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胶跑道中间有些发黄的草地上,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练功服的老人,正在闭着眼睛打着太极拳。当林笑天的脚步踩在塑胶跑道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人瞬间睁开了双眼,一道犀利的目光闪过,看到林笑天那张记忆中面孔之后,老人的目光又恢复了柔和,手臂微微颤动之后,却又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继续将套路练了下去。
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了一边,林笑天走到了距离老人不远的地方,也闭上了双眼,开始做起了老人同样的事情。这种伴随了他学毕业之前的锻炼,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自从除了大学的校‘门’之后,就没有再进行过一次。
今天忽然看到老人晨练的情形,林笑天的心里涌出一股冲动,仿佛心中有一股无形的别压抑了许久意念,忽然间被老人‘诱’发了出来,林笑天刚刚开始的时候,动作还有些生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起来。
一直到老人收功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林笑天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只感到一切的烦恼,一切的杂念,都远离自己而去,整个大脑之中没有任何的思维,一片空明之中,他的身体完全是被本能驱使,按照多年练习所形成的习惯在进行着。
仿佛过了漫长的岁月,仿佛只有那么一瞬间,当林笑天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睁开双眼之后,他感觉自己好像沉睡了一个世界那么久远,甚至对自己的身体都有一丝的陌生感觉,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看到一脸微笑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林笑天立即恭敬的走到跟前鞠了个躬,这才问候到:“弟子见过师傅!”这个以往他总是腹诽不已的问候方式,今天却做的异常的自然。
“好,很好!”看着林笑天周身弥漫着.沉稳如渊的气质下,却洋溢着生生不息的灵动。老人欣慰的点头称赞起来:“自去年见到你之后,我本以为你要想进入到现在的境界,起码得等到十几,二十几年之后,没想到啊,真是不错,比你那个不成器的师兄强多了!”
听到老人的话,林笑天还没有.完全擦干的额头,又留下几道汗水,要是老人知道自己这一年的时间,一天拳都没有练习的话,会不会还这么夸赞自己。老人一生就收了两个入‘门’弟子,一个是他的大儿子,一个就是林笑天了。
在那个战‘乱’纷纷的年代里,老人偶然的一个机会,.拜在了一个老拳师的‘门’下,后来等到出师之后,老人有幸参加了全国解放的末期战斗,为中华民族的崛起出了一份力气之后,等到大局稳定,国家建立的时候,老人毅然放弃了军旅的光明前途,回到自己师傅的身边尽起了孝道。
受到家庭的羁绊,老人没有出去闯‘荡’的念头,机缘.巧合下却进入光明中学成了一名体育教师。在林笑天升入初一的某一天凌晨,被‘尿’憋醒的林笑天,在去厕所的途中,凑巧碰到了正在练拳的老人。
每个少年的心里都有一个成为大侠的梦想,林.笑天也不例外,以为自己的体育老师是一个大隐于市的高人,三个月的时间里,才十二岁的林笑天,每天除了上课之外,就静静的站在老人的‘门’口,请求老人教自己武术。
将近百日的坚.持后,终于老人被林笑天的毅力所折服,收下了除自己大儿子外的第二个弟子。现在想想自己当初的念头,林笑天都不禁有些好笑。但正是当初让人发笑的幼稚想法,也让自己幸运的成为了老人的弟子。
“给我讲讲这一年里的事情。”在走出‘操’场的时候,老人向着林笑天说道。
虽然不知道老人的意思,但林笑天还是仔细的说了起来,老人的任何举动都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这是他在老人身边几年的时间里,所总结出来的经验。
仔细听完林笑天简单地陈述之后,老人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半天都没有说话,看着老人沉思的样子,林笑天屏息跟在旁边,心中有些揣揣不安,不知道自己那里做错了。对于老人他可比父亲敬畏多了,父亲一辈子都教训自己的次数,都没有老人一个月时间里打过的多。
那六年的凄惨林笑天估计这一生是忘不了了,在那几年的时间里,学武的过程中,稍微有一点出错的地方,旁边的木棍就会毫不留情的‘抽’在身上,到最后,甚至林笑天一看到老人手中的木棍,心中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毛’。
但又一次和师兄喝酒喝醉之后,林笑天才知道自己这样还是非常幸运的,老人对待自己的儿子比对待林笑天更狠,甚至在一段时间里,师兄每天练拳结束后,都不得不泡到‘药’水里促进身上的淤血发散,否则第二天的学习根本无法进行。
“到底哪里除了问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忘了说,否则你根本没有这么快达到现在的境界?”想了半天老人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不由扭头随意地问了林笑天一句,但随即看到林笑天变化的脸‘色’,老人却有些意外。
看着老人意外的神‘色’,林笑天不由苦笑了一下,没有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竟然被老人随口一说却‘露’出了马脚。当下小心翼翼地,换了一种说法,说自己在毕业的时候,偶然做了一个梦,在梦中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然后经历了生老病死。
“庄周梦蝶?”听完林笑天的话,沉稳如老人也不由惊叫了起来,然后就是不胜地吁吁起来:“我总以为这些传说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事情发生。笑天,这真是你的造化!”
感慨了半天,在林笑天不停地偷偷擦着汗水的时候,老人忽然问道:“笑天啊,你知道‘武’练的是什么吗?”
听到老人严肃的声音,林笑天不由一惊,立即面‘色’肃穆起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当初老人每当给他传授一些东西的时候,都会用这种口气和他讲话,当下林笑天恭敬的说道:“请老师解‘惑’!”
已经将近八十岁高龄的老人,步伐矫健的向前走着,双目之中一阵‘迷’茫,仿佛在自语,又仿佛在告诉林笑天:“在武术发源的时候,老祖宗并不是为了强身健体,更不是为了击败对手,而是为了追求道的真谛!”
“道?”听到老人的话,林笑天有些糊涂起来,难道自己的老师真是什么高人,或者是自己竟然拜入了什么千年传承的隐秘‘门’派?
像是知道林笑天在想什么一样,老人看了林笑天一眼,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别胡思‘乱’想了,为师就是一普通人,一凡夫俗子。这些都是我的师傅听前人们传说的。”
看着老人的笑容,林笑天不由有些尴尬,然后又在心里暗暗编排起来,老人一下子就猜出了自己想什么,是不是他当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也和自己想得一样。
“在远古时期,我们的祖先在进入到大自然之中追寻道的轨迹时,为了自身的安全,研究除了搏击之术,后来在练习的过程中,却发现练习这些搏击术的过程中,随着自己心灵的变化,能体会出不同的明悟。因此在一代代寻道之人的传承之下,慢慢地就演变成了后来的武术。”
不知道林笑天的胡思‘乱’想,老人慢慢地向林笑天说了起来:“但后人们学习了武术之后,却忘记了祖先的初衷,竟然把他当作了恃强凌弱的手段,甚至把他当成了杀戮的工具。”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人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郑重地向着林笑天告诫起来:“为师今天给你说这些,并非是给你说什么隐秘的故事,也不是让你知道什么是武术的起源,而是要你牢牢记住一句话!”
“请师傅您说,弟子一定谨记!”听到老人严厉的口‘吻’,林笑天反‘射’‘性’的‘挺’直了眼神,立即一副严肃无比的模样应声说道。
“‘武’不仅是为了练体,更是为了练心!”铿锵有力的说完之后,老人这才继续说道:“道之一途太过飘渺,听听就算了,但每天练武不是为了让你为练习而练,而是希望你能从练习中体会到我们民族的传承的‘精’神,体会到老祖先对于后人的期望,那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我们的民族,为什么能在几千年的传承中,面对着无数的天灾人祸,王朝兴替,却总能在最后屹立于世界的巅峰,其实就是四个字,自强、包容!不以强大而自傲,不以弱小而气馁。别看我们民族现在落后于西方那些国家,但总会有超越的一天,不用摆出什么大道理来,几千传承到今天,这个世界上那些古老的民族只剩下我们炎黄一脉,就说明了一切。”
“笑天啊!”老人说道这里的时候有些‘激’动,林笑天急忙搀扶着老人的手臂,虽然身体依然硬朗,但毕竟是近八十的老人了。
“你将来也是要为官的人了,其他的我这个老头也不懂,没有多少文化,教不了你什么,只希望你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为传承我们民族的血脉和文化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是,我一定谨记师傅的教诲!”听到老人的话,林笑天的心中对这个被别人称作是“武夫”的老人,产生了纯碎的尊敬,昔日挨揍所产生的畏惧,这一刻也慢慢淡去,一个能为自己民族和国家担忧的老人,配得上任何人的尊敬,这与家世和身份无关。
“那些为留洋而费尽心思的人啊,他们却根本不知道,安逸的生活并不是应该追求的事情,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谋安逸,才是一个中国人应该做的事。美国,哼,一个连种族都没有的国家,充其量就是一个暴发户,连土财主都算不上,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难道给别人洗盘子比给自己种地好,忘记祖宗的不肖子孙!”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比这个人生已经步入夕阳,一生没有正式入过一天学堂的老人看得清楚呢。和老人比起来,那些移民定局于国外的“砖家”“叫兽”们,简直连枉背了一身黄皮肤。
一个只能以肤‘色’来分类,历史不足几百年的国家,能有多大的生存潜质?一个不知道发展自身,只知道四处掠夺的强盗,能有多长的猖狂时间?一百多年前,有多少人知道石油、天然气这些东西?那些古人还不是照样一天一天的活下来了,有那些费尽心思抢别人东西的时间,还不如自己努力寻找新的能源方式来得有用,地球就这么大,你能躲到那里去?宇宙么,再给人类几千年的探索时间吧!
在老人家里停留了半天之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林笑天的心里沉甸甸的,今天不过是准备探望一下老人,尽一下自己的孝心,没想到却从老人那里得到了更多的东西。为了自己这个便宜弟子,老人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懂得的越多,能力越大,责任就越重。想起老人的希望,林笑天骤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起来。自己会不会辜负老人的希望,自己有没有能力挑起这个重担,林笑天有些‘迷’茫,好在自己还有十多年的“远见”,以前还‘挺’兴奋的,今天想想,才发现还是有些短,为什么老天爷不让我活到八十再穿越回来呢?林笑天有些不知满足的抬头看向天空,幸好,天气虽然不好,但也没有落下个旱雷将他劈死!
算了不想了,想了半天,越想越发愁。林笑天只能摇了摇头,将心中的忧虑甩了出去,几千年都过去了,中华总是人杰辈出,没有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更何况现在还有自己这个BUG存在,一切总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忽然林笑天面‘色’一凝,抬起头向着北方的天空望了过去,在那遥远的京城,另一位为了中华民族而贡献了自己毕生‘精’力的老人,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林笑天对此只能暗自伤心,在生老病死这种自然规律面前,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根本没有抗拒的能力,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真诚地替老人为上天奉献一份祈祷吧,希望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能刮起一阵风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