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煜等人带领一千白甲军自峨眉出发前往昆仑如今已有十日,他每日里除了操心如何将这一千白甲军训练的如臂使指,剩下的精力便全数耗费在了如何“折腾”他的手下和弟子身上。寿南山生性憨厚,为人又比较谨慎,刘煜便时常遣他做些训练战士、研究战阵的兵法事务;周芷若心细如发,刘煜便有心培养她监粮后勤。
周芷若思索良久,终是抬起头犹犹豫豫地言道:“无论是元廷还是义军,行军打仗粮草不足是常有之事,峨眉可否效而法之……征粮?”
刘煜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问道:“以何名目?向谁征粮?”
“名目,这名目……”周芷若重复了两遍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如今峨眉围攻的明教可谓是绝大部分义军的根基,师出无名又有何脸面征粮?不过向谁征粮这个问题周芷若却是早有打算,她斩钉截铁地道:“如今的世道贪官污吏横行,征粮自然是向他们征!”
“既是贪官污吏作威作福,必有他过人手段。向他们征粮该用何办法?是力敌,还是智取?若是力敌,我们一共只有一千战士,长此以往可耗费不起;若是智取,他们今日之损明日便能自百姓身上千百倍地补偿回来,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刘煜一针见血地言道。
周芷若面色一红又道:“既是如此,不如高价购粮。虽说银钱有损,可如今也顾不了那许多!穷家富路,该花总得花!”
摇了摇头,刘煜和颜悦色地对周芷若言道:“西域各地虽说并不富庶,但要支应我们这一千人的粮草也不会绝无办法。只要大把银子砸下去,再多的粮草那些贪官奸商也能给我们搜刮来。怕只怕我们走后,西域各地民不聊生、千里饿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师父这可如何是好?再不想想办法,到不了昆仑我们这一千人可都要饿死了!”周芷若不由恼火。只要一想到粮草断绝时凶险便心急如焚。看着刘煜笑而不语的样子,她精神一振,急忙抱住刘煜的胳膊,撒娇道:“是我思虑不周。师父您一定早有办法!”说完便殷殷地望着刘煜,期待着他说出解决的办法让她安心。
笑了笑,刘煜也不卖关子,说道:“待进入甘-肃便取道疏勒河,万胜已安排好粮草以货船起运。”
“我怎么忘了这个!”周芷若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片刻后又忽然皱眉道,“既然能走水路,为何我们……”顿了顿,又自言自语地续道,“出了疏勒河。水域危险莫测只有靠马力前往昆仑。而马匹娇贵不耐水路,所以只有走旱路,原来如此!”
刘煜见周芷若已然明白过来也是十分满意,只温言道:“无论是赈济灾民、稳定地方,还是外出行商、支援义军。都要善于借势、借力!”
周芷若心中豁然开朗,在马上向刘煜抱拳一礼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抬起头又满是好奇地发问,“师父,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些?”
刘煜还不及回答,行军的队伍后方忽然传来三声弓弦轻响,正巧经过他们头顶的雁群慌乱鸣叫了一阵向南处飞去,却是有一只失群的孤雁哀鸣着向他们飞来。刘煜遥望了一眼那只受伤孤雁。神色莫测地微微而笑,轻声道:“将军百战死,何况你我?此次围攻光明顶结果如何,谁也不知,我不过是想多做一些准备罢了。”他突然弯腰自一名白甲军士身上取下弯弓,对准孤雁拉满弓弦。只听得弓弦发出一声清脆的空响,那只孤雁竟哀鸣着应声而落。
一众白甲军见刘煜不用弓箭便射下大雁,俱是惊叹于刘煜的武勇,不禁连声叫好!刘煜恍若未闻,策马奔出数步。腰身猛然一倾,自地上抄起那只大雁,那身姿迅捷无比,当真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师父这一手箭术怕是不在战国更羸之下了!”周芷若先赞了一句,借着却带着几分不服气的语意道:“师父有些悲观了吧?您如今的实力即使不敢说是天下第一,但也绝对不在武当张真人之下,区区明教总坛光明顶怎么可能会有人威胁到您?!”
刘煜有预感,这次光明顶之行说不定就能达成他穿到这方世界的目标,真要那样,他说不定就不会再滞留在这方中千世界了,到时候可就要依靠周芷若等人来支撑大局了!只是,这样的话他不会直白的说出来,只殷殷嘱咐道:“江湖之中藏龙卧虎能人辈出,我知这些年你与张无忌、殷离在江湖中也攒下了不小的名头,只是这次围攻光明顶仍要多加小心!”
周芷若虽觉刘煜似乎话中有话,但也明白他是一番好意,因而只是默默点头,愈发用心的接受刘煜的诸般教导。
六大派高手精粹齐聚昆仑,相约合力攻上光明顶,灭魔火、除魔教。明教教众见六大派阵势如此浩大亦不敢轻慢,杨逍这许多年来虽说因不敌将纪晓芙“囚禁”在峨眉山的刘煜而在坐忘峰上闭关苦修,此时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情愁,下令明教下各地分坛弟子急速返回总坛共守明教基业。
此时明教下属地方势力中当属两河分坛、江淮分坛、湖广分坛三个势力最为壮大,收到明教总坛号令之后,江淮分坛坛主郭子兴派朱元璋、邓愈、汤和等人带领两千五百教众驰援昆仑总坛;湖广分坛坛主徐寿辉亲率一千教众驰援;至于两河分坛坛主刘福通领导的红巾军起义已成气候,借口元兵围剿之势猛烈分兵不得,只令手下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名为韩林儿的毛头小子带来了三百义军听杨逍号令。
这三大分坛弟子对明教总坛的忠心各有高低,三大分坛之间也互不相服。杨逍在教中地位虽高却生性孤僻不是能服众之人,阳顶天过世后四大-法王与五散人多不服他继承教主之位,这些年他困于情伤连教中事务都多不过问,此时竟连三大分坛弟子都已难以调派,只得令他们自听各分坛首领号令,为总坛守住光明顶外围的三处险要。一线天、鲫鱼背、猩猩峡。
这三处险要之地都处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六大派如要攻上光明顶,必先夺取这三处关隘。三大分坛中,湖广分坛坛主徐寿辉地位最高。抢先占了最是易守难攻的一线天来守。江淮分坛人多势众,决意把守位于最前沿的猩猩峡。两河分坛弟子虽少却是各个久经沙场并不畏战,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韩林儿的带领下,毫不示弱的选了极易同归于尽的鲫鱼背。
除了三大分坛听从杨逍号令前来驰援明教总坛之外,早已破教而出的白眉鹰王殷天正亦带了天鹰教弟子赶赴明教,青翼蝠王韦一笑、五散人、五行旗也纷纷返回,明教总坛虽说各派势力互不相服,可这护教的一盘棋却是堪堪被杨逍给盘活了。
猩猩峡虽不算长,然而经过此峡的山道却十分狭窄,无论是武功高手还是大军攻伐都极难施展。江淮分坛的朱元璋手下的两千五百人虽说武艺粗疏。但毕竟各个都是与元兵打了多年的老兵,于攻伐固守之道相当纯熟,见猩猩峡这般地形便定下计策只管龟缩不出,派重兵守住谷口,六大派子弟分班围攻三日竟是奈何不得他们。
到第四日华山派掌门鲜于通说服少林空智方丈。请六大派顶尖高手一起出动围攻谷口。当日的激战更为惨烈,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飞溅的血迹将山石都染的赤红。到日落之时,崆峒派唐文亮竟领着弟子在东南角打开了一处缺口,然而最终却仍是被朱元璋领着教众用滚木、檑木和弩箭硬生生地赶下了山崖。
六大派壮志凌云带着门下弟子千里迢迢前来围剿魔教,哪知这魔教高层的一个个大小魔头还未曾照面,便被这些不过是喽啰般的分坛弟子连阻了四日。未免魔教教众暗施偷袭。当天围攻猩猩峡不成后,六大派弟子仍要后退十余里在沙漠中过夜。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六大派弟子来回将这条后退的路走了三回,便是之前如何雄心万丈,如今也是犹如残兵败将一般,再提不起战意豪勇。
空闻见情形不妙。便令少林僧人去请六大派掌门、元老前来议事。峨眉率队弟子静虚、赵灵珠、苏梦清、静迦见少林僧人来请,彼此互望一眼便心领神会地尾随至各大派掌门议事之地的一处沙丘后头。她们几个一言不发的旁观各派掌门、元老集思广益,然而看了半天却只见华山派掌门鲜于通口沫横飞地反复说着:“魔教妖孽如今已疲累至极,只要再猛攻数日必能一战而下!”除此之外,竟是半点手段都拿不出来。
四名弟子中赵灵珠最是生性跳脱。听鲜于通仍一力坚持要六大派弟子与魔教教众硬拼,忍不住压低声道:“掌门师兄早说了,这叫添油战术,傻子才这么干!这位神机先生真是浪得虚名,领着我们打了四日了,怎么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啊!怪不得掌门师兄和师父都对他起不了什么报复心思,但凡有格调的都不会愿意去欺负一个低能儿……”
赵灵珠闷笑几声,这才装模作样地言道:“……明日仍是老规矩,大伙尽力约束好师姐妹们。按掌门师兄说的,我峨眉弟子什么都能干,唯有这炮灰不能干!”
会议现场都是一流以上的人物,尽管赵灵珠已刻意放低音量却仍是被鲜于通等人听到几个关键词,鲜于通面皮微红的说道:“峨眉派的几位女侠可有好主意?!”
“没有!”不等其余几人开口,脾气比较烈的静迦抢白了一句。虽然师父不介意,但眼前这位华山派掌门毕竟曾暗算过她敬爱的师父,她对他是绝对的恶感满值,忍不住嘲讽道:“我们没有办法就不会胡乱出声,不像有的人尽出些让六大派的门徒白白送死的主意!”
“静迦师妹!”为人谨慎的静虚连忙喝住她,“别胡说!”
“你说什么?”鲜于通却忍不了被一个晚辈当面冲撞,面颊血红,双目更是几乎要喷出毒焰来,“你把话说清楚!”
静迦自知失言,却一点也不心虚后悔。豁出去的怒道:“我等是武人,不是士兵!我们应该与魔教的高手正面对敌一较高下,而非在此攻伐战阵!这几日,六大派弟子听先生号令以血肉之躯强攻猩猩峡。有几人是死于武功高手的手上?他们不该这么死!他们死得冤!如今先生非但不吸取教训,还要我等继续硬拼下去,以我等之短争敌方之长,这纯粹是取死之道!”
静迦此言一出,各大派掌门、元老俱是心中一凛,竟无人责怪她以下犯上。崆峒派的唐文亮更是心有戚戚,今日他带领门下弟子杀上山崖,守卫的魔教教众无一人是崆峒派高手的一合之敌。然而那些魔教教众凭着猛火油与火箭连射,最终仍是将他们逼退了去。甚至有几名弟子因躲闪不及,最终竟是被猛火油活活烧死。死状之惨烈让人想来也不寒而栗。他们武林中人,个人武勇再强也强不过千军万马,强不过滚石檑木、弩弓连射。
“此话不无道理。”想起今日的惨败,唐文亮又不禁苦笑了一下,无视快要发飙的鲜于通。沉声道:“想那魔教教众所仗不过地形险要,若论武功无一人是我等敌手,可笑我等枉称高手竟是束手无策。如今想来,究其实质终究是我等武人于兵法战阵之道实是力有未逮。不知何谓添油战术?”
“所谓添油战术,便如咱们如今这般,因为猩猩峡地形狭窄,六大派弟子不可能全数攻上。便只能每次都只派遣一部分弟子展开攻击。好比给油灯添油,一次不够便再加一点,加的永远没有消耗的多,最终只是无谓的损失,于大局毫无益处。”平和的苏梦清轻声回道。
各派掌门、元老沉思片刻,顿觉豁然开朗。这时不等唐文亮再多说什么。空闻禅师已率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大才!”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家掌门师兄说的。”赵灵珠骄傲的扬起了雪白的脖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她话音刚落,隐隐有刘煜脑残粉架势的俞岱岩立刻抚掌赞叹道:“不愧是翻手之间夺取了整个巴蜀之地的奇人。刘掌门之能当真是惊才绝艳啊……”
看了因忌惮刘煜而不敢发难的鲜于通一眼,空闻禅师打圆场道:“你们掌门师兄既知添油战术不可取,可曾说过别的办法?”
苏梦清老老实实地道:“我不知道,掌门师兄只让我们稍安勿躁,等他赶至。”
静虚见各大派掌门、元老均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神色,不禁咳嗽了两声,解释道:“我家掌门师弟已在峨眉民团之中挑选了一千战士赶赴昆仑,预计明后两日便可抵达。”
“以兵法战阵对兵法战阵,确有可取之处。只是此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若是全赖民壮出手,未免教江湖中人笑掉大牙!明日,我华山派仍将派门内高手围攻猩猩峡,峨眉派的好意心领便是!”一直在旁倾听的鲜于通忽然出声,说完这两句便一合手中折扇扬长而去。
鲜于通心胸狭窄,空闻大师也拿他没有办法,见鲜于通离开也只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向其余五派掌门、元老询道:“列位的意思是……”
不等其他人有所回应,四名峨眉主事弟子已斩钉截铁地抢先言道:“我们要等掌门师兄(弟)!”
翌日一早,被峨眉大大地落了颜面的华山派鲜于通不肯再听空闻大师之命行事,竟令门下弟子全数出动。其余四派都劝鲜于通莫要冲动行事,且等一等峨眉的民壮。鲜于通只是不理,高声言道:“我华山派自有斩妖除魔的手段,勿需列位多虑!”
此话一出,便是老好人如宋远桥都忍不住心头有气。他虽不通兵法,却也亲眼所见这几日六大派合力围攻猩猩峡,死伤惨重成效却是不彰。怎么明知鲜于通的部署有错,旁人连说都不能说了?他缓缓道:“鲜于掌门,各派培养弟子不易,切莫为了一时意气有损门派根基。”
不等鲜于通有所回应,鲜于通门下弟子薛公远已然高声叫嚷道:“峨眉派贪生怕死,我们华山派却不怕!”
“你说哪个贪生怕死?”静迦面色一变,当即冲了上去。
薛公远将静迦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傲然道:“哪个不敢出战,哪个便是贪生怕死!”
“战不得法,不过是徒然送死!愚蠢!”静迦怒气冲冲地回道。
“我等习武之人,战阵相见便是明知必死也要拔剑一战,断没有弃剑投降的道理。你们峨眉派这几日缩着脖子不敢出头,以为我们都没瞧见吗?”薛公远话音刚落,华山派的一众弟子已然哄笑。
静迦面色陡然涨地通红,猛然转身看着静虚大声道:“师姐,静迦请战!”
“静迦师妹,别冲动!”
“静迦师姐,你忘了掌门师兄的嘱咐了?”
峨眉派的静虚、赵灵珠等人都纷纷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