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是我姐姐。”欧阳爵直觉并不喜欢这位苏公子,言简意赅地说道,甚至连欧阳暖的名字都不肯透露。

苏玉楼望向欧阳暖,只觉得她眉若春山,眼横秋水,虽年纪尚小,容貌却是笔墨言语难描似的美,不由微微一笑,道:“大小姐安好。”

他目光中似有种热度,这种隐隐的热切,仿佛要将她也燃烧起来,欧阳暖淡淡笑着道:“公子不必多礼。”

欧阳爵听到姐姐说话的声音,只觉得与平常有异,仔细望去,欧阳暖脸上却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的温和,然而这种细微的变化只有欧阳爵这么亲近的弟弟才能发现,苏玉楼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欧阳爵相当不喜欢这位俊美公子靠近自己的姐姐,冷冷地道:“姐姐,我要去前厅,你回去吗?”

欧阳暖点点头,道:“祖母也该到处找我才是,你快走吧。”说完,她向苏玉楼淡淡施了一礼,转身离开,红玉跟着自己小姐,却不由回头望了苏玉楼一眼,心道这位公子的容貌真是太俊俏了,难怪刚刚那些千金小姐们一个个都激动万分,然而欧阳暖却转身就走,脚步没有半点留恋。

欧阳暖走了很久,苏玉楼还站在原地,欧阳爵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苏公子,你不去前厅吗?”

苏玉楼一愣,回过头来看到欧阳爵正不悦地望着自己,他微微一笑,仿若浑然不觉的样子,点头和他一起离开,可是心里却说不出的惊奇,寻常千金小姐见到自己不是脸红羞涩就是期期艾艾,要不就是使劲儿往上贴过来,这位欧阳家的大小姐却仿佛半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她这是故作淡然还是欲擒故纵?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对欧阳暖生出了一丝别样的兴趣。

欧阳暖走出很远,一直在袖子里死死攥着的手才缓缓松开,日光下一看,却已经被指甲划得血迹斑斑,红玉惊呼一声,道:“大小姐,你怎么了?”

欧阳暖淡淡的道:“刚才站得久了,头有些疼罢了,不许声张。”

欧阳家前厅,正桌上坐着欧阳治和他亲近的官员七八人,其余桌子是为诸位公子准备的。苏玉楼刚刚坐下,与众人从容不迫地谈话饮宴,其他人都是出身官宦世家,原本对他商人之子的身份有些轻视,可是刚才看到他在花园里百步穿杨的射箭之术,轻蔑之意不知不觉就收敛了几分,如今到了酒席上,众人心存试探之意,席间不断向他敬酒,他都含笑饮下,与对方亲切交谈,看来半点没有生疏的样子,游刃有余,给众人留下的印象都非常之好。言谈间公子们的话题从诗词文章、丝竹琴曲扯到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地方物产,苏玉楼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当真是个文武全才,令人心折,诸位公子纷纷去了蔑视之意,只有林之染态度冷淡,并不理会。

席间,一个丫鬟端酒壶倒酒的时候,将一盅没剩多少的酒水倒在了苏玉楼袖口上。

苏玉楼微微皱了皱眉头,欧阳爵也陪坐在这一桌,作为主人终究忍不住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丫头太不小心了!”

那小丫头年纪还小,见闯了祸,立刻赔礼下跪,连声道不是,苏玉楼在别人家作客,并不好当场发作,只道:“算了。”只是袖口湿了一片,很不舒服。

那小丫头连忙道:“请公子跟着奴婢走,奴婢替您稍清理一下。”

对于向来重视仪表的苏玉楼来说,身上带了很浓重的酒味,当然是觉得很不像话,听这丫鬟如此言语,他便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欧阳爵皱眉道:“可是待会儿要向爹爹敬酒的。”

苏玉楼生**洁,便笑道:“时间还早,我很快就回来,不会耽误的。”

欧阳爵点点头,嘱咐那丫鬟道:“不要去后院,不小心冲撞了谁家的小姐,绝饶不了你!”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点头,领着苏玉楼走了。欧阳爵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坐在此桌首位的林之染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苏玉楼离去的背影……

苏玉楼跟着那小丫头穿过前厅,重新走过花园,不知不觉走到一个较为偏僻的院落,那小丫头让他在院子里等着,然后进了屋子,很快捧出一盆温水,帮他卷起袖子,将袖口的污渍细细洗净了,再用干净布帕给他抹干手,笑嘻嘻地道:“公子,很快就好了,不用着急。”

苏玉楼的脸色却有些冷淡,慢慢道:“你手脚如此利落,怎么会把酒倒在我身上?”

那小丫头十分伶俐,甜笑道:“公子说的奴婢好像是故意的,奴婢可没有那个胆子。”说着,她望着苏玉楼,感叹了一句:“公子生的真俊俏,我来府里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您这样的公子,真是像天人一样呢!”

她说的娇俏,眼中却似乎有异彩一闪而过,苏玉楼忽然心头一跳,觉得有些不对,一把抓住小丫头,厉声道:“你是谁派来的,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小丫头轻声道:“公子,奴婢是遵照夫人的吩咐做的,您且在这里稍等片刻,一切的事情夫人都安排好了……”

苏玉楼冷冷一笑,站起来起身就要走,小丫头很是机灵,快速挡在他身前,将一块玉佩在他跟前晃了晃,道:“公子可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苏玉楼一愣,立刻认出这块双鱼玉佩是苏夫人贴身之物,他顿时站住不动,只是声音冷了几分:“你们家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低下头,掩住眼中的诡谲,道:“公子在这里等着就是了,就算我家夫人会害您,难不成苏夫人还会害您吗,总之是大好事,公子若是错过了,将来可是会后悔的……”

欧阳暖回去的时候,戏已经唱到了第六折。台上的戏子正唱到“一只大雁落地平,垂头缩翅血斑红,何日能得英雄将,也把仇人箭穿胸!”

她站在门口凝神听着这一句,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微笑,宁老太君看到她回来,十分高兴的样子,立刻招手让她过来。欧阳暖笑着走到她身边,宁老太君道:“刚才见着爵儿了?”

“是,外祖母,爵儿让我代他向您问好。”欧阳暖微笑着回答,那边李氏向这里望过来,就听见欧阳暖说道,“爵儿这孩子就是太傻,说是要射个好彩头给祖母祝寿,别人都走了,他还在花园里练习,弄得手上都破了,我看着真的心疼。”

李氏一听这还得了,赶紧吩咐张妈妈去取白玉膏药来,“你吩咐人给大少爷送去,亲眼见他抹了再回来。”

林氏在旁边听到,眼中的怨气难以遮挡,大姐生的儿子就是欧阳家的心肝宝贝,她的儿子还没有出生就被冠上了天煞孤星的恶名,这一切都是欧阳暖造成的,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紧挨着林氏坐着的苏夫人悄悄道:“你先前可没说,大小姐是这么个美人儿呀。”

林氏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客气着道:“暖儿像我的大姐,容貌倒是很出众的,让夫人见笑了。”

苏夫人轻声道:“这是哪里的话,你这话可是将我当外人呢?就以我送你的玉佩为定,此事你可不许变卦!”她越说越亲近,尤其是眼角上笑出来的细纹,竟像是十分的高兴。

苏夫人看着欧阳暖,反复地打量,心道凭借玉楼的才华,这一次功名一定会求到的,若是再娶一个出身这样高贵的儿媳妇,将来镇国侯府和吏部侍郎在朝中也能替苏家帮衬一二,到时候玉楼的前途岂不是一片光明?这样想着,她的目光更亮了几分。

林氏看着苏夫人,猜到她心中在惦记什么,不由得暗自冷笑,苏家不过是商贾之家,纵然富贵滔天,在京都权贵眼中也是不入流的,就算苏玉楼取到了功名,根基也还太浅,欧阳治绝不会将嫡长女嫁给这样的人家,更不要提背后还有个老谋深算的宁太君,她怎么可能同意让自己的嫡亲外孙女嫁给一个商户?但若是欧阳暖自己愿意,一心一意要嫁给苏玉楼,那就怪不得旁人了……原本还想等欧阳暖年纪再大一些再动作,只是如今看来却是等不得了,她在这府里多留一天,都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林氏想到这里,重重咳嗽了几声,向着欧阳暖道:“暖儿,过来娘这里。”

欧阳暖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要走过去,宁老太君却突然拉住她的手,欧阳暖知道外祖母心中是担心林氏另有所图,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她是自己的继母,如果就这样不理不睬,传出去并不利于自己姐弟,所以欧阳暖安抚地拍了拍宁老太君的手,脚步轻盈、面上带笑地来到林氏身边。

还不等她说话,一旁的苏夫人将她拉着又细细端详,手摸到她的手指,不禁道:“大小姐的手怎么这样凉。”说着便将自己手里的手炉递过去,“快暖一暖。”

欧阳暖微微笑道:“多谢夫人关心,只是天气寒冷,不要冻坏了夫人才是。”说完又将手炉还给了她。

苏夫人笑容一僵,顿时察觉到自己的意图太明显了些,旁边已经有不少的夫人为之侧目,甚至连宁老太君和李氏也向这里望过来,她面上有点讪讪的,不敢再多表露出什么。

林氏笑道:“暖儿,苏夫人是自家人,你何必客气。”

还真是急不可耐地要将关系拉近啊,欧阳暖笑了笑,目光之中却露出些微的冷淡,道:“娘,来者是客,苏夫人是您的贵客,暖儿更不能怠慢了。”

林氏是吏部侍郎夫人,竟将苏夫人这样的商人妇奉为座上宾,怎么不令人觉得疑心?几位夫人听了欧阳暖这句话,不由得都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这里面似大有深意,林氏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只能装做毫无所觉。

不一会儿,林氏脸上露出疲惫之色,苏夫人关心地道:“夫人累了吗?”

林氏点点头,笑道:“我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自然比不得旁人,不过坐了一会儿就这样疲乏。”说完,她站起来向李氏告罪道,“老太太,媳妇身体不适,就陪诸位看到这里了,先行回去,还请您不要见怪。”

李氏现在看见这个儿媳妇就厌恶,哪里会留她,抬起手挥了挥,道:“这里有这么多人呢,哪里用你陪着,回去吧。”

林氏应了声是,向诸位夫人告别,突然身子一歪,像是站不稳的样子,不巧就歪倒在欧阳暖的身上,欧阳暖一把扶住她,轻声道:“娘可小心些。”

李氏见到这种情况,对林氏越发厌恶了几分,道:“可儿你送你娘回去吧。”

欧阳可刚站起来,林氏连忙道:“不必了,可儿年纪还小,让她陪陪老太太吧,有暖儿送我回去也是一样的。”

这倒是十分的奇怪,她不要亲生女儿,偏要在众人面前与自己这个继女作出母女情深的模样,到底是为了博得贤名,还是另有所图?欧阳暖微微凝视着林氏,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不管是哪一样,她都无所畏惧,她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就由我送娘回去吧,各位贵客还请安心看戏。”

欧阳暖走过欧阳可的身边,仿佛不经意间,留给她一个奇异的微笑。看的欧阳可心中十分不安定,她是知道林氏的计划的,但她没想到苏玉楼竟然是这样一个出众的美男子!正因如此,在看到苏玉楼的时候,她突然不希望娘的计策成功了!尤其看到欧阳暖露出这样的笑容,仿佛在向自己挑衅似的,欧阳可心底更是不舒服得很,连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

林氏斜倚着欧阳暖一路走出去,一副怯弱不胜的模样,她笑着道:“谢谢暖儿了,娘耽误的你连戏都看不成,实在过意不去。”

“娘说的哪里话,人常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到哪里看不都是一样的么?”欧阳暖笑得很甜蜜,但林氏却觉得她甜蜜的笑容中带着一种冰寒,不由自主攥紧了自己的手,强行压制住自己甩开她的冲动,继续往前走去,一直走到花园处,突然惊呼道:“哎呀,王妈妈,我身上的红鲤金累丝香囊呢?刚才还在的呀!”

王妈妈一听顿时着急道:“莫不是丢在哪里了?夫人,院子里人多嘴杂,万一不小心叫什么人捡走了可是大不妙,老奴赶紧去寻!”

欧阳暖冷眼看着这一对主仆一唱一和,心中冷笑,堂堂一个主母身上的东西怎么会轻易丢失,这出戏到底是什么名堂?

王妈妈厚着脸皮道:“大小姐,夫人出来的匆忙,只带了两个丫头,请你的丫头也帮着一块找找!”

天气寒冷,欧阳暖将方嬷嬷留在听暖阁,身边只带了红玉和文秀,她听到王妈妈这么说,不由笑道:“妈妈要用人直说就好了,文秀,你去帮着夫人找一找。”

王妈妈领着三个丫头离开,只剩下林氏、欧阳暖和红玉三个人继续往前走。

林氏道:“暖儿,我要你来陪我,原是我有心里话要同你说。”

果然来了,欧阳暖一笑:“娘有什么话尽可以说。”

林氏眯眼看着欧阳暖,低声道:“暖儿年纪也不小了吧。”

欧阳暖柔和地笑:“祖母说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林氏微微笑道:“这话是老太太心疼你,大姐在你这个年纪上侯府提亲的人都踏破门槛了,说真的,我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姑娘年纪小,先定下也没什么的。”

欧阳暖淡淡道:“娘是嫌弃女儿了?想让女儿早点离开家?”

林氏眼中寒光闪过,口中却娇嗔:“这怎么可能?娘是全心全意为了你好,好人家的公子留不住,等你到了十五岁再筹谋,只怕找不到好人家……”

欧阳暖垂着眼道:“我年纪太小,这样的事情娘还是不要和我商量的好,爹爹和祖母知道了只怕要生气的。”

林氏心中冷笑,突然拉了欧阳暖的手,叹道:“可怜的孩子,我何尝愿意和你谈这些,只是你亲娘早逝,老爷公务繁忙,老太太近些年也不问事,只有我是你的亲生姨娘,待你一直视如己出的,这些话说给外人听自然是忌讳,咱们娘儿俩之间又有什么说不得的!你也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说的情真意切,眼睛里还微微闪动着泪光,如果欧阳暖没有重生一世,绝对想不到林氏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现在她可是一丝一毫的感动都没有,只有数不尽的厌恶之感,淡淡道:“娘这话却说岔了,我有祖母疼爱,有爹爹照拂,将来还有弟弟可以依靠,又有什么可怜的地方呢?倒是娘你自己身子不好,就无需为这些琐事担心了。”

林氏心里一凛,实在有些恼怒,嘴里却说道:“暖儿,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老太太虽然和蔼,到底不是亲娘,就算想为你考虑,她年纪大也顾不上了,你爹爹又是个糊涂的,你还是应该为自己打算一下前程才是,别一味的如此老实,否则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拐弯抹角地说了这么多,不外是为了下面的话做铺垫,欧阳暖微微一笑,顺水推舟道:“这些年多亏娘百般照顾我,我要是早嫁了,怎么舍得您呢?”

你还不死,我怎么能将弟弟放心留给你这样的母豺狼?

林氏笑了笑:“傻孩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这些年我当这个家,有多么不容易,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她顿了顿,感慨道,“人都说后娘难做,爵儿一直误会我倒没有什么,你总要相信我才是,我是一心一意为你们姐弟着想啊,绝不会害你们的。”

就是相信了你,才会让爵儿危在旦夕,才会让自己深陷绝境!欧阳暖静静地看着林氏:“娘的再生之恩,暖儿没齿难忘。”

她说到没齿难忘四个字的时候,笑容十分甜蜜,却带着一股令人齿冷的意味,听得林氏背后莫名起了一层鸡皮,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十分可怖,仿佛在许下某种誓言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关于早点为自己筹谋的话题,林氏几次三番再提,欧阳暖几次三番又岔开。不知不觉间走过了花园,一个小丫头突然从旁边跑出来,好像慌慌张张地,一不小心撞在红玉身上,林氏呵斥一声道:“站住!疯疯癫癫像什么样子!”

小丫头一下子跪倒,十分紧张的模样,低头道:“夫人,奴婢是前厅伺候的丫头,大少爷不小心喝多了,说头疼得很,奴婢要去寻大小姐去呢!”

欧阳暖的心微微一动,爵儿只是个孩子,平日里从不饮酒,今天却不同,作为主人肯定是要喝一些的,之前她已经嘱托他尽量少喝,怎么还是喝多了?就听到林氏笑道:“好在你碰上了我们,若是直接让你就这么冲进去,不小心冲撞了老太君或者其他贵客怎么办?罢了,暖儿,你就随她去看看爵儿吧。”

欧阳暖颇有深意地看了小丫头一眼,故意迟疑道:“那娘怎么办呢?王妈妈和其他丫头也不在身边,总不好叫您一个人回去!”

林氏嘴角勾勒出一丝弧度,状似不经意地道:“那就让红玉扶我回去吧!”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先是调走了文秀,接着是红玉,林氏到底想要做什么?一个偶然接着一个偶然,变成了一个必然。难不成还想让张文定一事再度重演?欧阳暖仔细审视着林氏,却看到她一脸平静,半点端倪也看不出来,不由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娘真是体恤,既然如此,暖儿就先去看看爵儿,红玉,你好好照顾夫人,务必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福瑞院。”

红玉应声,抬起头的时候眼底却有一丝担忧,欧阳暖朝她略点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看着林氏依着红玉走了,欧阳暖才回过头,盯着这个报信的小丫头,道:“大少爷在席上都给谁敬酒了,到底喝了几杯,现在何处,身边什么人在服侍,既然醉了又是谁让你来请我的?你既在前厅伺候,谁准你跑到后院来找人?”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那丫头额头不由得出了冷汗,低下头回答道:“详细的情形奴婢不清楚,是……是大少爷身边的人让奴婢来传信给大小姐。”

传信?欧阳爵身边的人自己早已一一调查过,留下的都是些机灵可靠身家清白的人伺候,便是他真的喝醉酒了,他们也该知道怎么处理,怎么会跑到内宅来找自己这个大小姐?难不成还让她去给爵儿醒酒吗?更何况,他们自己为什么不来请,非要这样一个在前厅伺候的眼生丫头来?这样的理由用的真是可笑,但换了以前的欧阳暖却一定会相信,林氏不过是吃定了自己将爵儿看的比天还要重要,赌在关心则乱四个字罢了!只不过,如今这场戏谁是蝉,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这还两说着,欧阳暖心底冷笑。

“既如此,你就带路吧。”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话语中却带了三分冷意,那丫头只觉得被大小姐的眼光这么盯着,不由自主脊背就矮下几分,低声应是。

一路走过去,终于到了花园西边角落较为偏僻的小院落,小丫头脸上赔笑道:“大小姐,大少爷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欧阳暖却笑望着她,好像在待她走后自己再进屋。

小丫头脸上带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焦急,“大小姐,大少爷等着您呢!”

欧阳暖笑容温和:“爵儿身边必不缺人照料的,你多大了呀,叫什么名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小丫头脸上有些紧张,“奴婢叫银杏,是不久前刚刚进府的,奴婢是认得大小姐的,许是您贵人事忙,不记得奴婢了。”

欧阳暖笑容灿烂:“我倒不知道,府里还有这样机灵的丫头。”说着,脸上露出几分怅然,“看样子真是进了好些新人,听说府里前些日子放出去不少妈妈,唉,祖母说要整顿院子,好多老人都出去了。日子过得真快呀,还记得小时候照顾我们姐弟的江妈妈,当初多么爽利的一个人,没几年身子骨就不好了,这一次我还特地求祖母将她留下养老,她偏偏说人老了想要回到故土去,我心里真是舍不得呢!小时候爵儿总是哭闹,就是乳娘都嫌他吵闹,只有江妈妈不觉得,她最会逗我们开心了,又会扎竹蚱蜢……”竟然要长篇大论说一通的架势。

银杏看她一直站在门口不肯进去,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几乎有点架不住。这位大小姐,年纪轻轻,却并不是软柿子,夫人让自己引她来这里,还以为是个轻松的好差事,谁知竟这么难完成……完成了又不知道会招惹来什么祸事,只是到现在已经没有她后退的余地,索性把心一横道:“大小姐,您快进去吧……大少爷真的该等急了……”等欧阳暖一进去,她就将锁锁上!照着夫人的吩咐将大小姐和那人一起关在里面!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银杏,我说这么多话,口渴了,你去替我倒一杯茶来!”

什么?银杏一愣,倒茶?

欧阳暖的笑脸冷淡下来:“怎么,我连一个丫头都支使不动了吗?还是你眼里只有夫人没有我这个大小姐?”

银杏心中一颤,到底胆子不够大,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道:“大小姐,奴婢……奴婢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必麻烦了,爵儿既然在这院子里,自然是备好了茶水的,不然怎么醒酒?”欧阳暖冷笑一声,道,“还是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爵儿根本不在里面?”

“不敢!奴婢绝对不敢欺骗大小姐!大少爷就在里面,只是这院子向来没主子住,大少爷就让身边的小厮去别处取醒酒汤了,所以外面才没人伺候,恐怕院子里现在炉子都还是冷的,一时照顾不到大小姐……”不是没有水,只是水已经打来为苏玉楼清理袖袍,再进院子里去烧水,岂不是全都穿帮了?银杏暗中着急。

“既然这里面没有,你就去别处倒茶吧。”欧阳暖冷冷地说道。

银杏眼珠子不停地转,心念急转,道:“要不然大小姐先进去,奴婢立刻去倒茶来……”

这时候,欧阳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腊梅树后露出的一角月白挑线裙子,不由心中冷笑,脸上却淡淡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了,还不快滚!”

银杏不由自主捏紧了自己的袖口,心道去倒个茶也不过片刻功夫就回来了,便赶紧道:“是,大小姐稍候,奴婢马上就回来。”说完,她飞快地跑走了。

欧阳暖见她跑得远了,冷冷看了一眼腊梅树的方向,就听得有人在后面道:“人都到哪里去了?到底什么事?”

接着一个轻裘缓带的少年公子走出来,正是苏玉楼。

果真是他!欧阳暖暖垂头一福:“苏公子。”心中对林氏的计谋早已了然。

苏玉楼一见到欧阳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大小姐,对不住,我没想到你在这里。”又低声骂道:“刚才那个丫头呢!大小姐在这里怎么也不说!”

装腔作势!林氏先是让苏玉楼在人前出现,意图让自己喜欢上他,又想方设法让欧阳可引自己去凉亭,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苏玉楼的箭术,若她真的是个单纯天真的闺阁千金怎么会不悄悄芳心暗许?随后林氏借着头晕的借口让自己扶着她离开,一一将所有人调开,再让银杏带自己到了院子里面,到时候把院子门一封,将两人关在里面,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还说得清吗?哈,林氏笃定了自己会看上苏玉楼,既然说不清就会顺水推舟的下嫁是吧?!简直可笑!这种拙劣伎俩一次就罢了,还敢使第二次!欧阳暖淡淡一笑,道:“意外总是有的,苏公子太过客气了,我这就先去了。”

苏玉楼还没来得及说话,欧阳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隐约听见他在身后叫她,她也佯作没有听到。苏玉楼还要追上去,却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

苏玉楼皱眉看着眼前的盛装少女,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你是……”

“苏哥哥,我是可儿,刚才我在屏风……不,我在凉亭上见到你射箭的风采,我……我十分仰慕的。”

苏玉楼一听十分诧异,却也只能停下来,道:“你是欧阳伯伯的小女儿?”

欧阳可的脸不由的变得更红,眼睛里的光彩越来越盛,她道:“苏哥哥你知道我呀!”

苏玉楼的确听苏夫人提过林氏只生有一个小女儿,只是欧阳可年纪很小,身形都还没有长开,更不要说眉眼风度比其姐逊色太多,不像欧阳暖纵然站在众多千金小姐之中也同样引人注目……他怎么可能注意到欧阳可呢,但她现在拦在他身前,他也只能说:“我听娘提起过,你找我有事吗?”

欧阳可从来没有跟这么年轻俊美的公子说过话,心里紧张的砰砰直跳,脸上故作平静,微微笑道:“我无意走到这里,看到苏哥哥在这里,便想着来向你说说话,倒没有别的事。”

苏玉楼心里有些不耐烦,却碍于情面不好冷言冷语,只语气淡淡的道:“时候不早,我也要回去前厅去了,二小姐也早点回去吧。”

欧阳可一愣,眼看苏玉楼就要从她身边走过去,一急之下赶紧叫住他:“苏哥哥等一等,我有话说……”

苏玉楼疑惑地看着她,欧阳可本只是为了留住他多看他两眼、多说几句话,这时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加着急起来,随便扯道:“你要在京都呆多久?”

苏玉楼的眉头松了下来,语气有些冷淡:“可能要一段日子。”

欧阳可生怕冷场,又说道:“那……那你会常常来我们府上吗?”

这话问得奇怪,苏玉楼一双美目看着欧阳可,终究回答道:“这个……说不好。”有些含糊,但他总不能说我经常会来你家做客吧。

欧阳可满脸希冀,却也察觉到自己语气过于急切,换了口气道:“我大哥……哦,就是欧阳爵,他的箭术那么差,爹爹一直想要为他找人教导呢,不知道苏公子有没有时间可以指点他一二?”

苏玉楼点点头,道:“家母与欧阳夫人是好友,日后恐怕会经常来叨扰,若是侍郎大人不嫌弃,小公子也没有意见,我愿意与他切磋一番。”

他眉长过眼,眉尾斜飞入鬓,双眼含笑,顾盼生辉,口中说的十分谦虚,脸上却带着一种神采飞扬的自信,让欧阳可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心头小鹿乱跳,紧张的不得了。

苏玉楼十分聪明,只看到她满脸通红,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就猜到这位二小姐只怕是倾心于自己,只是她不过侯府庶女所出,身份地位比之大小姐差的太远,再加上容貌气质风姿都无法与欧阳暖相提并论,他并不将她列为考虑对象。

苏家的确富甲一方,名镇江南,在普通人眼中,风光无限。实际上,一旦到了藏龙卧虎的京都,苏家就不算什么了,再加上他在京中无靠山,无根基,跟京城的世家侯门少爷比起来,犹自不如。他有才华有抱负,却偏偏束缚于商人之子的身份无法施展,如何能够甘心?这一次上京都,就是为了一展所长!苏玉楼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深知自己才华过人、容貌出众,如果能在京都结一门好姻亲,为自己前途铺路,那将来飞黄腾达又有何难?京都之中名门贵女众多,他若真的狠下心舍下姻缘来求一个靠山的确不是难事,但他偏偏还有几分少年心性,不但要娶一个高门女子,更要一个绝代佳人,寻常女子他是绝对看不上眼的!这一次到欧阳府,也是想要看看娘为自己筹谋的这位欧阳家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才好下定决心是否要在她身上下赌注!

只是欧阳大小姐对自己却是十分冷淡,让他心里莫名起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刚才她转身就走,他竟然放弃自尊出言想留,本可以留下人的,谁知却被这个半途杀出来的二小姐给搅和了,他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恼怒?只是他自恃君子风度,不好将恼怒表现出来,只能道:“二小姐,我真的该走了,抱歉!”

“等等!”欧阳可向来被人捧得高高的,身边的丫头又都说她美貌无匹,怎能忍受别人这样忽视她?狠狠心,她飞快地走过去,将一样东西塞给苏玉楼,小声道:“给你的!”

说完,她不等苏玉楼反应过来就飞快跑走了,像是背后有鬼追一样,走得又急又快。

苏玉楼低头一看,手中竟然是一幅红绫帕子,帕上还系着一幅赤金牙挑,不禁大为吃惊。

这时候,银杏端着茶快步走过来,一见到这情景愣了:“苏公子,大小姐呢?”

苏玉楼约莫猜到林氏是在为欧阳暖和自己单独相处制造机会,但这一次却只说了两句话而已,心中颇有些闷闷不乐,便淡淡地道:“她已经走了,算了,将这帕子还给你们二小姐!”说完,他将帕子丢给银杏,似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快步离开。

银杏愣在那里,将茶盘放在一边,刚蹲下想要拿起飘落在地上的帕子看,却见到一双珍珠绣鞋走到自己面前,抬头一看,却惊呼出声:“大小姐……”

欧阳暖拾起地上的手帕,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似乎十分惋惜的模样。

银杏低下头,半句也不敢多说了,这位大小姐根本没有离去,那苏少爷为什么说她已经走了?她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难道说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目的?不,绝不可能!银杏一边宽慰自己一边心里捏把冷汗,却听到欧阳暖笑着说道:“好了,茶我也不想喝了,你……跟我来吧。”

说完,她抖了抖帕子,然后拧成一团收入袖中。

欧阳可前世今生都没有任何变化,再看到苏玉楼当真还被迷住了,竟然不顾林氏的计划想要接近他……林氏那样的娘居然生的出这么蠢笨的女儿,不枉费自己故意拖延时间等她来,果然是一场好戏!欧阳暖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冷笑。

银杏疑惑地望着欧阳暖,不敢再吭一声,只是心里实在搞不清这位大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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