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曾不止一次听杜亦霖提起过冷轩蓉,他更记得当初那才学出众的冷承戚,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权倾一时的堂堂首辅丞相安龙义最后竟然会死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
“臣弟把从阎御医那里得来的毒药给了冷轩蓉,而且安龙义中毒的症状和当初阎御医告诉臣弟的一模一样,所以臣弟可以肯定给安龙义下毒的人正是那冷轩蓉。”杜亦霖想起冷轩蓉,神情便冰冷下来,“然而臣弟至今为止也没有想清楚冷轩蓉到底是怎么下的毒手……这个女子做的好多事情都让臣弟摸不到头脑。如果说她是有心为之,那冷轩蓉就实在太过深藏不露了,难道连臣弟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一介女流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做到么?又或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是巧合,可就算是巧合,她冷轩蓉也未免碰的太巧了……”
杜亦霖心中许多关于冷轩蓉的疑问都没有解开,说到这里他便滔滔不绝。
皇上皱着眉头听杜亦霖说完,苦笑着摇摇头,“照你所说,这个冷轩蓉一直以来不都是站在朝廷一边么?这么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用不着你这位高高在上的骁瀚王如此伤脑筋吧?”
杜亦霖看看皇上,也随之苦笑。
不单是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的事情要让他骁瀚王伤脑筋,就连小姑娘身边的人的事情,还是要让他伤脑筋。
杜亦霖从怀中将那封信拿出来交给皇上,道,“皇兄先看看这东西。”
“这是什么?”皇上接过信展开仔细看了一遍,脸色顿时也变得有些难看了。“安龙义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安家三子又是从何而来?这封信……是安平之写的?”
杜亦霖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安平之临死之前还给我们留下这样一个麻烦,皇兄你看这件事应当如何处理?”
皇上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说,“这封信上安平之自陈罪状,若是公开出去,自然是能将安家罪状落实,可这安家三子若是由此得到什么消息卷土重来,只怕难办啊……”说罢,他狠下心对杜亦霖说,“亦霖,无论如何你要找到这个安家三子,杀了他以除后患。”
听皇上这么说,杜亦霖喜忧掺半。以皇上温厚的性格能说出杀之以除后患这样的话来,说明他现在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帝王,一国之君。这一点对于杜亦霖而言是喜,可反言之,杜亦霖也怕皇兄经此一事性情有变,头上没有安龙义压制,身边又没有让皇上足以顾忌的人进言,单凭他一个臣弟,怕是以后再难左右皇上的决断了。
“皇兄,关于此事,臣弟还有隐情回禀。”
杜亦霖将曾颜良有可能就是安龙义第三个儿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皇上,皇上听完这些事之后,脸色也有些沉下来了。
“亦霖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曾颜良就是安龙义的第三个儿子,为什么不马上派人去捉拿他回来?”皇上有些责备的问道。
杜亦霖苦笑道,“那曾颜良不单曾经是臣弟手下的王驾亲卫,更与麒麟营里面那些人关系密切,凭他现在的一身武功,可不是说抓就能抓到他了。”
“荒唐。”皇上舒展笑颜望着杜亦霖说,“你骁瀚王要抓一个人,还用得着在乎他是不是高手?就算他是个世外妖邪,怕是也有被你逮住的一天吧。亦霖你告诉朕实话,这个曾颜良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不然,就是你有意要护着他?”
杜亦霖闻言点头,“皇兄说的一点都没错,臣弟确实是有意要护着那个曾颜良。臣弟不想让他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丧命,更不想让安平之临死之前设下的这么一个圈套得逞。臣弟与安龙义和安平之父子明争暗斗这么久,最后的最后,臣弟依然不想输给他们分毫!”
杜亦霖这话说的慷慨激昂,皇上闻言心中也腾起一股火热。他使劲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朕就……”皇上刚要说出“朕就免了曾颜良的罪过”,可话到嘴边,他又惊觉不对劲儿。
现在要是免了曾颜良的罪过,不是还照样留下了一个祸根么?
皇上紧锁双眉想了想,若是治曾颜良的罪,那么就是顺了安平之的心意,如果饶过曾颜良,以后会不会后患无穷?
这可真是两难的境地了。
皇上有些苦闷的望向杜亦霖,小声问道,“亦霖,你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杜亦霖挑起嘴角微微一笑,凑到皇上耳边,小声将他想到的办法告诉了皇上。
从皇宫里面出来之后,杜亦霖直接赶奔帝师府。骁瀚王亲临帝师府,帝师府上下自然是以礼相迎。出来迎接杜亦霖的全都是窦皓维叔伯一辈的人物,其中不乏曾经教过杜亦霖学问的师父。杜亦霖在这些人面前从来都没有他对别人那份冰冷,但同时也并没有多少热情。好在这些人都是知书达理的聪明人,将杜亦霖让到正厅寒暄一会儿之后便再没有多嘴去问丞相府的事情。
杜亦霖又请窦皓维的父亲指引着来到后宅见过了帝师府的老太爷子,在这位老太爷子面前,杜亦霖就更是恭敬了许多。
老太爷子对杜亦霖也十分客气,两人对坐饮茶,老太爷子轻声说,“王爷一番英伟壮举,救煌湳于水火之中,可喜可贺啊。”
杜亦霖苦笑着摇摇头,道,“若非得到诸多帮助,本王断不能活到今天。”
老太爷子听杜亦霖这么说,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开口又问,“听闻首辅丞相安龙义中毒身亡,那这丞相一职,该由王爷暂代了吧?”
杜亦霖虽然不过二十几岁,但他在满朝的虎狼身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听不出老太爷子话语中的意思呢。杜亦霖又苦苦一笑,道,“煌湳国虽然出了安龙义这么个忤逆之臣,却依然还有众多贤士。丞相身负辅佐天子重任,应当让大贤大能来做。”说到这里,杜亦霖微微探身,轻声对老太爷子说,“亦霖今天前来拜望窦老先生,也是因为这丞相的人选问题想要听听窦老先生的见解。依您所见,这朝中,何人能任此职?”
老太爷子眯着双眼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水,他察言观色看着杜亦霖,见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并不是意图敷衍,老太爷子打心底对这位骁瀚王生出了佩服之意。年纪轻轻便有胆有识知道进退,这骁瀚王杜亦霖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他想了好半天,最终放下茶碗,轻叹一声,摇头道,“安龙义独揽朝纲八年之久,大兴牢狱,广结党羽,陷害忠良无数,如今他虽然中毒身亡,可朝中依然有其党羽未除,贤者隐于市,朝中无人矣。王爷生就一双慧眼,却也未必能够辨别出谁是第二个安龙义啊。”
杜亦霖闻言皱起眉头,老太爷子所说的话,正是他最担心的。
皇上性格软弱温厚,若是以后被奸臣蒙蔽,只怕再无人能够挽回了。眼下要想找到一个能够真心实意辅佐天子,有德有才又对朝廷不会生出二心的人来,实在是太难了。最重要的是,万一找到的人是曾经与安龙义暗中有瓜葛的人,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老太爷子说朝中无人矣,绝非夸张。
然而这样的人虽然难找,杜亦霖心中却有了人选。
“窦老先生,如您所说,朝中无人矣,贤者隐于世,亦霖想到的这人选,便是隐于市中的贤者。”杜亦霖谨慎的说,“窦老先生,您觉得窦家的五先生……可否能够出任丞相一职?”
老太爷子闻言朗声而笑,他像是早就想到了杜亦霖会提起五先生窦彦东一样,摇头道,“彦东的性格王爷想必是知道的,让他入朝为官只怕是比要了他的命还让他难受呢。更何况,我们窦家虽然承蒙皇恩浩荡挂着帝师府金匾多年,历代之中,却从未有过嫡系的子嗣入朝为官的。别说是那性格顽劣的彦东没有办法为国为民做丞相一职,就连那皓维,他也不是做官的料啊。窦家人性格太过耿直,还请王爷另觅他人吧。”
杜亦霖一听老太爷子不单把自己请五先生窦彦东入朝为官的事情给堵死了,还顺便把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让窦皓维入朝为官的事也给堵死了。一句窦家人性格太过耿直,还真的是让杜亦霖无话反驳。
想想也罢,杜亦霖哪能不知道窦家历来不让嫡传子嗣入朝为官的原因呢。帝师府如此大户,得的不单是皇家的恩典,还有天下人的尊敬。若是入朝为官,难免哪天,这帝师府也会走上安家的路。
想到这里,杜亦霖微微一笑,轻声道,“窦老先生说的极是。亦霖还有一个人选,不知老先生以为如何。”
“哦?”老太爷子微微睁开眼望着杜亦霖,他说还有人选,这可在老太爷子的意料之外,“王爷说的另外一个人选是何人?”
杜亦霖轻声回道,“此人当年金榜得中,官拜兵务司四品侍郎,后因被牵连到御城库走水一案,携家眷弃官而逃,此人也是五先生至交好友,他的名字叫做,冷承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