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公子眼中有些模糊,脸颊还疼的厉害,他满脑子都是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知什么时候踩到了哪里,身子一晃,栽倒下去。
扑通一声,梁三公子就那样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月光透过厚重的云彩,偶尔露出一丝光芒,照在他的身子上,远远望去,如同死人一般。
云朵缓缓而动,像是悄悄的遮挡着什么。
街道上似乎比往日还要阴冷许多,远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传来阵阵马蹄声,在这幽静的深夜,传扬的很远。
火把的光芒比月光要明亮许多,那些手擎火把的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就如同他们置身事外一样。
等他们跑到目的地,火把的光芒便照亮了那气派的朱红大门。
门前两尊大石狮子依然庄严无比,抬头看那匾额,亮闪闪的金漆大字,“衲岩县衙”。
众人分列两旁,闪出队伍中间那一顶孔雀蓝绒顶子的软轿。有人挑开轿帘,穿着一身整齐官府的贺笠靖弯腰走了出来。
在他身边,站着相关人等,这些人眼中没有一点同情,更没有一点关切,像是他们早就料定了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贺笠靖一挥手,有人心领神会,跑上前去敲县衙那朱红大门。
没敲两下,就有穿着衙差衣服的人从角门露出头来。
那人刚一露头,看到外面这架势,吓得马上又要往回缩。可没等他缩回去,衣领子就被叫门的人捉住了。
“武明郡郡太守贺大人在此,还不快点开门!”
那人气势汹汹的说。
衙差使劲儿点头,好不容易挣脱了对方的手,回去将县衙大门敞开了。
贺笠靖带着身后众人,大步进了县衙。
这些人的动静惊醒了所有住在这里的衙差,衙差们急急忙忙出来,一个个衣冠不整。
贺笠靖根本不睁眼看这些人,只是沉声问了一句,“梁秋荣怎么还不出来?”
有衙差听到这话,急忙跑到里面去报信。
县衙私宅中,梁秋荣已经将所有的家眷都召集出来,穿戴整齐,就等着贺笠靖来了。
前面那一阵喧闹梁秋荣他们都听到了。女眷们个个掩面而泣,这时候梁秋荣和梁家二公子反倒镇定了许多。
见有衙差来报信了,梁秋荣缓缓站起身,颤抖着双手,整理好自己身上的官府,由梁家二公子扶着,两人朝前面大堂走去。
大堂中,一片煞人的气势。
梁秋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听着贺笠靖的师爷一条条念他的罪状,梁秋荣有千言万语的辩解之词,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那师爷念完了手中的东西,贺笠靖才皱着眉头问,“梁秋荣,你有三个儿子,为何只来了一个?”
梁秋荣身子一颤,抬头应道,“贺大人,下官所做之事,似乎还不到牵连我儿子的程度吧?”
贺笠靖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梁秋荣,本官念在你为官多年,给你留了情面,我看你现在是不知悔改啊!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罪名会轻的了吗?你残害了多少百姓?你葬送了多少性命?”
说完,贺笠靖使劲儿一拍惊堂木,怒道,“扒掉梁秋荣一身官服!连同他的家人,全都关押起来!有逃走的,迅速捉拿归案!”
众人闻言而动,整个县衙之中顿时一片哭号。
为贺笠靖办事的这些人,全都是贺笠靖从武明郡带来的,县衙那些衙差,贺笠靖是一个都没用。
那些人分成两队,一队留在这边查抄梁秋荣的家,另一队被派出去,捉拿逃走的梁慕寒。
就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衲岩县城却突然像是水入油锅一般炸开了。
贺笠靖手下人全然没有顾忌,挨家挨户敲门盘查。
如此一来,衲岩县中的百姓很快就知道了他们那位县令大人梁秋荣犯了事儿,被郡太守给查办了。
这消息很快传到了杜亦霖耳中。
杜亦霖皱起眉头狠狠攥着拳头,他心中的怒火一直寄存着,而且越来越旺盛,简直要将他烧死一般。
他听说梁家那三公子跑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居然松了一口气。
杜亦霖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转圈儿,没过多久,又有亲卫来禀报。
“王爷,武明郡的巡防营和禄旗营已经将整个衲岩县包围了。”
亲卫声音沉稳,听不出一点慌张。
杜亦霖知道,自己这些手下人到了关键时刻是会舍命保护自己的。
但他不愿意看到这些人为他丢了性命。
杜亦霖皱起眉头,挥手让亲卫出去。
房门关上之后,杜亦霖轻声嘟囔一句,“皓维啊皓维,你可一定要快点回来啊……”
“唔……”
窦先生皱起眉头,下意识抬身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疼。
真是太疼了。
这时旁边马匹缓缓跑过来,马上那大汉声音爽朗,望着窦先生问,“皓维,你要是挺不住,我们就慢点走。反正将军他们也差不多该到了。”
窦先生垂头丧气的摇摇头,苦笑着说,“多谢康大哥了……我……还忍得住……”
马队行进的速度其实不慢,但窦先生非常清楚,这种速度对于身边那些披挂着盔甲的战马而言,恐怕连散步都算不上。但对于他这个屁股早就受了伤的文弱书生而言,却已经是极限了。
窦先生心中泛起一阵阵莫名的烦躁,他也想快点回衲岩县去,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天黑之后,他心里总是一阵阵的难受。
马蹄不停,在官道上驰骋着,窦先生在心中暗暗盘算,自己这边速度虽然不够快,但谷将军他们应该差不多能到衲岩县了吧……
窦先生眼望着前方,默默祈祷,但愿谷将军他们能够赶得上,但愿王爷无恙,但愿……轩蓉姑娘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如窦先生所料,谷峙翼带着手下两队军士快马疾行。
天空中乌云滚滚,在这样的夜色中,他们这些人就如同是从阴曹地府中冲出来的,马蹄声和马匹上的盔甲撞击声响彻九霄。
突然,前方一匹战马跑了回来。
“将军!前面有人围了衲岩县城!”
战马上那人的语气竟然无比兴奋。
谷峙翼一挥手,原本还在疾驰中的战马如同刀削斧剁的一样,骤然停了下来。
整个队伍一停下,马上没了声息。只有卷起的尘土缓缓飘散到他们前方,渐渐散去。
谷峙翼冷声问回来的那人,“多少人围城?”
那人高声回答,“城门处约有两三千人!都是朝廷军队!”
谷峙翼身后众人听到这话,眼中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
谷峙翼微微挑起嘴角,冷笑道,“也该给他们一个锻炼的机会了!走!”
一个“走”字出口,这些身穿盔甲的军士们全都将兵器从马鞍桥上拿下来擎在手中,双脚点蹬,战马嘶鸣着,如狼似虎一般朝衲岩县城冲去。
在这些麒麟营军士们的眼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友军,更没有谁能称得上是自己人。
他们面前只有敌人!
等堵在衲岩县城外面的军士们发现麒麟营众人的时候,全都大惊失色。
巡防营和禄旗营平时虽然也算得上训练有素,可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
黑灯瞎火的,这些人单是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就吓得不知所措了。
他们骑的马匹也都受了惊吓,不少人被甩下了马,而那些受惊的马匹则四散奔逃,顿时冲乱了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
队形一散,人心马上随之散乱。
眨眼之间,麒麟营那些怪物般的战马就冲了过来。
哪里还有人敢抵抗?
整个城门前响彻着悲鸣声,麒麟营如同热刀入冻油一样,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就到了城门前。
身后是慌乱悲鸣的军士们,眼前是一扇城门。
谷峙翼皱起眉头一咋舌,他回头看看那些军士,心中暗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如果真是敌军,恐怕这么一会儿,一个都剩不下了。
他再扭头看看那城门,回头问在他身边的白重令和小十九。
“谁去?”
小十九猛地抬手,“我!”
可旁边白重令却呲牙一笑,得意的说,“晚了!老子手下已经上去了!”
他这话刚说完,只听城门嘎吱吱响了起来。
原来他们刚到城墙那里的时候,白重令就让手下用飞剑射了鹰爪钩爬到城墙上去了。这样的技能在麒麟营是人人都会的。
城门大开,刚才爬过去的几个人重新上了战马。
小十九被抢了功劳,一脸怒火,纵马就往城里冲。
白重令当然不会让步,脚下一点蹬,也冲了进去。
两支队伍就此分开,最后只剩下谷峙翼单人独骑悠然的往城里走去。
他进了城门,又回头看看身后那些军士们,见他们之中有一部分虽然已经找回了秩序,但却没有人敢过来拦他。
谷峙翼冷哼一声,心中暗想,带出这样队伍的将领,一定也都是窝囊废。这样的人还敢领皇粮,真是该杀。
一边想着,谷峙翼一边回忆着皓维告诉他的路线。
染尘书斋,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