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大军一月后发来第一封捷报,大军在赤水与骊王军第一次交锋,大获全胜,夺两座城。
捷报传到皇城的时候,李陵与妻儿正在用晚膳。
李德全满脸堆笑,喜滋滋的将捷报呈给李陵,口中一句叠一句的说着恭贺的吉祥话儿。
李陵展开捷报看后,便放至一旁,依旧是平常模样,亦并没有说什么。
静姝和长子长女早习惯了李陵的不喜形于色,只年幼的稷儿忍不住仰头问父亲道:“父皇,西征大军打了胜仗,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您怎不开心呢?”
李陵看向幼子,开口道:“稷儿为何说父皇不开心呢?”
稷儿回道:“开心应该是笑一笑,我见父皇看了捷报却没什么变化。”
李陵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幼子的头,温和道:“开心并不一定要表现在外,搁在心里,也是一样的。”
又道:“再说了,这才是首战,距离大获全胜还远着呢,且不可高兴得太早。”
宝公主雀跃着道:“我大齐威武之师,过不了多久定能大获全胜的。”
说着,她看向煊哥儿:“哥哥,你说呢?”
煊哥儿与其父李陵一样,并没有什么惊喜之色,只淡淡道:“周将军久经沙场,定能不负众望。”
宝公主本想撺掇着摆个庆功宴的,见父皇和哥哥这个样子,便将心里的小火苗捏了下去。
养心殿里,太上皇正歪在软榻上听戏,骤然听说了西征军首战告捷,他惊喜得猛然从榻上坐了起来,因为用力过度,他甚至扭了老腰,哎呦呦的龇牙咧嘴,内侍连忙过来搀扶,嘴上忙不迭道:“太上皇,您慢着点儿,慢着点儿。”
太上皇待缓过了劲儿,抚掌大笑道:“我儿真是好样的,撤藩乃我赵室历代帝王的夙愿,没成想到了我儿这里,竟真的实现了,妙妙妙!”
殿内宫人齐齐跪地恭贺。
太上皇喜出望外,大手一挥,皆是重重有赏。
重赏了宫人,太上皇觉得还是无法完全表达出自己心里的欢喜,他抚掌在殿内踱了两圈,又吩咐道:“快快给我更衣,我要去见陛下,这样的大喜事,我们父子俩今日要好好的庆贺一番。”
宫人们领命,大家七手八脚的为太上皇更上了华服,乌压压的陪着他来见皇帝。
走到半路,正好碰见李陵,太上皇急着唤住儿子,上前惊喜道:“我刚听闻北征大捷的消息,哎呀!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陵哥儿,当年我的父王,就是你的祖父,一辈子励精图治,他最大的心愿便是撤掉藩王,将权力彻底握在皇权之下,哎!只可惜,他运筹了一辈子,也未能实现,临死前,他还对着我叹气,没成想你才登基几年的光景,便将咱们赵室几代帝王的夙愿实现了,陵哥儿,你真的是好样的,大齐有你这样能干的帝王,为父心中甚是安慰啊.”
李陵本是纳言之人,现下又有政事等着他去处理,听太上皇絮叨到一半他便耐不住性子了。
李陵微微蹙了下眉,淡淡道:“不过是个小捷而已,现下说赢,还太早。”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太上皇原本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彻底噎了回去,他轻轻的咳了两声,尴尬的附和着道:“你说的是,你说的是。”
李陵道:“我要急着去处理政务,先行一步。”
太上皇忙道:“那你去忙,去忙。”
李陵再无多言,大步朝着勤政殿而去。
太上皇立在原地,瞥着强干的儿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西北初捷的消息,转眼间便传遍了京城。
皇帝精明强干,百姓无不欢心,权贵人家有欢喜的,亦是有愁云惨淡的。
历来权贵人家关系盘根错节,京中有好些贵族与这些藩王有往来甚至结下了姻亲,现下皇帝如此强硬手段收拾这几个不听话的藩王,待藩王铲除后,谁知会不会受到牵连呢。
雍亲王府旧宅,赵宣夫妇亦是最为关注这场撤藩事件。
他们家本就是藩王,便是因着识时务躲过了这一劫,但皇帝对待其他藩王的态度,依旧让他们悬着心。
赵宣本就是没有主意的人,听闻了朝军首战告捷,便又沉不住气了,寻了妻子来讨主意。
“骊王带头不遵旨,原还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呢,没成想这样不堪一击。”
“多亏我当初听了你的劝告。”
“夫人,你说咱们这个时候是不是还应该做点什么呢?”
“不如我针对这次大捷,给皇帝上个折子,以表恭贺?”
谢氏慢悠悠的喝着茶,听了丈夫的絮叨,她蹙眉道:“不过是初战告捷,宫中连个喜宴都没摆,可见皇帝心里沉稳着呢,咱们这个时候上贺表,有些不妥。”
赵宣闻言点了点头:“夫人言之有理。”
说着,他起身在谢氏身侧坐下,巴巴的看着妻子,讨主意道:“夫人,那你说这个时候,咱们就什么都不做了?”
谢氏思索了下,回道:“我前几日听平阳说,皇后正号召京中贵妇出资抚恤伤亡将士家属呢,不如,咱们从这上头做点事。”
有战争就会有伤亡,给兵将们足够的抚恤,人家才能安心卖命。
朝廷对伤亡将士的抚恤金有专门的拨款,静姝作为皇后,集资而来的银钱,算是额外的贴补。
赵宣闻言赞道:“夫人这主意不错。”
谢氏思量着道:“若是给,咱们也不能太小家子气,就将咱们京中除了这旧宅,全都捐献了罢。”
雍亲王府大部分产业虽都在益州,但雍亲王未去封底之前,在京中亦是盘桓了二十余年呢,作为王爷,产业固然是十分丰厚的。
赵宣舍不得。
“不用捐这么多罢,我看,咱们随大流也就是了。”
谢氏瞥了眼丈夫:“咱们要做就要做得出头,若是跟旁人家都一样,又怎能引起圣人注意,那还不如不捐呢。”
见丈夫依旧是不情愿,谢氏又劝道:“你且放心,这些钱财不是白捐的,圣人英名,定能记着咱们的好就是了。”
“圣人不同于太上皇怀柔,咱们能落得个阖府安宁平安,这才是最重要的。”
赵宣知晓自己在大事上一向不如妻子有远见,他虽肉疼,但也听从了妻子的建议。
“你说的对,现下真是不比从前了,哎!能平平安安的,就是福了。”
夫妻俩刚商量完正事,西跨院的孟氏便命人来请赵宣,赵宣正要起身,东侧院的桃夭也派人来请了。
赵宣为难了一会儿,最终谢氏劝道:“你这几日也是烦心事一大堆,且去桃夭那里让她给你弹个曲,放松放松罢。”
谁不爱见新人笑呢。
赵宣答应着,去了桃夭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