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声音,屋内听得真真切切,她解下大红的嫁衣,解下手上还带着的戒指,手镯,这些样样都价值不菲,特别是那手镯,足够她在宫里生存一会儿了。
“什么叫舍得出来,姐姐,你是嫉妒我跟宁小姐在一个房间吗?”
那边女子却是捂嘴一笑,
“嫉妒,我要嫉妒你,早就嫉妒了。你说,和你住一个屋子的现在都是什么位分了,就是你,还在这里。我可不嫉妒你,我是可怜你。”
“你,你,我好意叫你一声姐姐,你还得寸进尺了。我在这里,你还不是在这里,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那边女子似乎是在吃瓜子,磕了瓜子,然后吐了一声,
“我是没机会见到皇上,不像某些人凭着巴结人,见到了皇上。可是却因为自己的隐疾,吓到了皇上。我啊就是想提醒你,就算你再有多少机会,你那隐疾没有治好,都是白忙活一场。”
隐疾,沈琳究竟有什么隐疾,能让夜穆吓到?她倒是很想知道,转眼,一身粉红的襦裙已经上身,扣好领口最后一颗纽扣,她俯下身,用嫁衣将手镯等饰物包裹起来,放到了对面那属于自己的床上,用枕头压住。这才去开了门,门吱呀一响,外面的人看进来。
穿上粉色襦裙的她,虽还是成亲时的大浓妆,但是却因着粉色衬托出娇艳的气质来,看得门外的几个女子吞了吞口水。那院中磕瓜子的女子,更是说道,
“沈琳,我看你等不了多久,又要独守空房咯,”
沈琳狠狠的瞪了那女子一眼,转到她身边,
“真好看,比她们好看多了。”
她轻轻浅浅的笑着,看着这院子中的秀女,这些人或坐在院子里吃着点心晒着太阳,或闭眼在休息,一副安乐的状态。好像这并非宫中一般,少了很多争斗的风味儿。难道她们都已经气馁了吗,半年,半年的等待,没有任何音信。再过些日子,没有加封,她们就该出宫去了吧。所以,大家都等着出宫了吗?
不对,还有一个人不是这么想。
她将眼神投到自己身边的沈琳身上,和这些院子里的女子来比,沈琳可积极多了,从刚才她们的对话中便可以听出来,沈琳对这皇宫还没死心,对夜穆还有期待。否则,一个不在乎的人,又怎么会去力驳了。
沈琳接触过夜穆。夜穆是那种让人接触了就免不了动心的男子,所以沈琳也不意外。
沈琳今日对她的热情,都是因为她可以被特别的请进来吧,后宫里的女子,果然都不一般了。
“这院子里打水的地方在哪里?我想洗洗脸。”
刚才见屋子里有盆子,但是却没有水,所以她未将这一脸的大浓妆洗去。秀女本该有宫女侍候的吧,而这里似乎宫女不常见,也许是因为这里的人已经住的太久,而没有得到进封。当初分配的宫女,也不分配了。
“水啊,在那边,我带你去。”
沈琳手往右侧指了指,她顺着沈琳手指的方向看去,不是很远,在一棵槐树下。
就在两人拿着盆准备去打水的时候,云姑和几名宫女来了,走得有些急切,看起来有紧要的事情,是冲着她们来的。
“宁小姐,”
云姑喊一声,便顺势去拿她手里的盆子,“皇上召见宁小姐,宁小姐赶快随奴婢去吧。”
“是,姑姑。”
云姑说着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她迈开脚就要走,这个时候沈琳突然抓了她一把,小声的说道,
“姐姐千万不要忘了我,千万不要忘了我,我们说过的,互相扶持,我……”
沈琳还没有说完,云姑便将手里的盆子塞给了沈琳,沈琳的手被打下,
“宁小姐,我们走吧。”
云姑催促着,她对沈琳微微一笑,然后跟在云姑的身后向外走去。还没有走出院子,便听见后面盆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姐姐,你千万不要忘了我啊。”
以及后面一阵的嘲笑声,更有女子的讽刺,
“沈琳,刚才我说什么来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啊。”
“宁小姐,奴婢只能送你到前面的分叉口,到了那里,李公公会带宁小姐去御花园的,宁小姐跟着李公公走便是。”
“有劳姑姑了,只是姑姑,这皇上召见,为什么是在御花园?”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但是只要得到皇上的召见,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宁小姐是有福之人啊。”
是福是祸,现在说来还为时尚早。马上就要见到夜穆了,她的心开始乱跳起来,虽然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还是拗不过身体的反应。
夜穆,夜穆,这个无数个夜晚,让她辗转难眠,恨不得饮了他的血的男子,终于,要相见了。
“宁小姐,请跟奴才这边来。”
云姑退去,李公公在前引路,一路上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到她与李公公的身上,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干脆谁也不看。走出不远,便见两旁鲜花锦簇,姹紫嫣红,各自争眼,还有蝴蝶花团处飞舞,一番人间美景。这便已经来到了御花园,
“宁小姐,皇上就在那亭子里等着宁小姐。”
快到亭子的时候,李公公先打了招呼,她抬眼放去,只见那鲜花丛中果然有个凉亭,而凉亭里,似乎并不止一个人。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终于在来到凉亭前被证实了,台阶下,只需几步,她便能迈上去,可是眼睛却比脚快了很多,她看到了她最恨的人,而且还是两个。
夜穆,和陈妙。
凉亭里,夜穆身一身黄袍,腰间配一白色镶金腰带,鲜艳的颜色衬托得他更加硬朗和英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王者之尊的贵气,那张脸,那张菱角分明,放在人群里,也能一眼认出的脸,曾在她的梦里变得扭曲,丑陋,难堪。可是现实生活中,这张脸,还是一如以前,那样湛湛生辉,那样让人有些挪不开眼,他的身上有一股魔力,让人看了忍不住心动的力量。她说过,但是她的眼里,那个阴鸷着一双眼,一掌便将她的舌头打落的脸又出现了,她仿佛感受到了那一刻,挫骨的痛,她的眼睛恢复如常,不在沉迷。
但是每踏上台阶一步,便如千斤罐体,走得沉重。
斜眼一瞥,夜穆的身旁,陈妙白色华衣裹身,外披淡紫色轻纱,手持一百花图团扇,轻轻摇曳,雍容华贵。精致的妆容,上翘的眉角,含笑的丹凤眼,有意无意的落在她的身上。
这两人,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惨,却比谁都过得好。可是这两人明明都是宰人的刽子手,曾作出那样残忍的事来,这样活在明媚的阳光下,难道他们就不怕阳光照出他们的丑恶吗?
“皇上,陈妃娘娘,宁小姐带到了。”
李公公的话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原来再难走的台阶也已经上了。
“民女宁骄阳,参见皇上,见过陈妃娘娘。”
她拱手,跪了下去,头微低。
“起身吧。”
是夜穆的声音,略带嘶哑,带着特有的磁性。
“谢皇上,谢陈妃娘娘。”
她压制住一切,站了起来,表面看去,没有一丝他样。
“抬起头来。”
这个时候陈妃说道,并且拿着团扇站了起来,一边摇着团扇,一边摇曳身姿来到她的面前,她抬起头来,任陈妙打量,
“这么重的大浓妆,是在掩盖什么?难道昨夜没有休息好?”
陈妃的话里有话,她便顺着她的话,现在她还一无所有,还不是能与陈妙叫板的时候。
“回娘娘的话,民女本是今日出嫁,但逢圣旨恩召,便直接随公公进宫了,一时之间,还未来得及整理。”
她的回答不卑不亢,但是陈妃却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的意思,
“所以,你是责怪皇上,还是本宫,让你没有来得及收拾就出门了?”
一句话,挑逗意思明显,她看一眼夜穆,夜穆此刻的表情与那日他看她被陈妙欺辱时一个神情,漠不关心,坐山观虎斗,好似在看一场戏。
“民女只怪自己手脚太慢,让陈妃娘娘和皇上见笑了。民女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她滴水不漏的回答,陈妙撕缝插针的发问,
“你又不是下人,何必要手脚太快。只是,你说今日是你出嫁的日子,不知道,你是嫁出去了还是没有嫁出去了?那新郎是否与你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这个时候,夜穆轻咳了两声,陈妃转过身去,一阵娇嗔,
“皇上,臣妾就是想为你弄清楚嘛,若是招了个不干不净的人进来,那岂不是扫了皇上的一世英名。”
她是看明白了,今日的召见都是陈妃的主意,陈妃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也想在夜穆的面前,将自己击败,这样,夜穆便对自己没有期待。
“陈妃娘娘错了,民女并非不干不净之人。皇上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宰相公子,宰相公子可证民女的清白。”
宰相公子,林沸。他的话,夜穆多少能相信。再加上,林沸今日抢亲未果,现在估计已经知道了自己被传进了宫,一定气得不行,如此一来,不用夜穆提起,依林沸的性格也会大声叫唤出来。
“没想到啊,”陈妙转过身来,便是换了一张脸,换了一副表情,恨不得捏死她。
“你和宰相公子还有瓜葛,不过也对,若不是宰相公子,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她假装愚蠢,
“民女不懂陈妃娘娘的意思。”
“你”
陈妙气极,扬手便要一巴掌打到她的脸上,却被身后的一个人拿住了手,陈妙转头,一跺脚,
“皇上,你看她,”
“朕看她还不错,你叫她来,不就是想看她几眼,与朕商量给她一个什么名分嘛。现在人也见过了,爱妃觉得,给她一个什么名分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