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田文静用罢早膳,便当先提出去粮库查看。陕-西巡抚无法,只得拿上账册,带一行人前去。
偌大的平地上高耸着一座座粮仓,每座都存满了黄橙橙金灿灿的粮食,从未封口的顶端冒出个尖儿,看上去十分喜人。
陕-西巡抚指着粮仓道,“田大人、林大人请看,这就是陕-西今年征收的三十四万石粮食,均在这里等候查验。至于四-川巡抚所言本色变折色的事,全是无稽之谈,还请田大人和林大人替本官昭雪。”
刘煜点头微笑,田文静却走近了,用指节轻敲仓壁。厚实的嘟嘟声响起,看来粮仓果然是满的,而非用木板隔断,只码了顶端一层。
等田文静一座一座敲击完,刘煜笑问,“如何?”
щшш▪ ttKan▪ c o
田文静点了点头,沉声道:“均是满仓。”
陕-西巡抚心里暗松口气,拿出账册翻开,一页一页说明:“两位大人请看,陕-西近五年来共征收粮食两百三十六万石,每年用于赈灾十至二十万石,除今年收缴的四十二万石外,另有许多余粮存放在东郊的粮仓。两位大人若有意,本官可带您二位前去查看。这么多粮食,足够救济受灾百姓,不至令他们朝不保夕,然而他们依然叛反,却是受罗刹国远东镇抚使伊万诺夫的蛊惑,绝非西宁郡王的责任。”
刘煜微笑聆听,频频点头,待他说完了走到粮仓前。道,“只是敲击如何算彻查?还需把粮食都取出来验看称量才是。”
“这。这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陕-西巡抚心尖狠狠一颤。
田文静本来对刘煜的消极怠工有些不满,这会儿也没话说了,立即冲长随摆手,示意他去寻找劳力。
“无需花费人力物力。”刘煜环顾四周,拆掉支撑粮仓的一根竹竿,砍下一截后用匕首削尖,又捅穿横隔,轻而易举插-入木质的仓壁。在仓壁上轻轻一敲,金黄的颗粒汩汩而出,却不是饱满的粮食,而是细小的河沙,很快就泻了满满一地。
陕-西巡抚盯着快没过自己鞋面的细沙,瑟瑟发抖。刘煜-抽-出竹筒,插-入下一座粮仓。倾泻而出的依然是细沙而非谷粒。接连验了十几座,他终于摆手,温声道:“看来是时候请出尚方宝剑了……”看向已瘫软在地频频磕头的陕-西巡抚,声音陡然变得冷沉,“来人,将陕-西巡抚押入大牢候审!现场五品以上的官员。无论清白与否,皆暂时扣押起来!”蒙星魂拱手领命,将符合条件的在场官员尽数擒拿。
田文静辛苦敲了一早上,骨节都红了,却差点被糊弄过去。相反,刘煜只片刻功夫。就掌控全场,令他不得不服。定了定神,他拱手道,“林大人高明,本官自愧不如!”
“田大人太心急了,心急就容易陷入混沌。”刘煜淡笑摆手,指着一排排粮仓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陕-西乃贫瘠之地,若每年能出产四五十万石粮食交予朝廷,百姓又何至于挨饿受冻,揭竿而起?无论陕-西巡抚花费多少心机遮掩,拆了粮仓一验便知……”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田文静,“这批假粮食就是最大的线索和罪证,绝跑不了,所以快一天慢一天无妨。眼下所有涉事官员已收押,其它四省不日便能得到消息,从此刻开始,咱们才应该着急,务必用最快的速度拷问出供词!”
田文静连声附和,送走刘煜一行,踱步到还在泻沙的竹筒前,低声询问,“像-插-入豆腐般将削尖的竹筒-插-入加厚的木板,你可能做到?”
自诩功夫了得的长随羞愧摆手,“属下无能。”
田文静摇头叹息,“没想到我看走眼了,这位林大人虽然年纪轻轻,但能力卓绝,可谓是文武双全,今上的眼光还是那么犀利……如此,主子的大计可就又多了一份阻力。”
长随迟疑道:“爷,这位林大人虽然厉害,但也不见得是今上的死党,我们难道不能争取一下吗?”
“你是不知道,这位林大人好几年前就已经投靠在今上的门下,可以说,他是今上一手培养起来的左膀右臂。今上对他的重视程度超出你的想象,若非今上对他的信宠太过,甚至为了他而呵斥门下的老人,我也不会……算了,眼下你分派些人手盯紧他,如果有机会,我们替主子解决这个拦路石!”田文静接住一捧细沙,轻声下令。长随领命而去。
西宁郡王王辅国在西北的势力根深蒂固,且不但自己贪,更鼓励下属贪,与他关系亲厚的,甚至还能杜撰灾情拟定数目,定期定额从国库里掏钱。西北大小官员皆被他拉拢收买,上至一省总督巡抚、下至衙差小吏,无不听他号令,竟不知上有君王国法。说西北是国中之国,王辅国是王中之王亦不夸大。也因此,审讯的难度成倍增加。所有人咬死了牙关不肯松口,打的狠了就大声喊冤,甚至有人干脆一头碰死了事。
大半夜过去,竟一个字儿都没问出,田文静按揉太阳穴,满脸疲惫的道,“林大人,今日怕是问不出什么了,咱们暂且回去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日再审如何?”
“三更半夜是人最疲惫困乏的时候,也是审讯的最佳时机。你要休息便走吧,我亲自来审。”说完,刘煜抽-出匕首,在一排刑架前踱步,最终挑选了一名身材肥硕的官员,轻声慢语道:“不知你可曾听说过剥皮之刑?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像蝴蝶展翅一样慢慢撕开,露出其下掩盖的肌肉、血管、经脉。整块皮子剥落,人却还活得好好的。能说话、能进食、甚至还能跑动跳跃。听说这种刑罚最难施展在胖子身上,因为皮肤和肌肉之间还有一堆肥油。不好分开。我今日便挑战挑战难度。”话落鬼魅一笑,继续接口,“待会儿行刑完毕,不管你招或不招,我都放你回去。怎样,是不是很高兴?”
那官员仅凭想象就骇得肝胆俱裂,还未行刑,就有了招供的冲动。其他人亦面色发白。浑身打颤,勉强留下的田文静也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把他翻转过来,手脚都绑牢了。”刘煜冲蒙星魂招手。蒙星魂忙遣人将那官员反绑在刑架上,又剥掉他全身衣物。
“吃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养出这么厚的板油?今天就帮你刮一刮。”刘煜用刀背拍打他腰间的赘肉,待他僵冷打颤的片刻,忽而扬起刀锋快速在脊背划下一道血线。胖子本人没感觉到丝毫疼痛,被绑在左右刑架的官员却看得真切。齐齐倒抽口凉气。
刘煜左手拽住薄薄的皮肤,右手握刀分割油亮发黄的脂肪,鲜血在攒动的肌肉和跳跃的青筋间流转,散发出浓重的腥味。
所谓的剥肤之痛,痛不欲生,那肥胖官员凄厉的惨嚎起来。唯一能活动的头颅不停甩动,状若癫狂。囚室内所有人,包括勉强保持形象的田文静,皆紧闭双眼不敢观看。
“啊,忘了一件事。”刘煜忽然停手。转头冲蒙星魂微笑,“把他们的眼睛撑开。如此精彩的表演,少了观众可不行。”蒙星魂咽了咽口水,使人将所有囚犯的眼皮用竹签撑起,又将他们的脑袋硬掰向行刑的方位。
“好了,我们继续。”刘煜割下一块板油,随手扔在地上。
“大人饶命!我招,我全都招!”那人再也无法忍受,声嘶力竭的大喊。
“不能招啊!西宁郡王绝不会有事!不招还有一条活路,招了必死无疑,且还会累及九族!你可得想清楚啊!”一名囚犯忽然开口警告。
肥胖官员听了这话犹豫不决。田文静扬了扬下颚,示意长随将他的嘴堵上。
“无需。有什么话,让他们说就是。”刘煜淡笑摆手。他不理这些人招是不招,他已经被满室的血腥味迷住了,在京城因为顾忌“管的宽”的天道,他已经压抑的太久太久了,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着变-态”,刘煜此刻正是这种状态!他眼珠通红,精神亢奋,简直停不下来,拿起匕首继续剥皮,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愉悦的微笑。背部皮肤皆已剥离,红的肌肉、紫的血管、黄的脂肪,随着肥胖官员的抽搐不停颤动,看上去恐怖至极。
田文静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按压翻搅的胃部,转头回望,自己的长随已奔至角落大吐特吐,一股酸馊味夹杂在浓烈的血腥气中,十分难闻。就这会儿功夫,相继又有七八人呕吐不止,令室内味道更加熏人。
刘煜心有所感,回头笑道,“很快就好,田大人且忍耐片刻。”
明明是一个再和善不过的微笑,可田文静却被刘煜通红的眼珠骇得差点跳起来,不由自主的握紧椅子扶手。
须臾,那肥胖官员果然忍受不住,再次高喊饶命。刘煜遗憾的罢手,让蒙星魂把人带下去,挑了方才出声警告那人继续。本就经历了残酷的精神折磨,真轮到自己的时候,毁天灭地的恐惧感一下就把人压垮了。刚割开一道血线,那人就大喊要招,被带下去的时候竟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表情。
刘煜继续挑拣,目光看向谁,谁便高喊饶命,招供的动作特别爽利。刘煜无法,只得走到水槽边冲洗沾满血迹的双手,遗憾的叹了口气。
田文静揉了揉翻搅不休的胃囊,站起身强笑道,“林大人,下官这便带人去抄录口供,先行告辞了。”下意识的,田文静使用了“下官”这样的称谓,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刘煜的官位比他低的事实。
“田大人慢走。”刘煜笑得风光霁月,把一室血腥都冲淡不少。
与长随互相搀扶着走出刑房,田文静表情凝重,“身处炼狱之境,却还安之若素。优哉游哉,我原本还觉得自己没有低估此人。可现在却发现,他真真正正是深不可测。这样一个宛如恶鬼般的人物,绝对不能轻忽半点,不行,我得给主子写封信,叫他早作防备。”
“大人,而今西北战乱,炮火连天。死个把人很是平常,不若……”长随低声开口。
田文静立即打断他,“没摸清林煜底细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况且,目前主子的大敌还是果亲王,只有先扳倒了他和甄太贵妃,太上皇的视线才能落到主子身上。主子也才有跟今上一拼的实力。”长随点头应诺,扶着他前往监牢提审。
三十多人全数招供,将供词结合起来查看,田文静发现案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百倍。天朝律例有言,官员贪墨数额达到一千两以上者,革职查办;五千两以上者。斩首示众。然而陕-西境内所有官员,能逃脱死罪的竟无一人,连身边的衙役长随,贪墨之数也在万两以上。倘若依律处决,西北诸省将再无人可用。形成政治的荒漠地带。
其中陕-西巡抚的供词更透露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王辅国择定自己心腹长随王良总管账务。五年中各省贪墨灾银数目皆记录在册。自己花用还是小头,大头全送入京城供果亲王挥霍,五年下来竟高达一千万两之巨,乃国库总收入的数倍。只要找到账本,便是铁证如山,足以将西宁郡王府和果亲王打入深渊。
田文静立即将供词送与刘煜阅览,两人不敢耽误,马不停蹄的赶往甘-肃擒拿王良。胤翔的大将军王之位靠的不是祖辈荫庇,而是实打实拼出来的军功。他的军队甫一踏入西北便势如破竹,接连收复两省,直将叛军逼入地形最为险要复杂的昆仑山躲藏。故而,刘煜一行并没遇上叛军作乱,十分顺利的抵达了兰-州。
“哎,终究还是来晚一步啊!”田文静对着已烧成灰烬的王宅哀叹。
刘煜在焦黑的断瓦残垣中踱步,片刻后冲蒙星魂挥手,“义庄找不见尸体,废墟亦有被人翻查的痕迹,去问问附近居民,可曾看见行踪诡秘之人出现。”蒙星魂领命而去,很快回转,禀告道,“公子爷,听人说火是乱军放的,王宅二十八口人皆被烧死,财物也被抢掠一空。次日朝廷派了军队,将所有尸体连同未被劫掠的物品全部带走,黑色军旗上用金线绣了一个‘翔’字。”
“是义亲王。”田文静跨出废墟,登上马车前往军营。刘煜耸耸肩,无言的跟上。
此时正值休战期间,军营的防卫却毫不松懈。田文静拿出圣旨并腰牌,越过九重警戒才到得核心地带。练武场上站着黑压压一片士兵,手握长矛大刀正在操练,面上杀气凌然,口里呼喝不止,一股磅礴的战意隐隐浮动,不愧为敌人口中的虎狼之师,天朝人眼中的精锐之师。喷薄的杀意,汹涌的煞气,将刘煜刺激的热血沸腾。他走到练武场前停住,无论如何也迈不动步,微眯双眼,深深嗅闻空气中肆意弥漫的血腥味。
“林大人,你可还好?”看着刘煜绯红的眼角,田文静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几分畏怯。
“我很好。”刘煜嗓音黯哑,“你们先进去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田文静点了点头,朝主帅营帐走去。
胤翔正-赤-裸-着上半身,任由军医给他受伤的胳膊换药。军医剪断染血的布条,看见红肿化脓的伤口,皱了皱眉,拿起烧得滚烫的匕首,将腐肉小心翼翼剔除。步入营帐的田文静见此情景不由一愣,连忙开口表示关切。
“本王没事!”胤翔不耐烦的挥挥手,用未受伤的手臂抡起酒坛,大口大口往喉咙里灌,退至腰间的衣袍被洒落的酒水尽数打湿也毫不理会。
“王爷,您重伤未愈,还是少喝酒为妙。”田文静温声劝阻。
“重伤未愈?你在说笑么?不过被蝼蚁小蛰一口罢了。”胤翔看了他一眼,冲军医下令,“要割就割,你磨蹭什么?!”
军医唯唯应诺,下手却更是小心翼翼。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找本王何意?”又灌了一口烈酒,胤翔开门见山。
田文静之前虽然是胤真的门人。但还没有进入核心层,自然不知道胤真和胤翔之间的真正关系。还真以为今上和这位大将军王之间有龌龊,虽不至于大打出手,但相看两相厌却是肯定的。故而,田文静也没有摆出皇帝钦差的傲然架势,拱手将事情委婉的叙述一遍,讨要被军营扣押的尸体和物品。
“谁说东西在本王手里?你们找错人了。”胤翔冷笑,瞥见军医正对着一团腐肉犹豫不决,怒斥道。“你他-娘-的不敢割就滚出去,本王自己动手!”话落便要夺过匕首。
“东西要到了吗?”清越而慵懒的嗓音传来,叫胤翔怔愣一瞬,随即猛然转头朝门口看去,表情惊喜非常。
“煜儿,我受重伤了!煜儿,快来救我!”上一刻还生龙活虎的大将军王。下一刻却趴在桌上气若游丝的哀叫,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死去。
田文静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心道方才是谁说被蝼蚁小蛰一下?怎眨眼就重伤了?王爷,您演得忒假了点儿!
刘煜在田文静身边落座,睨视胤翔,眼角眉梢俱带着笑意。用口型无声道:“装,你接着装!”
“疼,疼,疼,我浑身疼的厉害。脑袋也有些发热,煜儿。你帮我看一看。”胤翔摆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架势,可怜兮兮的看着刘煜。
“得,快别装了,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了,你带我们去看证物,你可别耽误我功夫。”刘煜看戏看够了,这才慢悠悠开腔。
看到刘煜眼中的认真,胤翔立马消停了,乖乖坐下撑起受伤的手臂,腆着脸笑。田文静笑而不语,心底却暗暗衡量二人的关系。这刘煜,很有些不简单啊!
虽然胤翔经常-犯-贱-卖蠢,可笑容却炽热而单纯,叫刘煜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虽然没有变弯,但这三年里,他早已视他为密友,走过去仔细查看伤口,温软的嗓音中暗含责备,“发炎了,怎不早些处理,否则哪会受这许多苦?!”
“上了战场,哪能说下就下!我追了伊万诺夫五天五夜,等回来的时候,伤口就这样了。他很有些本事,手拿一把加长火统,千步之外直取我头颅,所幸我武艺更胜他一筹,堪堪避过,然后反射一箭,正中他心口,却没想他还有余力逃跑……”胤翔极力展示自己的神勇,然而下一刻却嗷嗷叫唤起来,只因刘煜一声不吭就往他伤口倾倒烈酒。
“这么点伤就哼哼唧唧的,你还是不是男人?”刘煜嗤笑。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特别在心爱的人面前。”胤翔撅着嘴,神情好不委屈。
刘煜无语,默默翻了个白眼。田文静被茶水呛了一下,想咳又不敢咳,憋得脸都紫了。胤翔的侍卫长于秀站得笔直,假装自己聋了瞎了,这样才不会被残酷的现实击垮。而刘煜的亲随蒙星魂垂头忍笑,一点也不在意这位自家高老大的情敌。
胤翔还不肯消停,刘煜每割一刀,便哀哀叫唤,粗噶的嗓门打着弯弯绕绕的小转儿,分明想撒娇,可听在耳里却觉得格外滑稽,“煜儿轻点,人家疼~~”
“疼就咬住这个,不要像个娘们儿一样叽歪。”刘煜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欲塞进他嘴里,却被他截住,置于鼻端嗅闻,然后表情陶醉的拽在手心,过了小片刻又举起来闻一闻,简直爱不释手。田文静眼观鼻鼻观心,故作淡定的喝茶。
撒上最好的金疮药粉,用煮沸过的白布条包扎好伤口,刘煜抡起酒坛豪饮几口,沉声道:“三日内不可沾水,不可饮酒,不可食用辛辣食物,记住了么?”
“记住了。我那些好酒,你全都帮我喝了吧!你喝高兴了,跟我喝高兴了没啥区别!”胤翔笑得谄媚至极。退至一旁当助手的军医只觉得一阵酸楚。昨日也说了同样的话,却被王爷踹出营帐!这人跟人啊,还真是不能比!
“真乖。”酒气上头,刘煜黑中透紫的眼瞳雾蒙蒙的,泛着潋滟的水光,放下酒坛后拍了拍男人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