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撑天崖并非上山的路。而是每年春季总有那么几日,从山顶上就会掉下一条绳索,以供郡中的人上山采茶,采药。时间一过绳索就会消失无踪。望君山上所产皆是至宝,足够轩临郡的茶农与药农几近一年的食用,其他时候就以农耕维系生计,日子倒是过得安稳无忧。
除了这几日,其他时候根本不可能从撑天崖上山。
天亮之后,他们也曾去崖底看过,悬崖峭壁之上没有任何支撑的物件可以爬上去。所以,如今只有一条路,也就是所谓的*林。但是*林就算是当地人也不敢进去,更别提会有什么经验。
郡里的老人们都说:望君山里有仙人,惹怒仙人会迷失于望君山中,永不得出。 wWW▪ тTk an▪ ¢ o
霍菡嫣站在*林外,审视着手中的合体手札,兄长在上面标示得很清楚,穿过*林和桃花坳就是千年冰湖,而东西所在的位置就在冰湖附近。
桃花坳,若是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自己梦中所见那满是桃花的地方。自己当时看见楼肃宇他们下山,所以上去应该不难,只是不知茹素夫人又是如何得知上山的路。
他们在*林中穿梭,圣山之巅则屹立着几道身影。为首之人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宛若仙人。此刻他面若冰霜的看着一拨又一拨的人群涌入林中,甚至有的已经进入桃花坳,显然上是有备而来。
“尊主。”身后戴面具的白衣人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静听命令。千百年来,试图进入圣山的人不胜枚举,其中大多数俱是居心叵测。“该如何处置?”
男子眼神微撇,看着下首的几波人,扬起冷笑道:“在桃花坳内释放回梦烟。”
“是。”白衣面具男的应声,语气毫无波澜,似乎只是一具会动的木偶。
“尊主。”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汉拱手,其他人在雪域之中依然一身薄衫,只有他裹着皮裘。“他们也并非都是……”
“虞伯心怀怜悯?”男子神色冷淡,似乎对外界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
茹素夫人他们也只是听说虞伯过世,却并未费心去找寻尸体,谁能知道他早已被接上山疗养。“属下不敢。”
当薛少宸与霍菡嫣到达桃花坳时,只是绕了几个圈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梦境之中,她能明显感受到楼肃宇的心境,而他作为圣山之主对于如何进入圣山,是轻而易举之事。
浓烈的白色烟雾不知从什么地方充斥过来,比方才在*林的更甚。薛少宸却是笑着向前一步,拉紧霍菡嫣的手腕轻声说道:“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烟雾侵袭过来,从他们的身前掠过又消失无踪。“夫君?”
薛少宸笑着摇头,说道:“没事,你看。”
霍菡嫣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此时他们面前早已不是桃花,而是间书房。书房中白衣银发谪仙翩然,清俊的容颜盯着木雕尽是痴迷,修长的身姿立在房中,是他——楼肃宇。
可是自己现在并没有做梦,又怎么会见到他,还是和夫君一起。等等,他面前的人是轩辕镜?!难道轩辕镜并没有死吗?!霍菡嫣诧异的跑过去,细细的观察着。
不对!这不是真人,而是木雕。只是宛如真人罢了。知晓他们前因后果的霍菡嫣,心下微紧。‘生平为一憾恨,以至未及而立白发瀑悬……’
“嫣儿。”薛少宸走上前安慰着。他并没有亲眼见到她梦中的场景,不过看现在的情形也明白。这楼肃宇虽然活着,却毫无人气,眼前的木雕连完全外行之人都知道,绝非一朝一夕能够雕成的。
霍菡嫣紧紧的反握着他,眉宇微皱。
楼肃宇将手中的精石戴在木雕的手腕上,抚摸着它的脸颊细细摩挲着:“镜儿,你曾说我想要的只是木偶,可是为什么有了它却还是想着你。”
“没想到这种时候,你竟然还在这里?”一个女子从外面走进来,她的容貌竟然和木雕有四五分的相似,只是更年轻些。不过她的口气却是透着嘲讽,“你雕刻这东西时,想的是我还是褚绯月?”
“是谁有何分别?”楼肃宇并未转头,只是神色冷淡不辨喜怒。“既然来了,我恰好也有事嘱咐与你。今夜之后,你便离开山庄,永远不要再回凤栖。”
“这便是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吗?”女子眼中藏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明明知道这次去必死无疑,却执意要去。“你明知道皇上对你起了杀心,明知道禇绯月这次就是来杀你的,为什么——!”
“若你想明白了要为你父母报仇,那么尽可动手。”楼肃宇就这么看着她,“拿起桌上的长剑刺穿我的胸膛,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
女子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拦住他的脚步,可她不愿意放弃。她上前两步死死的攥住他得袖口,“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去一个山清水秀,没有人会找到我们……”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冷冷地打断,走向门外。“珍重。”
“如果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是娘亲或者是褚绯月,你还会去吗?”女子不死心的喃喃自语。
“不知道。”今日便是他的死劫。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快要不耐烦了。“你是顾蔓萝。你并非你娘的替身,也不是褚绯月的影子。”
“可是我愿意做她们的替身和影子!只要你想,我什么都可以的。”女子激动得呜咽出声:“我不在乎我是谁,你让我是轩辕镜我就是轩辕镜,你让我是褚绯月我就是褚绯月。”
“可是我在乎。”楼肃宇叹息着,握着紫玉笛的手紧了紧。“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今日之事。”
其实他也想知道,若今日开口之时是镜儿,他面对自己的死劫又该怎么做?可是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日。镜儿,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下辈子选择我好不好?下辈子……
“我安排了柳禺送你出城。”接着他身形毫不迟疑,越行越远。
女子瘫在雕像旁默默垂泪,久久不发一语。
“她,她是轩辕镜的女儿?可是楼肃宇当年不是动手将她杀了吗?怎么会还活着。”前日夜半的梦境中,那婴孩肯定是死了的。
薛少宸看着木雕微微摇头,“当年之事,谁又能知道。”楼肃宇的前因后果他并不好奇,他关心的是如何才能从迷障中走出去。这并非霍菡嫣的迷障,而是楼肃宇的执念千年不散,抬起霍菡嫣的手腕,果不其然手腕上的精石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霍菡嫣自然也看见,顿时紧张起来。除了上一次兄长对手串施法之外,就再没见它亮过。自己梦境是因为这手串,现在陷入迷障还是因为这手串?不过既然如此,霍菡嫣将手串取下来递给薛少宸。说来也神奇,他们眼前的景象竟然慢慢褪去。
不过下一刻,霍菡嫣就觉得更不好了。
白色的灵堂,棺木及牌位:爱妻薛霍氏菡嫣之灵位。
是前世的灵堂,身为魂魄之时,自己也是站在一旁看着。霍菡嫣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劲重了许多,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连忙说道:“夫君,这些都是幻境,咱们得找法子出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薛少宸立刻调整心神,转头看着她笑着应声。
“谁准你们摆这些的,我的嫣儿没有死,不会死!”从门外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个人,踹翻了灵堂的摆设……
夫君……是夫君……
“嫣儿,走!”
穿过迷雾,看着水平如镜的冰湖,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桃花坳。方才的幻境当真让人倍感真实,似乎真的走了一遭。薛少宸蹙眉的凝视着她,嫣儿她……
方才的烟雾透着古怪,霍菡嫣疑惑的问道:“是茹素夫人还是圣山的主人?”
“茹素夫人此刻心心念念的乃是楼肃宇,多半是圣山上藏匿的其他人。”薛少宸将披风解下来系在霍菡嫣身上,山下与山上,宛若两个季节。白雪皑皑、湖泊结冰。雪地上凌乱的脚印往同一个方向而去。
霍菡嫣拢了拢披风,搓了搓手掌。“夫君,咱们赶紧追上去再说。”
刚走一小段路,便看见站在冰湖旁的茹素夫人一众,红衣点梅宛如血珠染透,她自然也看见了他们,妖媚的笑道:“你们的速度倒也不慢。”
薛少宸波澜不惊,“无论多快,终究比不上侧妃。”
她似有无聊的打着哈欠,仪态妖娆妩媚,“奴家心急了些,若是知道你们会来,就应搭个伴儿。既然都来了,不如咱们合作如何?”
“愿闻其详。”薛少宸拱手。
“这望君山中显然有人捣乱,云王的人马也即将穿过*林,桃子只有这么大,人多了果肉就少了。公子说呢?”茹素夫人很聪明,当她看见他们时便打定了主意。若是两边人马厮杀无论谁胜谁负,都会被别人渔翁得利。既然如此,大家不如彼此合作,各取所需。旁人要的是兵法国策,她要的只是楼肃宇。所以与云王合作也好,与邛火酉合作也罢,同任何人合作都毫无差别。
薛少宸轻笑:“侧妃想让我拖住云王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