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一个害怕阳光的人强迫自己在阳关底下暴晒是一个道理。
“可以啊!你画画真的不赖耶!不愧是专业的哈!要是咖啡馆画好了,你能不能也来我家帮忙画一下啊?”看着一副后现代手法的作品,MATE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太劲爆了!她怎么能简单粗暴的直接画个中指?!而且中指的组成居然是各种裸体和动物!还有最里面的那个笑着的嘴唇,好像在嘲笑整个世界的疯癫一样!靠!这才是文艺啊!!
“你扯远了。不过确实不错。”司徒离嘴角一勾,被画中的夸张摔倒的兔子逗笑了。
看着司徒离的笑容,雀雀的突然发现自己眼睛离不开那个带着点冷淡的男人嘴角的那一抹笑。跟之前的礼貌性微笑不一样,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很好看,真的,真的很好看……
“雀雀,那我们就这么定了好么?”MATE愉快的拍板决定,但是却发现雀雀在呆呆的看着司徒离的时候,嘴角立马扯出坏笑:“雀雀?雀雀同学回魂啦!咱们司徒教授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能够让你,慢、慢、看、喔!”
司徒离闻言马上抬头,刚好对上女生被拆穿时带着惶恐失措的眼睛,一晃神,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雀雀就收回了视线,死死的低着头搅拌着自己手中的咖啡杯。
“谢、谢谢。”雀雀低声说:“我、我回去构思一下,过几天再过来可以吗?”第一次被人抓个正着让她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着了!这样盯着别人看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而且,这种男人应该很厌恶别人这样的目光吧?自己真的是太笨了,这么点东西都把握不好!
“嗯哪!可以啊~那你过几天带着构思图过来签合约吧!时间比较赶,这个月之内要做好喔!”话音刚落,MATE嘴角的笑容还没完全的展开,就看着女生迅速收回自己的画连带说了声好的谢谢然后就逃之夭夭的背影,僵硬。
吓到她了?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吧?!
看着女生往对面马路不要命的冲过去的身影,MATE不可置信的看着同样愣住了的司徒离,好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我?她?”
司徒离皱着眉头看那个小小的身影冲锋陷阵般的消失在车水马龙之后,才收回目光,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你吓到她了。她不过是个小女生。”而且是个特别胆小脸皮薄的小女生。
MATE觉得自己要冤死了,这年头谁不是随便取笑一下开几句玩笑啊?!这么大反应这女生也算是极品了!
“真是极品!”MATE低声的咕噜一句,勾人的凤眼无辜的看来看去。
“MATE,麻烦保持一下绅士风度。”司徒离懒得搭理这个疯疯癫癫的发小,看了下带着的名表,比自己预计的时间要快结束。原本他打算自己还要讲一下他想要的构思,不过那个小女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喂喂喂!我发现你很护着她喔!干嘛?看上人家啦?想要来个超级老牛吃嫩草?”MATE微眯着眼,又开始不正不经的打趣着了。
护着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女生?司徒离自问没有那么有空。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没有空去跟MATE在这里长舌。
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给了MATE一个不屑的眼神,沉着有力的声音带着百分之一百的鄙视:“长舌妇。需要帮你开一个婚姻介绍所么?”
“喂!有没有搞错!老子是大好的文艺青年好吧!喂!我还没说完呢你走毛啊!时间不早了一起吃饭呗~!喂!死木头!!……”
她自小在青楼妓院长大。
作为老鸨的女儿,见识着爱恨贪痴,欲断还乱的情爱百态。
自以为能够百毒不侵潇洒风流度日,却不曾想,即便是阅过千帆,爱情于她,从来都是一个不死的信仰。
如此这般,丝丝断珠般的初夏雨帘中,撑着六十八骨纯黑的油纸伞,缓步而来的青年,宽大的袖袍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掌,英俊不凡的脸上,端端的,稳稳的,向她扬起一抹玩味的笑。
大约,这便是劫了。
他说他爱她。
他说他看见她就满心的欢喜。
他说她是他这一辈子的挚爱。
可是。可是。
他是,帝王。
她赢得了荣冠后宫,舞得天姿曼妙,唱得绕梁三日,可她骗不了自己,她终归是他这个年轻帝王三千后宫中的一瓢弱水。这世间,谁都可以专心一意一生一世,只有他,天生必须风流。要雨泽均布,要民安国泰。
唯独不能一人独大。
彼时,她不过是一个在青楼里长大的老鸨之女,在那十里烟花地,自由自在,比之天上的鸟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后来的后来。他来了。南巡江南,盛夏的倾盆大雨中,他撑着伞,偶然抬头,便看见了迎着风雨欢喜跳舞的她。漫天漫地的雨帘中,她被雨打湿的身影,一下子跌进他的眼里,心里。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那天她没被他看见,那么她接下来的日子,是不是就能好过一点。
可是她又想过,她是个见识过命运多舛的人,爱情纵然短暂如烟火,可有过那一瞬的美好,真实发生存在过的记忆,也是回忆中微微发着光想起来便能微笑的碎片。
若生若死,浮浮沉沉。她不断的说服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断的在那些他不在身边的夜晚,烂醉如泥,不断的对着迷离的下雨天,喃喃自语,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盛夏的雨天,两人共撑一把伞的岁月。
举止疯癫。
眨眼间一手打碎诚惶诚恐递上来的药,抿着嘴角带着笑意的看着眼前人。
三王爷。
一扫战祸鬼三王,天下谁人不识?
可这顶顶有名的大将军,却因为寥寥几句丝竹,他把她放在心底四年。
戎马一生,在战场上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将军,却在她苍白羸弱脸上,看清了她疯狂底下的悲凉倔强后,湿了眼底。
她曾经如同艳阳下的牡丹恣意盛放,韵压群芳。
她曾经挑眉一笑眼里满满都是骄傲,绚烂夺目。
他知道的。这个人儿,这个可人儿。是夏日里的骄阳,天上略过的燕子,蓬勃生机,爱笑爱闹。
他也知道,这宫门似海
,步步皆是如履薄冰,情爱本就难求难得,放到这浩浩后宫中,更如笑话。他那位端坐在龙椅谈笑间杀人无形的大哥,听了这样的痴心妄想也是该笑的。
而她,已经是离了水的鱼儿,左右逃不过的命运。
君王之爱,仅是缠绵温柔中带着肃杀之气的沉沦,从不是一心一意为君一人的不悔。
她以为看过史书,读过悲剧,她会幸免,她会看透。
眼泪已经流干,枯坐到天明也不过等来一个消息。
君上已将自己赐与三王爷的消息。
她仅低头一笑,眼底尽是悲凉。
你说,爱是什么?
爱是卑微。
是夜。
芳华宫。
太监跌跌撞撞的冲出去,口惊得不能言语,脸上惶恐之色教人心底发寒。
等乾隆殿君上和三王爷商议完军事布局时,大太监总管已经按照宫中惯例,将其处理完毕。
天渐渐清明。
大总管小心翼翼向前跟君上禀告昨晚发生之事。
芳华宫初贵人昨夜狠心挑断自己的手筋脚筋,又割了舌头,剪断她长及腰的乌黑秀发,生生把眼珠子剜了出来,自缢在井边的相思树上了。
死状之惨烈,活生生吓疯了一个小太监。
遗言只留一诀子:
恨有足手未逃,
恨有口轻言,
恨有眼无珠,
恨有颜祸水,
恨有情断肠。
长恨无涯。
笔迹凌乱锋利,每一笔都似划破纸张般的用力。
禀告完毕的总管久久没有听到主子的下一步指示,不由得偷偷抬起眼皮偷看一眼。却发现君上一夜未眠的眼睛赤红赤红的瞪着前方,眦目欲裂。胜仗败仗,天灾人祸,他跟在君上十多年时间,从没有见过他慌过。可如今,眼下那被袖袍遮了一半的手,确是剧烈的颤抖着,虚虚的半握着那张写着遗言的纸,慢慢的拢成一个拳头。
好半响,君上一贯的语调,声音轻轻的,却沙哑得令人窒息:“厚葬。”
二十年后。
天灰沉沉的积压着大卷大卷的乌云,雷鸣电闪的向大地咆哮出大自然的威力,大风席卷着,在这隆冬里越显恐怖。大内宫廷绵延的红墙下,太监婢女匆匆走过,不时伴有急促的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一种不安。
头发已花白的太监总管带着几个小太监步伐快速的走在弯弯曲曲的宫殿漆红漆红的走廊,一路上都有太监宫婢向他行礼,以往都会点头示意的他,此刻却是谁都不搭理,一脸凝重。
大风吹乱头发,也差点让他身后端着托盘的小太监掀翻手中的药汤。
“拿稳点!”太监总管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训斥道。
“风太大……”小太监木讷的回了一句,触碰到太监总管利如刀子的眼神后,乖乖做低伏状:“是,小的知道。”
总管眉头依然紧锁,扫一眼天空。明明应该是响午时分,此刻昏暗如夜深,隐隐约约好像在昭告天下,将有大贵之人遭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