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林诗诗脸上的红晕更盛,她声音不高,但很是温柔:“他是明王府的少主明子寒,与夏侯世子一向交好,时常见他们一起出入。”
明王府也是异姓王府,与睿王府几乎是同时封的爵位,他们曾经辅佐先王有功,现在不过是闲散王,并无实权,这也是君臣双方都安心的原因之一。
“明子寒?”上官晨曦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她倒是头一次与之相见,却原来也是个毓秀之人。
林诗诗扯她的袖子,要躲开。
上官晨曦反而一笑:“我有话要同世子讲,你别走,怕什么,反正这宫宴大家也是不避讳的,说两句话,不会传出什么闲言的吧?”
林诗诗微微点头,夏侯珩好像也有话要说,是径直到上官晨曦面前的,上官晨曦还记得上一次宫宴,他让自己坐在他的身边,自己并没有照做,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反而在自己脸部毁容的时候来看自己,当时自己想他是有阴谋,现在想想,也依旧没有改观。
她说到底不相信男人。
从小长大天天在一起的,什么时候变化了,自己尚不知道,何况这几见了几面的男人。
她微笑问好:“见过夏侯世子。”
夏侯珩身边的明子寒却微笑着打招呼:“见过上官小姐。”
眼神带着审视。
上官晨曦也一笑:“见过明公子。”
“哦,原来上官小姐认识在下,真是有幸。”明子寒虽然没有夏侯灏那般活泼,但声音也是爽快的。
夏侯珩轻咳一声:“你不是还有事吗?”
明子寒闻言一怔,然后笑了,眼神中带着深意:“哦对,我还有事情,你们先聊,回见。”
夏侯珩与上官晨曦这样一处,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目光投向他们,上官晨曦知道,夏侯珩当然也知道,他只是看着上官晨曦的眼睛,目光灼灼,但声音仍旧是恬淡的:“十五,我会去见上官将军。”
“哦。”
“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上官晨曦口不对心,她事实上有很多想法,只是没有人可以诉说,连嬷嬷都不能说。
夏侯珩对于她的突然冷淡,并不以为意,又道:“这次宫宴,你不要再给他们表演了。”
上官晨曦不懂地看着他:“难道这又是一个才艺比拼的宴会?”
她心生讨厌,大家又不是戏子。
“也许是。”说到这里,便没有话要说了,他纤白有力的手指转动车轮,从她身边经过,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知道,“晚上我去找你。”
上官晨曦吓了一跳,她转头看他的时候,他一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样子,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她不好再追过去,质问拒绝都没有办法当着这些人说出来,倒是皱起了眉头,这个夏侯珩,他觉得吃定了自己吗?
终于所有的人都落座,她这回坐在林诗诗的身边,上官飞雪就在过道的对面,她满面幸福的坐在宇文逸的身边,虽然大家都知道她算是成婚,但是这样的场合总归有些明不正言不顺,好在没有人去捅这个马蜂窝。
上官晨曦的另一侧坐着的人却是司徒兰,她见上官晨曦看过来,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就在这时,有一道热辣的目光射了过来,看过去,却是修身玉面的宗政轩,上官晨曦只当他看的是司徒兰,却也不语,转过头去,和林诗诗道:“今天的宫宴,还要表演才艺吗?”
“往日宫宴都有名目,只是今日的没有,原本以为是皇上皇后赏赐封诰,现在看来又不是,没有诰命,倒都是些年轻的,我却想不透,这是何意。祈福祝寿都不是,倒也不该用表演什么的吧。”林诗诗低声道,“姐姐不常参加宫宴,却不知道,每一次宫宴都是有目的的,而我们不过做好自己就是,无咎无过。”
上官晨曦点头。
突然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后凤驾到……惠贵妃到……”
众人起身拜迎,上官晨曦低垂着头,只看到凤服的裙摆从青色的大理石上拖曳而过,金线的宝光闪过,那五彩的凤尾仿佛活过来一般,华丽丽的从众人的面前行过,登上了凤座,随后只差几步远是惠贵妃,身着孔雀锦,整个人便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在凤凰之后,亦夺人眼目,她是带着香气过来的,那香气竟然象是春天一样的味道,鲜花怀青草混杂一处,让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上官晨曦对于这位惠贵妃心有余悸,觉得她的一双眼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但是在众人面前,惠贵妃却是最和暖温柔的,但脸上的雍容华贵却仿佛天成,不怒自威,冷眼看去,倒比皇后更多了几分母仪的味道。
众人各自落座,上官晨曦抬眼看去,皇后妆容精致,凤眉上扬,带着几分的锐气,倒象是故意画成如此,上官晨曦不知宫里的事情,也不敢多想,但是头一次见到皇后,她总觉得有些不安,是直觉让她如此。
皇后环视一圈,然后扬声道:“今天宫宴,大家也不必紧张,只是本宫和惠贵妃的一点心意,近日惠贵妃得了几样好东西,和大家一起观赏品尝。”
大家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是能在这些人面前拿得出手的,自然该是天下奇珍了。不禁都生了好奇,有了期待。
惠贵妃这时候开口:“在座的,也都是见多识广之人,这几样你们也帮着瞧一瞧。”
她说话态度是非常和顺的。
众人自然无不称是。
于是有内侍端上来一个大大的托盘,里面揭开,却是一颗桃子,那桃子寿桃样,却比普通的桃子要大几倍,大概有人的脑袋大小,这确实是新奇的,而且是在这样的季节,这样水灵的桃子当真也算是稀罕的了。
众人感叹叫好。
惠贵妃却只一笑:“你们当真以为这是一个桃子吗?你们再细看。”
众人不解,可是怎么看都是桃子,再看不出别的来。
有人开口:“难道这是玉石碧玺雕成的?”
“那有什么稀罕,能工巧匠自然能雕出更奇怪的东西来。”惠贵妃仍旧含笑的卖着关子,众人不解,有好奇的站起身来,近前查看,看过之后,哇了一声,不由地点头感叹:“原来,这是化石。”
“化石?”有人不知道什么是化石。自然好奇。
上官晨曦却知道的,在山里有时候能看到石头蛋,圆溜溜的,从山里挤出来,父亲说那就是远古的石头,现在重见天日,她在山里还曾经见过树的化石,那树也是远古的,最近被埋在地下,不知道怎么地就变成石头了。
如果这个桃子是化石,那么当真世间绝无仅有的,可以说是比任何珠玉都珍贵。
一听到是化石,有的人是茫然,有的是惊叹,上官晨曦虽然不是好奇之人,但到底这样的物件千年一见,所以,她随着众人站起身来,也要近前去看,却被林诗诗扯住了袖子:“上官姐姐,我们不去凑热闹吧。”
上官晨曦看着她,不知道为何她现在还害羞,却见林诗诗使了一个眼色,上官晨曦看不懂,但索性不凑热闹,因为那毕竟也没有什么损失。
见状,林诗诗方松了口气,对她微微一笑,扯着她坐了下来,继续喝酒,惠贵妃端坐上位,突然笑了:“说起来,这是皇上赏的,我倒是在这里放个话,将来,这是要给四皇子做聘礼的。”
众千金金没有想到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再想到这个宴会没有什么特别的主题,菲非与皇子们的婚事有关,不由地有拘促起来,林诗诗却哧了一声,端起酒杯与上官晨曦碰杯:“我们喝我们的酒,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
很快,大家对这件事情的感慨就结束了,因为又有好东西上来,不过这一次的却不是什么稀罕物,是一个杂耍班,原本宫里热闹过节的时候,很少请这样民间的杂耍,大多是宫里的,一般也是唱大戏,这些千金小姐平时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自然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些东西,个个的倒也觉得新鲜。
这个杂耍班子花样很多,有喷火,有吞剑,还有变戏法的,一个胖子,不断地变出东西,从他那个长衫下,变出花草,小鱼,最后竟然还能变出一套桌椅来,上官晨曦不知道他长衫下还有什么能藏不住的,皇后也是看得入神,不时的点头赞许,众人都觉得新奇,不时地有人扔钱打赏,皇后扔的钱也有趣,一串钱打散了,用托盘撮一下子往台上一散,哗啦啦的,象是下了一阵的钱雨,那变戏法的,还能在捡钱的时候,将钱变成元宝,这让皇后大喜,不由地让人真的赏了几颗元宝。
惠贵妃倒也赏的有趣,拿了一斛的珍珠来,这下子这些杂耍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各显神通。
最后压轴的戏法是传通的绳戏,也就是神仙索,就是一根绳子一扔就上了半空,看不到端点,但是仿佛透过了大殿的屋梁钻进了半空,这个戏法上官晨曦最是无法解读的,她听人讲过,却一点儿也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说那绳子怎么就能直直地向上,难道空中还有人接着不成,只是那个人会隐身的吗?
正在这时,那变戏法的手指灵活的折了一只纸鹤,吹了一口仙气:“我这戏法,需要有人配合,不过,我不会亲自去选,也不用大家自告奋勇,我让纸鹤来帮我选吧。”
说着,大殿烛光一暗,就见那纸鹤泛着荧光,飘飘忽忽地飞了起来,就瞧着奔上官晨曦桌前而来,林诗诗一扯她的袖子皱着眉头:“姐姐,快陪我出去更衣,我肚子好痛。”
上官晨曦见状只当她坏肚子,便也站了起来,烛光很暗,两人动作又快,那只纸鹤近前的时候,众人才发现这桌子上的人是空着的,那纸鹤竟然一下子栽倒,上官晨曦回头的时候,看到这奇怪的一幕,惊讶出声:“原来纸鹤想让我们帮忙。”
林诗诗仿佛真的很急,只扯着她的袖子,转过了偏门到了偏殿,有宫女拦住了去路,带领她们去内室休息,到了内室,林诗诗的表情瞬间好转了起来,她只嚷着口渴,上官晨曦道:“你肚子还疼吗?我帮你瞧瞧。”
她搭脉略一诊断后诧异地看着林诗诗,后者调皮一笑:“上官姐姐,陪我在这里让你看不到戏法,你不会怪我吧?”
“怪倒不怪,只是奇怪。”
“姐姐也不必奇怪什么,只当今天是妹妹任性了一把。”林诗诗明显有话要说未说。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刚才我要看那化石的时候你拦着我,这会儿变戏法你却带我出来,难道……难道有人要害我不成?”上官晨曦想到唯一的可能。要不然实在无法解释林诗诗的怪异。
林诗诗闻言叹了口气:“姐姐既然已经觉察到了,妹妹也就不打马虎眼了,刚才妹妹比姐姐先到,结果肚子疼,想方便,却误入杂耍班的后台,听到了一个小宫女交待那个变戏法的,说今天一定要让上官晨曦出丑,我看不清那小宫女的脸,却吓得自己有了动静,几乎被发现,所以那化石之事我也不敢让姐姐近前,生怕要害你之人,也会在这方面动手脚。”
“所以,一开始你就想和我坐一起,还坐在角落里,就是替我关照这些事情?”上官晨曦声音中带着感动。
林诗诗点头:“如果不是这变戏法的纸鹤冲我们这桌飞来,我还不敢这样肯定,我不能冒险,所以便让姐姐陪我一起出来,这件事情,宁可信其有罢了,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草木皆兵,也许那宫女交待的是别的事情,可是我听那就是姐姐的名字呢……”
她一开始没有告诉自己,而是现在才说,而且确实行为怪异,上官晨曦分析她撒谎的可能性很小,便感激地道:“幸好有你……只是却不知害我之人是谁,我又碍着了谁的事情呢,自己尚不知,真是够糊涂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