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一往情深(一)
叶明远一点点擦干脸上的水渍,“可真是能耐了,你是这世上唯一敢在本侯脸上喷水的女人。”
沈璧见他一脸狼狈,掏出方巾给他擦拭,叶明远也不拒绝,脸伸过来,任由她打理,沈璧忽觉行动暧昧,随即把方巾硬塞他怀里,不再理会。
叶明远闻闻方巾,上面带着沈璧的味道,是一种不刺鼻的淡香,擦完脸上的水,便整整齐齐叠好,耍无赖不还给她,踏踏实实地揣怀里。
他这般举动,沈璧看在眼里,心里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上来,只觉这一世的叶明远,与从前认识的有些许不同,而沈璧自己或许也不知道,虽然此人三番两次戏弄她,但她并不反感眼前的无赖。
“然后呢?”沈璧问道,嫁或不嫁总得有个说法。
“然后你爹就说,让我婚后多担待一些,若你野蛮欺负了我,就叫他来明侯府,亲自教训你。”叶明远乐呵地说道。
沈璧却懵了,这……这就缴械投降了?阿爹就这么默认了这门亲事?
沈璧慌了神,正要夺门而出,好好问问沈泽的意思,恰巧撞上阿阮,见她神色仓促,沈璧心下黯然,想起前些天吩咐她做的事,问道:“我前日吩咐你去找来我阿娘用过的瓷器,你可还曾记得?”
叶明远看好戏似的,不急不慢坐在圆桌前,看她怎么问话。
阿阮回道:“小姐吩咐的事,我怎会不记得。”她小心拿出一黄色陶瓷碗,上呈给沈璧,沈璧接过那碗,仔细打量一番问道:“这是辛二娘送予我阿娘的碗?”
阿阮抬头看沈壁一眼,却在对上她冰冷的眼眸时,忽的缩了回来:“是。”
“砰!”沈璧把碗往地上一摔,瓷碗四分五裂。
“小姐!”阿阮吓得不住哆嗦,立马跪了下去。
“阿阮,你仔细说说,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在这府中,你与谁最亲!”沈璧气得五脏六腑差点裂开,叶明远疑惑,上前捡起残片一看,碗是陶瓷不错,图案也与他那边拿来的碗差不多,只是碗沿上少了层红色的釉,与辛二娘送给萧夫人的相差甚远,想必是这奴婢为了包庇下毒的人,从中调了包,把淬了毒的碗压下,换了没有毒的陶瓷碗,以假乱真,她是知道萧夫人碗上有毒的,这也坐实了阿阮背叛的事实。
“小姐,你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阿阮抱住沈璧的腰,沈璧心乱如麻,神色俱灭,蓦地甩开了阿阮,阿阮倒地磕绊了头,被撞出一片青紫。
沈璧心头一恸,“你还担心我的身子,那我娘的身子怎么办?由着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糟蹋?!”她上前狠狠踹了阿阮一脚,阿阮向后倒去,起身后又猛地抱住沈璧,“小姐体质虚弱,别为我恼了自个,若能出得这口恶气,你打我骂我都使得!”
“尽说些没用的,平时干什么去了!”沈璧呼吸急促起来,只觉胸中一口气喘不上来,适才踢了她,见她伤了额头,又听她嘴里没一句实话,既心疼又气恼,一时间分不清是恨还是悔,只由着自己像只困兽,握紧拳头狠狠捶打阿阮,阿阮竟没有一点反抗,她蹲在角落,仍由沈璧捶打,沈璧疯狂了一般,叶明远从未见过她这番姿态,赶紧把人拉扯开,从后抱紧她不让她再伤害别人,伤害自己。可她不怎么听话,在他怀里还一个劲儿的挣扎。
“别闹!你冷静点!”叶明远吼道。
沈璧使完了力气,终于瘫坐在地,她眼中的星芒在涣散,声音嘶哑,泪珠从眼角滑落,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头,她看着角落里抱着头的阿阮,纳纳说道:“阿阮,我平日待你不薄。”
阿阮默默上前抱紧沈璧,她哭了,小声啜泣起来。
“可你怎么忍心呢?”沈璧也跟着哭起来。
听到沈璧这么一说,阿阮便哇哇大哭起莱,哭得像个孩子。
叶明远眼看沈璧哭倒一片,捏紧眉心,心烦起来,随即把沈璧与阿阮分开,对沈璧轻声道:“我知道你难过,若你不想出面,我便帮你办得妥妥当当的,可你不许再哭了。”
沈璧似懂非懂,憋着嘴,无奈点点头。
叶明远替她抹干她的眼泪,见她泪眼盈盈,轻点她的鼻头笑道:“哭得像只落水狗。”
说罢便到前厅审问阿阮,隔着屏风,沈璧见叶明远人影恍惚,心里竟然莫名踏实了。叶明远也不跟阿阮绕弯子,单刀直入地问了事情前因后果,沈璧在幕后默默听着。
阿阮说了很多要紧的,不要紧的,大抵是二奶奶拿了她的家人做把柄,若不服从,她的家人性命不保,辛二娘也不让她做别的,但凡舒云台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通风报信即可,包括她与叶明启夜里私会的事,包括她在祠堂与叶明远在一起的事,都是阿阮通风报信。
“你可曾后悔过?”叶明远垂眸问道。
阿阮看了一眼叶明远,猛地点点头。
“你可愿将功补过?”叶明远问道。
阿阮泣不成声,“愿意!”
叶明远满意地点点头,他随即在案前写了什么,写好以后,示意阿阮沾了朱砂,在证供上画押签字。
“这是你刚才说的呈词,若无异议,你且签字画押,哪日我若要有所作为,这些口供可将凶手绳之以法。”
阿阮正准备按下手印,俯首认罪,可这时沈璧握住了阿阮的手腕。
叶明远不解地看着她。
“你有罪,可你的罪只能我来罚。”沈璧盯着满脸泪痕的阿阮,她的脸上布满了凄哀与彷徨。
叶明远见沈璧取了佩剑就要夺门而出,问道:“你要去哪儿?”
“辛二娘逼人太甚,以阿阮亲人要挟,欺负我大房没人了。既然文的我斗不过,那就索性来武的,大杀四方,打她个措手不及!”沈璧冲了出去。
被叶明远拽了回来,他搂紧她的腰,不让她再动动弹。
“我气不过!”沈璧牙缝中逼出一句,“为何不仗剑冲进去,杀了那个贱人来个了断?”。
叶明远见状,絮絮跟她说了会儿话,待沈璧老实了,冷静了,叶明远才说道:“要杀一个人何其容易,尤其对你来说,莫说你甘心动武,恐怕连你的一招一式,都能要了那妇人性命,杀个人又有何难,只是你清清白白的杀了她,惹得旁人说你身不直,理不正,杀得不够名正言顺,解了气,毁了名声,白惹不痛快,既然要杀,那便杀他个心服口服,让她身败名裂,死得明明白白。”
沈璧擦干眼泪,“对,你说得对,不能便宜了她。可阿阮的家人还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