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宫人都知道子静素来和气,却不知道此番是是为何发怒,一时皆是不敢出声,便齐齐跪下来。子静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狠狠的扫了一眼花竹。
继而褪下脚上的软底便鞋,神色漠然的朝那堆细瓷碎片踏了过去,她的步子依旧轻绵,软缎的罗袜顿时被锋利的瓷片划透,每走一步,便是在足底绽开了一朵嫣红的莲花。
心痛到了极致,她竟然觉得这脚底的些许疼痛,竟会让自己纠缠的心间好过一些。轻而微的声音,轻薄瓷片被踏裂成很小的碎碴,她面上带了笑,脚下愈发用力的踩下去。
不到几步,那雪白的罗袜便已全部沁透了嫣红的血水。
她漫然向前,乌黑如镜的金砖地上,漫出的血色更显殷浓,缓缓的无声淌凝,像小孩的手,迟疑的好奇的伸向四面八方。
而她恍若无知无觉,只是步履轻慢。
花竹脸色惨白一片,她就着子静的脚尖齐膝跪下,细瓷碎片深深的扎在了她的膝盖上,她却眉间眨也不眨一下。
“娘娘!您不要这样,您要什么,奴婢去给您办了来便是……。”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现在,现在就要!”子静的声音凄厉不可当,最后几个字,简直是咬住了舌尖的颤抖,她才喊了出来。
“是!奴婢这就去备车……您先包扎一下脚上的伤口吧!奴婢求您了!”花竹抱着她的腿,哭的泪雨纷飞。
子静垂下了头,她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声音从低到高,继而是锐利的痛与刺穿人心的一句话:“你包扎我脚上的伤口,那心底的呢?”
花竹不敢答话,只是苦求着不放。子静微一怔神,便看见身边的那盏明亮的纱灯。赤铜鎏金的凤凰,衔着一支粗大的红烛。瞧不见那滴滴落下的烛泪,灯光朦胧暗红,仿佛一颗衰弱的心,微微荏苒跳动。
她最终夤夜出了湘云殿,敲开了甘露殿的大门。
夏夜总是惊风急雨,子静坐在肩辇上,有浩然的风从耳畔掠过。
这夜偏生无星无月,夜色浓稠如汁,哗哗的雨声激在城楼屋瓦之上,湿而重的寒气浸润透过衣裳。
轿夫走的很快,身后快速驶过去的是禁城连绵沉寂的殿宇琉璃,墙外则是京中安静眠着的万家灯火,城墙上纷烁杂乱,就像天上倾下百斛明珠,在风雨摇曳中朦胧成一片珠海。
宫中的梆声响过了三更,有一盏微黄的灯渐渐近来,提灯的人穿着黑色油衣,无数条水痕顺着油衣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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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安全身湿淋淋的,就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他见得贵妃的身影在肩辇上坐着,只得默然无声的上前拜见。
“贵妃娘娘,陛下已经安寝了!”他不冷不热,因为自己的使命便是要侍奉天子的安寝,但他却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开罪不起眼前的这位少女。
子静不作声,仍旧下了肩辇。她脚上只穿了一双罗袜,华安垂头时,猛然见得她踏上白玉石阶的脚下晕开一片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