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轩蓉见杜亦霖一副烦躁不堪的样子,不敢多嘴说话,她垂头站在一边,默默看着杜亦霖的反应。
杜亦霖盯着那锭银子看了半天,沉声问冷轩蓉,“梁三对你说什么了?”
冷轩蓉将两人在茶馆中说的话全都告诉杜亦霖,没想到杜亦霖竟然冷笑了一声。
“他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你给我办过事情,以后不论是这衲岩县的人,还是别处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高看你一眼。狗仗人势,狐假虎威,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冷轩蓉从杜亦霖这话中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让杜亦霖对她的看法产生了根本的改变,还是因为冷轩蓉自己在之前对杜亦霖有了什么错觉,这样态度的转变使得冷轩蓉心中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感,她甚至想大声问问杜亦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可冷轩蓉终究是不敢去问的,实际上杜亦霖的王爷身份就足以让他有藐视冷轩蓉的权利。
面对这样的杜亦霖,冷轩蓉无力反抗,只能在一边苦苦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杜亦霖抬手将那块银子扔在冷轩蓉面前的地上,冷声对她说,“你回去吧。以后我不找你,你就别到这里来了。”
冷轩蓉犹豫一下,伸手将那银子捡起来,转身刚要出去,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轻声问,“王爷,听说窦先生离开衲岩县城了……”
坐在桌后的杜亦霖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用极其厌恶的眼神望着冷轩蓉,沉声说,“出去!”
冷轩蓉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出去了。
关上房门,冷轩蓉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她不敢再在这染尘书斋多做停留,匆忙出了院子。走出去的时候,她特意用眼角余光留意着那些守在这书斋周围的人,直到她走的远了,确定身后没有那些人的影子,这才放下心来。
又走出几条街,冷轩蓉的手臂突然被人抓住,冷轩蓉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可回头一看,才知道抓住她的是梁三公子。
梁三公子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他将冷轩蓉拉到旁边角落里,低声问,“如何?王爷是怎么说的?”
冷轩蓉从怀中拿出那块银子交给梁三公子,梁三公子看到那银子,顿时变得失望无比。
冷轩蓉告诉梁三公子,杜亦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将银子扔回来了。本以为梁三公子会就此离去,却没想到梁三公子听了冷轩蓉的话之后,竟然就这样皱起眉头看着那块银子沉思起来。
冷轩蓉想就这样离去,但转念一想,现在是关键时刻,梁三公子下一步要做的行动很可能关系到整个局势的走向,于是冷轩蓉便决定留下来看梁三公子到底要怎么做。
梁三公子此时的状态,竟然与刚才杜亦霖望着那银子的样子一般不二,冷轩蓉更觉得奇怪了。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拿着这么一块银子都想了些什么,冷轩蓉绞尽脑汁,却依然没有找到什么头绪。
过了约有两柱香的时间,梁三公子脸上突然露出笑容。他口中喃喃,“扔回来了……扔回来了……弃……弃而不取……弃而不取了……”
等他再抬起头来,见冷轩蓉还站在面前呆呆的望着他,梁三公子高兴的将手中这块银子塞在冷轩蓉手里,刚要离开,似乎又觉得这点谢礼不太够看,于是又回身从袖筒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在冷轩蓉手中,而后也不等冷轩蓉说什么,他一溜烟跑走了。
冷轩蓉匆忙跟了几步,见他是朝着县衙方向跑去,便不再追了。
望着手中那绀色的精致荷包,冷轩蓉不由得感叹,这已经是她重生之后第三次收到一整个的荷包了吧?
回到老屋,冷轩蓉把荷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曾颜良也凑过来,两人数了数里面放的银两,单是散碎银子就有不少,里面还放着两锭小元宝。冷轩蓉心中暗叹,这梁三公子平日带的银子可是比窦先生多的多了。
曾颜良听冷轩蓉说了事情经过,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那梁三公子和王爷之间到底打的是什么哑谜……莫非他们之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冷轩蓉摇摇头,小声说,“怕是梁三公子要挑出什么对付贺笠靖的事情来,他借着这银子去试探王爷的态度。王爷把银子扔回来了,要么是没明白梁三公子要做什么,要么就是告诉梁三公子,他不会出面管那些事情……只是,不知道梁三公子做的什么打算,也不知道王爷有没有猜出他要做什么……”
现在眼前这些事情完全在冷轩蓉的掌控之外。前世的记忆中没有这一段,所以冷轩蓉就觉得自己像是重新被打回了原型,与前世这个时候的她差不了多少。要让她在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算计那几个精明的男人,她一丁点胜算都没有。
曾颜良也觉得有些担忧,他也发现了,自从冷轩蓉以前做的事情在王爷那里败露之后,冷轩蓉似乎就变得低沉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了,还是因为另有别的想法。
曾颜良把桌上的银子重新收回到那绀色的荷包里,交给冷轩蓉,轻声说,“轩蓉,把这东西收好,以后也许会有些用处。”
冷轩蓉看看那荷包,轻叹一声,站起身返回屋中,将这荷包扔在了针线篮子里。
现在哪怕是在她面前摆上一座金山,怕是也难让她高兴起来了。
等她再从屋中出来,发现曾颜良已经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衫,看样子是要出门去了。
冷轩蓉急忙过来问曾颜良,“颜良大哥,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曾颜良笑着拍拍冷轩蓉的肩头,小声说,“我去查探一下梁三公子有什么打算,如果他真的有所动作,我们也尽早做个准备。”
冷轩蓉低头想想,还是觉得不妥。
“现在街道上看似平静,实际上剑拔弩张,王爷手下,贺笠靖的人,还有县衙里梁家的人,万一出什么乱子,可就麻烦了。而且县衙的人和梁三公子都认识你,大白天的你就这样去查探,未免太危险了!”
其实冷轩蓉所说的,曾颜良也想到了。不过他更记得冷轩蓉刚才说过,现在是关键时刻,事情不一定在什么时候就发生了。
“我会加倍小心的。”曾颜良这样安慰了冷轩蓉一句,不等她再阻拦,转身出了屋门。
从老屋的院子出来,曾颜良马上把一顶竹条编的帽子戴在了头顶上。
天空中一朵朵厚重的云彩缓缓飘荡,似乎随时都能堆积起来化作一场大雨似的。拜这天气所赐,曾颜良这样的装束走在街道上倒也不奇怪。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县衙,路上遇到几名衙差匆匆而行,曾颜良躲在一边观察着,觉得他们似乎是接到了什么紧急的命令才返回县衙去的。
曾颜良就跟在他们后面,直到无法再靠近了,曾颜良才找了个角落隐藏下来。
就在此时,曾颜良惊然发觉,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也正远远盯着县衙。
那些人到底是谁曾颜良无法得知,但他知道,对方也发觉了衙差们的异动。
直到天色有些暗下来的时候,突然有两个山民猎户模样的人匆匆跑到县衙门前,他们慌乱的在县衙前转了半天,最终像是鼓起了勇气似的,从县衙门前放着的大鼓架子上拿出鼓槌,使劲儿砸响了那面叫怨的大鼓。
曾颜良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觉得奇怪。他在县衙当差的时候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县衙门前那大鼓就是摆设,百姓要去敲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平日里县衙门前必然会有站岗的衙差,若是有百姓靠近,他们二话不说,一通乱棍就把想要扰乱县衙的刁民赶走了。
可今天,站岗的衙差却一个都没见到。
那两个山民猎户模样的人一个玩了命似的使劲儿敲鼓,另一个探头缩脑的四处张望。
曾颜良也看见了,那个负责张望的人不单是朝衙门里面张望,而且还时不时的看看这县衙周围的情况。
大鼓敲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县衙角门才缓缓打开。
几个衙差一脸不耐烦似的从山民猎户手中抢回鼓槌,照例问了他们为何要击鼓。
那两个人似乎是习惯了山中生活,说起话来声音也特别大。他们的话,曾颜良在远处听的是清清楚楚。
只听其中一个人依然有些慌张似的高声叫嚷,“山上……凤泉岭!哎呀妈呀……好几个……好几十!死人!全是死人!”
另外一个人看上去镇定不少,他的声音也稍微小了一些,不过他的动作却十分夸张。他做了个怀抱的动作,口中道,“这么多!这么多!太多了啊!搬都搬不动啊!”
衙差们又不耐烦的问,“那么多什么啊?”
“银子!”
两个山民猎户瞪着眼睛齐声高喊。
衙差们都皱着眉头,一脸不相信的模样。恰在此时,从那县衙角门里又走出一个人,只听这人朗声说,“有百姓击鼓,就要带到大堂中审问,你们还在门前干什么呢?有什么冤情,带进去说!”
曾颜良放眼望去,只见说话那人,正是梁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