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轻拍身上泥泞, 叹了口气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那妇人指着自己,莫约四十出头,头上裹着破旧灰色方巾, 满脸黄仆仆的, 身材矮胖, 头顶只到沈璧胸口, 却一味满嘴脏话激怒沈璧, “呸!小畜生,敢勾搭侯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蹄子, 敢在你老娘我这里卖弄撒野!”
沈璧只觉心烦意乱,叶明远把她拖到这里做什么?她不想狗咬狗一嘴毛, 索性不搭理她, 自顾自打量院落。
院子里都是翻过的黄土, 没有鹅卵石铺地,院子也只种了土豆、蔬菜, 临到屋里还有一葡萄架,上面长满了绿色葡萄藤,刚发了芽,还没出苞,院子里只要一个屋子, 屋里灰尘满地, 像长时间没人住过, 这间院落不像给客人住的, 倒像给家中下人住的。
沈璧捂住鼻子, 闻不惯院子里刚施过肥的花藤,听那妇人在身后骂骂咧咧:“跟你说话, 听不听得懂人话?!”见沈璧不搭理,又上前拍她的背。
沈璧忽的饶过她的臂膀,借着腕力朝反向一扭,“啊!”妇人直叫,她的整只手臂几乎被掰朝外面去,这才发现眼前小妞子不是好惹的主。
“你有话就直说,别学走狗乱叫,吵了你祖奶奶的耳朵!”说罢,沈璧把人一推,妇人后退几步跌在黄土里,摔了个狗吃屎。
“你!”那妇人提起弄土的家伙要打沈璧,沈璧经过月照调息,早已疲态赶尽,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轻易躲了去,最后又顺着力道统统还给了妇人,妇人被打得扑倒在地,哇哇大哭,沈璧单脚踩在她的屁股上:“还敢惹我吗?”
妇人嘴里骂骂咧咧,好不容易逃出院子,沈璧以为就此罢了,谁知过不久就来了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留着青须,想来定是刚才那个婆子搬来的救兵,也不知找了哪家出头的,沈璧疑惑问道:“你是?”
那人回到:“鄙人姓刘,你只管叫我一声刘管家,听说你打了老祖宗身旁的花匠,老祖宗遂命我来请小姐问话。”
沈璧“哦”了一声,此人看着恭敬,但气焰不减,十分傲慢。
老祖宗?想起上一世,侯府的大家长老祖宗何许人也,原本只是寻常农家出生,却嫁了个有开国战功的将军 ,生了儿子,获封诰命,她上一世对老祖宗记忆不深,平日里只是去应个卯问问安,没什么交集,现在再次相见,却是托了一个花匠的福。
她随刘管家到老祖宗住处,见老祖宗端坐堂上,身着金蝉黑服,脸上长满了褶子,威严不减当年,她跪下作揖,却见老祖宗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只对刚才那个花匠说,回了。
自己回屋歇息了,沈璧抬头见四下无人,身旁一管家看事,是要让她一直跪着了。
沈璧眼观鼻,鼻观心,鼻尖冒出汗水,却直直跪着,午后阳光最火辣,她身子暗虚,早已强弩之末,却不能被人小看了去,直直跪了一天才被人打发走。
临走时,刘管家交代她,明日带着花肥到老祖宗后院侍奉。沈璧听出来了,花匠被她打伤,施肥的活留给她了。
好啊,好得很!
沈璧跪了一天本来浑身瘫软,回了自己破院子,还得收拾屋子,可她实在没力气,不一会儿便躺在床上睡着了,梦醒时分,却见一黑影匍匐在她跟前,吓了她一跳。
“谁!”她猛地缩到床头,此番若被人抓住,为着麒麟血而来,她手无缚鸡,又没有阿碧在身边陪伴,只能任打任杀。
那人叹了口气,点了灯才发现,是叶明远!
“夜已深,侯爷此番又是为何?”沈璧松懈下来,却见他未置一词,托着她的足跟,挽上裤脚,打量她的膝盖,淤青一片,想必是跪的。
“别动!”叶明远皱眉,困住她的脚踝,取了随身金疮药,为她磨上。
“松开!”沈璧痛得直喘气,摇晃起来。
叶明远见她痛得皱起眉心,小心吹拂她的伤口,他嘴里吐出热气,让沈璧不由觉得膝盖痒痒,瞧他细心的模样,又不忍推开,让人不由脸色一红,竟不知如何自处,这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沈璧竟不知,怎样才是他的真面目。
听他说道:“侯府上下,我家老祖宗最心软,兴许是农户出身,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小姐做派,要给你做下马威!你前阵子逃婚,惹怒了老祖宗,我求了她,让她别来找你,谁想你是个不争气的,一进门就把她身边的人打了,叫她不想教训你都不行。”
沈璧抿嘴不语,难道被人打了脸,还要嬉笑讨好不成。
涂好药,叶明远又要起身走,临走时说了一句:“你且忍忍,让老祖宗消了这口气,过阵子她气消了,便无事了。”
沈璧问道:“旁人总欺负软弱的,我若讨了饶,她便成天都要招惹我,让人觉得我是个窝囊的,我便再也抬不起头。”
叶明远笑道:“你想法倒挺多,可知君子能屈能伸的道理?打不过你就得躲,得跑,别傻乎乎的被人当靶子逞英雄!”
沈璧瘪嘴“哦”了一声,怨道:“人活一世,要忍,要痛,真没意思。”
叶明远叹了一声:“你倒觉得没意思,可知你能活着说话,是托了谁的福气。”
沈璧看了他一眼,难不成托了你的福?想想就好笑。
“总之,你不能惹老祖宗,以及她身边的人,知道了吗?”叶明远再三嘱咐。
沈璧却道:“侯爷,我待在这里实在不快活,你既已传授我月照调息之法,我回去修炼便是,能不能饶了我,放我离开?”
“不行!”叶明远拽住她的手腕,怒道,“哪儿也不许去,乖乖待着!”
沈璧识趣闭嘴,往后再也不敢提离开的事,却也无奈侯府的日子,不知道接下来又是谁要找她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