梁小丑,不必理会。”
忽然,街道上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人群忽然骚乱起来,惊慌失措地相互挤踏,眼看着有些老弱的妇孺被挤得摔倒在地,可是后面的人群仍然不顾一切地往前拥,这些摔倒的人必定会受伤。
俞筱晚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君逸之还未回答,君之勉就冲过来道:“有刺客,你们在这别动。”说完闪电一般地冲下了景华楼。
俞筱晚问君逸之道:“怎么这么多刺客?是上回入宫且没抓到的那个吗?”
君逸之小声地道:“应该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个位子自古便是有嫡立嫡,无嫡立贤,祖皇帝没有嫡皇子,先帝登基后,夺了几位王爷的封号。”
俞筱晚恍然大悟,无嫡立贤,所谓的贤是什么意思,大概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每位庶出的皇子都觉得自己贤,可是为何先帝驾崩了,还来刺杀?而且还隔着这么远,想刺也刺不到吧。
君名之摇头叹道:“只怪皇上年纪太小了,今日闹这一场,就算皇上龙体无恙,也难保百姓心中会怎么想。”
原来是为了先造出舆论来。
俞筱晚轻轻地前倾身子,悄悄看向主位上端坐着的小皇帝,十一岁左右的年纪,脸上还有着稚童才有的圆润,可是神情却极为镇定,一点也没因街道上的慌乱而震惊,反而自若地指挥御林军们疏散百姓,免得殃及池鱼。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骚乱被镇压了下来,只是经此一事,再没人有心情看烟花了,太后和皇帝也摆驾回宫。
惟芳仍旧安排了马车和侍卫护送俞筱晚回府,曹家人措手不及,被人群冲散,相互寻找了好一歇,才聚在一起回府。
元宵夜的小骚乱并未影响到楚王府提亲,楚太妃亲自挑选了六名官媒,并请了当朝太保做保山,给足了曹府面子。
因有楚太妃说的三月婚期为底,六礼走得极快,不过一个来月就到了请期之礼。
曹清儒终于觉得可以开始商量媵妾的问题了,便先将俞筱晚叫到了自己的书房,笑赞了一番俞筱晚知书识礼、娴静温婉,和蔼地期许一番她的婚后幸福生活,然后将话峰一转,“自古皇室男子多妻妾,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虽则那日宝郡王爷说了不娶侧妃的话,可是晚儿你也莫太放在心上。女子最要紧的品性便是宽容温顺,应当自觉地为夫君纳妾,为夫君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随即。似乎极度为她着想一般,“但是,你是我的外甥女,我一直都将你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宝郡王身份尊贵,日后纳的妾室只怕也是有身份的,若是你受了委曲,舅父也会心疼。因而,舅父便想,让你慈儿表姐随你一同出嫁,好让她帮衬你,扶助你。你以为如何?”
曹清儒直接将话儿挑明,他觉得俞筱晚纵然心里不痛快,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反驳回去,必定回答说“这要问过楚王府的意思”这类,到时他再拿着这话,就当是她已经同意,去跟楚王府谈,两相周圆了。
思及此,曹清儒饱含期待地看着俞筱晚,只等她磨不开面子,含糊应下。哪知俞筱晚嫣然一笑道:“舅父这般殚精竭虑地为晚儿考虑,晚儿不胜感激,只是晚儿是个不能容人的,当初便同宝郡王爷说过,若他不能一心一意对我,我就不会嫁他。所以他才会在太后的面前许诺永不娶侧妃庶妃。晚儿相信他不会言而无信,因而这媵妾是完全不必的了,通房丫头倒还差不多,可是晚儿怎舍得让慈儿表姐当丫头呢?”
曹清儒一双牛眼瞪得跟铜铃一样,不敢置信地道:“你、你居然与宝郡王爷早就……早就……”
私相授受这个词,还真是不好说出口。俞筱晚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外甥女早与宝郡王爷相熟。”
反正现在婚事已定,她还怕什么呢?舅父可没胆子去跟太后说,他们是私下定情,于礼不合,请您撤旨吧。
俞筱晚说完之后又问,“舅父还有何事?晚儿在抓紧时间绣嫁衣……”
曹清儒憋了一口气,脸色紫涨紫涨的,可是却发作不得,哼哧了半晌才道:“那你快回去绣嫁衣吧。”
俞筱晚恭敬地福了福,倒退几步,才转身出了书房,可是随后又折了回来,在门口探头问道:“上回舅父说想用手抄本的金刚经作为寿礼献给太后,晚儿当时是答应了的……”她说着怯怯地笑了笑,极难为情地道:“可是晚儿若是三月成亲的话,也得独自送份寿礼给太后,因而晚儿想将金刚经留着自己用,另外赠舅父一本《妙法莲华经》好吗?也是玄藏大师的手抄本。”
曹清儒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强撑着笑道:“这是应该的,晚儿还记得帮舅父就好。经书你且先放着,待我有空再去拿,也正好看一看你的嫁衣绣得如何了。”
看嫁衣似乎是女人的事情,舅父的意思,大概是要找个借口到她的墨玉居去,俞筱晚装作没听出什么不妥来,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舅父体谅。”
是夜,曹清儒与老太太谈了许久,直至半夜才告辞了回外院书房歇息。
次日一早,俞筱晚顶着两只因熬夜而通红的眼睛,匆匆用了一碗,便又坐到绣架旁绣嫁衣。枕头、床单、被套这些,她都已经分给丫头们去做了,可是这嫁衣她却坚持要自己绣出来,所以这阵子老太太也免了她的早晚请安。
刚刚过请安的时辰,丰儿便在门外通禀道:“小姐,慈儿表小姐求见。”
俞筱晚挑了下眉梢,随口应道:“请进。”
丰儿打起门帘,一身团花海棠纹襦袄月裙的曹中慈便走了进来,笑盈盈地道:“表妹,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只管开口吩咐便是。”
这还是曹中慈头一次主动对她表示友好,俞筱晚想,必定是知道自己拒绝让她陪嫁了,于是便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表姐就多帮我绣些荷包吧……越多越好。”
曹中慈巧笑道:“这有何难?我自己的女红是不怎么样的,不过我会打络子,我的两个大丫头针线都极好,我给你多绣几个上好的荷包,你好装了礼送给宝郡王的兄弟姐妹们。”
俞筱晚听她说得亲切,心中也不禁升起一股好感,便张罗着让她坐下,又令丰儿沏茶、奉上糕点果品。曹中慈秀气地掂了一枚腌果放入樱桃小嘴中,酸得眯起了眼睛,半晌才恢复了笑容,“真酸呐,不过很好吃。”
俞筱晚道:“若是表姐喜欢,我让丰儿包些给你,这是我自己店铺里做的。”
曹中慈一口应下,又赞她会做生意,她才到京城不久,就听说了晚儿的店铺,在同行中都是鼎鼎有名的,然后话峰一转,“父亲这几日忙着跑吏部,母亲又要带小弟,我实在是无聊,便到这里来绣荷包,顺道咱俩相互做个伴吧。”
俞筱晚笑着应下。
这日之后,曹中慈真的每日到墨玉居来,一边做绣活,一边与俞筱晚闲聊。
一来二去的,两人便十分熟络了,俞筱晚知道她还有一位庶姐,已经出嫁了,她是唯一的嫡女,自然娇宠了些,也有些任性,但性子直率热情,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女孩。
这天聊着聊着,曹中慈忽地说起了元宵那夜的骚乱,“当时家人都被冲散了,我一人被人群挤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生恐摔倒了会被人踩踏,偏偏就摔了一跤,我拼命叫嚷,可是人群都惊慌着,哪里听得到我的声音,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还好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到了,将局势控制了起来。”
俞筱晚只是轻轻地“唔”了一声,跟着没再听到她说话,便不由得好奇地抬起头来,这才发觉曹中慈桃腮泛粉,杏眼含春,似乎是在思念某人?
俞筱晚迟疑地问道:“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将人群给挡开吧,当时,可是有人救了表姐?”
曹中慈的粉白小脸立即染上了朝霞,低着头手足无措地摸着荷包上的花瓣,支吾道:“是、是有个人,帮我挡开了人群,还将我拉了起来,可、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谁。”
事实是,救她的男子有如神兵天降,而且生得英俊挺拔,她的一颗芳心当时就沦陷了,于是娇羞地福了福,想请问壮士的高姓大名,可是人家却扭头去帮其他人去了,不知是不是没听到她的问题。
俞筱晚看到她含羞带怯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向她建议道:“虽说他可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救人是他的职责,可是,咱们也不能有恩不报是不是?表姐应当将此事告诉大舅父,让他帮忙到五城兵马司去问一声,能找到人最好,找不到,咱们也应当尽一尽心意。”
曹中慈两眼放光地问,“你真觉得我去找他好吗?”
呃……怎么变成她去人呢?俞筱晚斟词酌句地道:“让大舅父去寻比较好,或者……三舅父现在不是还赋闲在家吗,不如让三舅父去找。”
曹中慈咬了咬唇,含糊地道:“我会跟父亲说的。”
俞筱晚还想劝她一劝,可是自己手头的事儿十分赶,便想着日后出嫁了,也能帮上她,不急这一时,遂又埋头绣嫁衣。
曹清儒在冷待了俞筱晚一段时间后,也亲自带上几张店铺地契,说是给她添妆,来到了墨玉居。俞筱晚故意将那几本经书都拿了出来,请他挑选。曹清儒果然最终挑的是那本金刚经。
俞筱晚冷冷一笑,这书是文伯让制伪高手仿制的,纸张也作了旧,真本还在她的手里。不过舅父有了假本,必定会有一些行动,而她很快就要出嫁了,离开了曹家,也可以开始行动了。
展眼就到了三月二十那一天,俞筱晚早早地被赵妈妈唤起来,沐浴梳洗,换上全新的柔软的雪绢亵衣,再穿上雪白的白绫中衣,坐在梳妆镜前,让全福夫人为自己梳头、绞面。
绞面的时候有些疼,俞筱晚正要将眉头皱起来,全福夫人便笑道:“可不能皱眉啊,会将福气挤走的。”
呃,还有这个说法?俞筱晚只好强忍着又痛又刺的麻疼,让全福夫人绞了面,换上熬了三个多月绣出来的精美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