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轩蓉真的害怕了,她拼命的想要逃走,可眼前的景象却没有消失。地上那滩血迹渐渐散开,身边那两个恶鬼一样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一群戴着枷锁的人缓步前行,突然有人影冲上去,挥起鬼头刀向那些人砍去。那些人像是拼命的嘶喊着,可冷轩蓉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鲜血四溅,温热的鲜血溅在冷轩蓉身上,她竟然有了熟悉的感觉。
冷轩蓉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果然,她的一双手上沾满了鲜血。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手中会沾满鲜血?
再抬头,冷轩蓉眼前的景象又变得有些暗淡,这里……似乎是自家的老屋。
一个枯瘦的身影躺在那里,不必去看,冷轩蓉就知道,那是已经死去了的父亲。
是啊,父亲死了,父亲被那些人害死了。害死了父亲的人也害死了颜良大哥……颜良大哥……对了,刚才长公子说要带我去找颜良大哥……莫非是到阴曹地府去么?啊,莫非我要死了?
原来……这就是老话中所说的,临死之前的走马灯么……可还是不对,哪里不对……
颜良大哥,不知他会不会在奈何桥头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喝了孟婆汤,已经把我忘记了。
再回过神来,冷轩蓉又看到了人山人海。
法场,这里就是法场。如果真的是走马灯,现在该出现的,大概是颜良大哥临终时的样子吧。让我再看颜良大哥一眼,也算是老天对我不薄了。
可等冷轩蓉定睛四下寻找,却没有发现颜良大哥的身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就如同……如同她才是要被斩首的人一样……
肚子还是那么痛,远处的人影都变得模糊了,身边那彪形大汉似乎在磨着他的那柄大刀,可冷轩蓉听不到磨刀的声音,耳边有轻声细语,一句句的唤着,“轩蓉……轩蓉……”
谁?
冷轩蓉似乎又陷入了无限的黑暗之中,四周依然那么冰冷,只有手心处传来一点点温度。这样的温度让冷轩蓉觉得自己还没死,至少还没有死透。
或许只是一场梦境,或许只是鬼压床……
肚子痛的有些难以忍受了,残羹剩饭哪有这样的威力?简直如同自己吃了什么穿肠毒药一样……
毒……
这个字在冷轩蓉脑海中浮现出来,就如同一点烛火燃起,似乎将什么照亮了……
圆桌上,烛火摇曳。
围桌而坐的三个人都沉着脸。
窦皓维刚刚将三姐姐来转告的消息告诉杜亦霖和窦彦东,不出所料,两人听完这些话之后都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窦彦东才冷笑一声,道,“这魏家其实也算不得墙头草,那位燕翎娘娘得宠之后,他们做出这样的抉择也是必然的。”说到这里,窦彦东望着杜亦霖说,“王爷以为如何?”
杜亦霖沉声道,“魏玉林虽然执掌兵务司,如今却已经被安龙义架空了,他手下那些人大多都投靠了安龙义,他也该知道自己想要投靠安龙义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的。”
窦彦东点了点头,继而对窦皓维说,“既然如此,皓维你明天就到刑司去,按照三丫头所说的办法,由你出面去查贵德楼。想必那刑司长司胡奇章不会驳了你的面子。”
窦皓维应下这件事,次日一大早便到刑司去了。
胡奇章何等聪明,窦皓维一说出他的来意,胡奇章便点头答应下来。实际上胡奇章也不想自己去查那贵德楼,他不过是尽最大的努力将这件事的责任从自己身上推出去一些罢了。现在有帝师府的小少爷窦皓维出面了,胡奇章乐得退身。更何况,窦皓维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出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定是那魏玉林暗中想了办法。燕翎娘娘回家省亲的事情胡奇章也听说了,稍加思考也推断的出这其中隐藏的道理。
总而言之,胡奇章告诉窦皓维,他那边会尽快调查其他方面,而贵德楼那边就全权交与知晓详情的窦皓维了。
从刑司离开之后窦皓维又特意去了魏府,窦皓维虽然身上没有官职,但他单是凭着自己这张脸和名号在官宦人家就能够通行无阻。他到了魏府受到盛情款待,席间魏玉林做下承诺,贵德楼的事情对窦皓维全无隐瞒,只要能够找到下毒真凶,魏家一定全力配合。
得到了两边的嘱托,窦皓维办起事来可谓是顺利无比。
贵德楼早就在事发次日就停止待客了,那些被刑司捉走的人一直没有被放回来,现在贵德楼里是二掌柜当家做主。
因为得到了东家的嘱托,所以这位二掌柜对窦皓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窦皓维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以前想都没想到过的事情。
“我们这贵德楼生意做的大,要说每天进出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那也不可能,但要说能够到后面小院去侍奉的人,实际上也就那么几个。”二掌柜最后感叹道,“那些人现在都被刑司捉走了,现在他们的家人还要来贵德楼要人……”二掌柜长叹一声,对窦皓维说,“窦小少爷,您是聪明人,能看出这里面的道理,闹出这样的事情,我们这些在贵德楼干活儿的人们全都受了牵连,看东家的意思,这贵德楼是开不下去了,我们这些人都算是丢了饭碗……我们这些上有老下有小靠着贵德楼给的工钱过日子的人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儿呢?小少爷您发发慈悲,赶快把下毒的凶手找到吧。”
窦皓维闻言也随着叹了口气。确实如同二掌柜所说,这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居多,他们要是给别人下毒,被查出来不仅自己会丢了性命,说不定连家人都会有危险,所以下毒的十有八九不是他们。
“我想查查那天晚上进出贵德楼的人……所有进出的,包括客人在内。”
听窦皓维这么说,二掌柜马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小少爷,实不相瞒,之前已经有人来问过了,我们回的话其实也都是实话,这贵德楼这么大,进进出出的有生脸有熟脸,我们只是一个酒楼,吃饭的地方,不可能记下所有客人的。后面贵客我们倒是都还记得,可贵客们的随从,还有贵客们请来的客人,这些我们都不能去过问,也没法到客人那里去问问你们到底是请了什么人来啊?……说白了,当初我们东家不想让刑司来查,不也就是因为这个么……”
窦皓维一听,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可他转念又一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二掌柜,你说之前有人来问过你了?”
二掌柜点了点头,道,“刑司来问过两次,他们那里的轻骑都尉和办案的差官分别都来问过。”
窦皓维闻言点了点头,如果是刑司来问,那也算是正常。
忙活了一整天,在寻找下毒之人这件事上,窦皓维算是一无所获。回到王府中听五叔窦彦东说,刑司那边的调查似乎也陷入了停滞的状态,被捉住的那几个贵德楼伙计给出来的证词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根据他们的证词去推断的话,当时给冷轩蓉侍酒的那个人,其实是不存在的。
“这些人说的时间事件都对的上,就是从某一个点开始,就凭空出现了一个谁也不知道是谁的那么个人,这个人光明正大的在众人之间徘徊,却连发觉不对的人都没有。”窦彦东重复着刑司长司胡奇章的话,“想要查找这个人,现在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当然也不能排除贵德楼伙计们早就串好了口供的情况……虽然刑司捉住他们之后就将他们都分开关押了……”
窦皓维双眉紧锁,望着窦彦东问道,“五叔,你现在可有头绪了?”
窦彦东微微一笑,随口道,“胡大人也是这么问我的,我给他的答案也只有一个,既然是谁都没能发现却又真的存在过了,那这个下毒的,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人。要么是善于隐藏身形的恶鬼,要么是会变身换颜的妖怪。”
“五叔!”窦皓维脸上现出怒色,道,“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什么恶鬼妖怪,这分明是什么人用了什么高超的手法骗过了我们的眼睛!”
“高超的手法啊……”窦彦东笑着摇摇头,他停顿一下,轻声问窦皓维,“你有没有去看看轩蓉丫头?她还没醒过来么?”
窦皓维垂下头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派人去给阎御医送信了,请他明天再来给轩蓉姑娘诊治一下,转眼五天要过去了,轩蓉却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她要是再不醒过来,我怕那曾颜良曾公子都得倒下了……”
窦彦东闻言点了点头,而后便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朝自己住的地方缓步走去。
穿过一个回廊,突然眼前身影一闪,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粗布里的人出现在了窦彦东面前,而窦彦东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依然幽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