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楚致远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很多。
这一夜,大家什么都没说,全部都是安安静静的,仔细的听着楚致远说的每一句话。
楚佳衡不知道其他的人在听着楚致远说话是什么感觉,她却是知道她自己的感受。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明明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但是楚佳衡就是想要在这黑夜中看出来些什么东西。
但是却又是什么都看不见。
一夜,无眠。
果然,在第二天的时候,将楚致远调离京城的圣旨就下来了。
随着楚致远一同跪在大厅中接旨的时候,楚佳衡却是莫名其妙的红了眼。
昨夜的她想了很多。
想到了楚致远此行,凶多吉少。
也想到了前世楚致远的惨状。
“爹爹,不去不行吗?”
传旨的太监一走,楚佳衡便是红着一双眼睛,走到了楚致远的面前,仰着头,问着。
原本楚致远是想要呵斥楚佳衡的,但是在看着楚佳衡那越发像何氏的脸,以及红彤彤的眼。
楚致远沉默了。
那时,何事也是这样站在他的面前。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何氏已然是身怀六甲。
现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事事休呐,只许空断肠。
排山倒海的记忆,一下子就像是击中了他一般,楚致远僵硬的站在原地。
“爹爹,不去可以吗?”
楚佳衡看着面前沉默的君冀尘,再一次问着。
站在身后的老太太在听到楚佳衡的第二次问话,不由得也是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楚致远。
既希望楚致远留下,但是又知道楚致远留不住。
这种心情,无疑是矛盾的。
建功立业当然是好的,但是,用命堆出来的家财万贯,谁又能够心安理得的享受?
“别胡说。”
大厅,久久一阵沉默。
直到很久之后,楚致远才僵硬的扯动着自己的嘴角。
将自己的手放在楚佳衡的脑袋上。
原来,楚佳衡已经这样高了。
“你是长姐,要坚强一点,爹爹不在家里面,你自己要懂事一些,你身子不好,自己要多多注意你的身子。”
多余的话,楚致远也没有多说。
他相信楚佳衡都知晓。
拍了拍楚佳衡的脑袋,楚致远转身便走了。
三日后。
站在十里长亭之中,楚佳衡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
这些男儿,都是骁勇善战的好男儿。
此去一别,多是要将他们的生命交代在那里。
鼻头微微的发酸,楚佳衡不敢去看他们的脸。
就怕一个不注意,就将这其中的人的脸给印在自己的眼睛里面,此后夜夜噩梦。
“回去吧,这里风大。”
楚致远没想到楚佳衡会站在这里来等着他,来送他。
看着楚佳衡在风中凌乱的发型,楚致远感慨万千。
大步上前。
伸出自己的双手,将楚佳衡的外衫紧紧了拉了拉,使得楚佳衡不被风一直吹着。
“没事,我站着的位置还好,风不能够吹到我的身上来。此去一别不知道又是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够相逢,我想要多送送爹地。”
越跟楚致远接触,才越知道他这个人,是一个极其具有魅力的人。
特别是想着,前世的他是因为她而死,这心里面的感受更是难受。
“我将门的子女,本不应该是矫情的。将士出征,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别弄得这样伤感。”
女儿长大了,知道粘人了。
说实话,看着楚佳衡这个样子,他也想要留下来。
但——
保家卫国,那是他的责任。
“你要听话,回去吧。或许年前爹爹就能够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你喜欢的东西。”
一边说着,楚致远一边伸出自己的大手,摸着楚佳衡毛茸茸的脑袋。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错过了她的成长。
楚佳衡吸了吸鼻子,刚刚想说话,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由远及近。
“大将军。”
是君冀尘。
“臣见过太子殿下。”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随着人影的站定,一堆人纷纷开始行礼。
“将军快起来,不必多礼。”
君冀尘连忙上前两步,将正对着他行李的楚致远给扶了起来。
“现今朝中事情繁杂,父皇没有办法来送别大将军。是故,今日特委派孤来给大将军践行。”
君冀尘的话音刚刚落下,跟在君冀尘身边的白 虎便是直接就将手中拿着的酒壶给送来过来,连带着还有两个酒杯。
“西方的鞑子猖狂,多谢将军挺身而出。多余的废话孤也就不多说了,只等着将军凯旋归来的好消息。西征的路途遥远,还望大将军一路珍重。这第一杯酒,孤祝将军一路顺风。”
话落,君冀尘便是端着一杯被盛满美酒的杯子,一口饮下。
白 虎接过君冀尘手中的酒杯,随即又是满满的一杯。
“这第二杯酒,孤祝将军旗开得胜。”
一仰头,便又是一杯。
“第三杯酒,孤祝将军凯旋归来。”
连饮三杯酒,君冀尘完全是面不红,心不跳。
只不过,眼圈却是有点微微的红。
毕竟他也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的。
他深刻的记得楚致远这一仗极其难打。
腹背受敌,而且没有支援。
能够从战场上面回来都已经是极好的了。
然而正是因为楚致远活着回来,整个将军府都受到牵连。
皇帝更是震怒,说他不配当这个将军。
不仅仅是丢了城池,还害的将士死上了九成。
然而,明明是知晓隐情的他,却是选择什么都没有说,交出了将军的兵权,脱下了身上的官服,便是打算就此隐姓埋名。
然而对于这种人命观天的事,又岂是隐姓埋名就能够解决的事情。
楚致远过不去那个坎儿。
其实那一战并不是他要做逃兵,只不过是他手底下的兵怜惜他,瞒了他,使得他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这又怎么能够说他是逃兵呢?!
“将军此行一路一定要珍重,遇到什么事情,你直接拿主意就行。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听。可千万不要为了等朝中的主意,而使得手下的兵丢了性命,什么事情,你直接定夺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