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院子,夏侯珩去了书房,留姑嫂两个聊天,这时候,夏侯娇才神秘兮兮地从袖袋里掏出一件东西,嘴里道:“我知道平常的东西也入不了你的眼,而这件东西却是我无意中得来的,送与别人也是浪费。”
那是一本书,薄薄几页的样子,上官晨曦接过来一瞧,却是黄甫谧的《针灸甲乙经》,药王谷有这本书,但是这对世上的医者来说,也是难得的,不由地也是欣喜:“你从哪里得到的?现在这本书的留本很少了。”
夏侯娇有些自得:“说来,却是我去年上香的时候,无意中捡到的,当时也没有当好东西,只是没有丢掉罢了,因为嫂子看好了我的病,我才觉得这本医本给你最是合适不过。”
上官晨曦翻看起来,她虽然熟背多少药方针谱,但是皇甫谧记载的法子都是最简单有效的,对她也是有益的。
更何况这是夏侯娇的一片心意。
见她看得认真,夏侯娇弱弱地道:“嫂子,你可以教我医术吗?”
上官晨曦愣了一下:“这……学医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你这说不准哪天就定下婚事了,你确定你要学?”
夏侯娇闻言有些犹豫,突然又一笑:“算了,不学也罢,反正你在家里,等我嫁人,也嫁世族,哪家没有认识的太医……对了,嫂子,你是不是和大哥……”
说到这里,夏侯娇脸倒自已飞红了,她这个扭捏的样子,让上官晨曦疑惑起来:“怎么了?”
夏侯娇突然站了起来,急急地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上官晨曦在她背影消失之前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惊呆了,这个小姑子要做什么?她如此搞怪,显然有话要说,而婆婆这两天见到她的时候,也是如此。
晚饭后,夏侯珩在房间里看书,她也看自己的医书,良久,她叹了口气:“婆婆是不是对我不满?”
夏侯珩头也未抬:“怎么会这么说?”
“这两天怪怪的,要不要你去问问?”
“你很在意我娘的感受吗?”夏侯珩仍旧那样的语气。
上官晨曦转念,是哦,他们之间讲好的,她想怎样便怎样,那自己何必在乎她的感受呢?只要自己不做错事,便好了。
见她没有回答,夏侯珩倒放下书本,走了过来,上官晨曦看着他,忙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大意,让人看到你会走路,可了不得。”
夏侯珩清浅一笑,坐在她的身边:“看到又如何,只说是我娘子的功劳。我娘子是神医呀。”
上官晨曦却苦笑,自己离神医有多远,自己清楚。
“你是不是不开心?”夏侯珩又问,“你之前说过想离开京城,现在还想吗?”
“当然想!”上官晨曦飞快地回答,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尴尬地道,“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利用你吧。”
“难道你还喜欢我?”夏侯珩探过身来,轻声地问道。
上官晨曦扭头,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睫毛好长呀,眼睛也好看,她从来没有看过眼睛这么好看的男人,眸子里清亮亮的,似婴儿一般单纯清澈,可是大多数时候,这双眼睛看人都是冷嗖嗖的,若是他一直象现在这样的看人,想是他冷酷之名也不会传到外面去。
夏侯珩被她看得倒象是起了情绪,扭过头去:“还是那句话,我给你自由,想出城,我陪你就是。”
“好。”上官晨曦回答得极为干脆。
第二日,便向韩敏请假,两人以去药王谷为夏侯珩瞧病为由,离开了睿王府。
两天后,终于到了药王谷的山下。
马车停在山下,上官晨曦一眼就看到山庄的大门变了样子,原本是木门,现在变成了汉白玉雕成了气势磅礴的牌坊,上书药王谷三个大字,漆了金的。
上官晨曦站在门楼下,只是冷笑。
夏侯珩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并未问。
门口的一个老奴站在那里,神情木讷,并不热络,倒是从谷里跑出一个小伙计,热情地上前:“这位公子,夫人,是来探亲还是求医?里面请。”
上官晨曦自然明白这个小伙计为何这样热情,他们别说这华丽漆金的马车,便是这一身的行头就可以看出非富即贵,上官晨曦没有理他,倒是走向那老奴,低声唤道:“水伯?”
老人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她,但很快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但也是惊讶:“夫人怎么会知道老奴的名字?”
上官晨曦微笑道:“我之前有亲戚到这里瞧病,跟我说过水伯,说水伯人最是质朴诚实,这是我亲戚让我带给水伯的。”
说着,将钱袋子塞到了水伯的手里,那少说也得有十几两银子,够水伯一辈子赚的了,水伯惊呆了,不敢去接,那刚才到的小伙子眼睛里全是妒嫉,上官晨曦也不理,只是将东西给水伯后道:“水伯,明天你在这里等我,我帮你瞧一两处房产,再买两个丫环小子服侍你。”
水伯倒吓得摇头不止:“那个……夫人,老奴没有那么大的功劳,不敢受这等恩惠,怕这把老骨头享不了这福呀,还请夫人少爷往里请。”
上官晨曦见他执意不收,也怕这里的人趁机欺负他,心里有了主意便将银子收了回来:“水伯当真是善良之人,我那亲戚没有说错。善良人会有好报的。”
水伯只是客气摆手,上官晨曦一笑,不再说什么,水伯冒死救她的事情,她怎么能忘记,刚才她近前,发现水伯受了不少苦,胳膊上带着伤,后颈处也有伤,这没露出来的地方还不知道藏着多少伤痕呢,她真奇怪这对奸人,为何还留着水伯的性命,难道是良心发现?
众人上了山庄,到了偏厅有人服侍,但是告之想见谷主得些时候,谷中正在给人瞧病,可以先在山庄住下。
夏侯珩听到那下人这样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那下人眼睛一亮,上前续茶,然后笑着道:“您稍等一会儿,在下再去通知一遍,看看谷主什么时候有时间。”
等他转身的时候,桌子上那锭银子已经不见了。
上官晨曦冷笑,这药王谷昔日的风气早已不复存在,只这一年的时间,他们就搞得这样的乌烟瘴气,只识金银不认人,她坐立不安的样子让夏侯珩起了疑惑:“怎么?你当真认识这谷主?”
“当真?我什么时候说了认识他了吗?”
“至少你认识水伯。”夏侯珩笑了笑,“所谓的亲戚就是指你自己吗?你以前来过这里?”
上官晨曦想了想:“我现在不想说,我会告诉你的。”
“好。”夏侯珩便当真不再问。
上官晨曦手抚着这金漆扶手,这待客厅已经重新装修了一遍,原来的家俱都没有了,地上的大理石光可鉴人,这哪里还象一个山谷,他们是想把这里修成一座宫殿吗?
上官晨曦一直咬着牙,从进山谷这一刻,她心里怒火就在翻腾,她一直在提醒自己冷静。
很快传来了脚步声,从屋外跑进来一个小厮:“我们谷主特意抽出时间,请两位到正厅一叙。”
正厅,之前是夏诺一直诊病的地方,她大多数时间都在这里坐堂,有病人会安静地等在门外,她坐在屋子里可以看到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如果今天看不完病人,她会让人安排通知他们,下山或者住在客房,有时候,她会诊病到晚上,看着那些相信她的眼神,她总是告诉自己再多瞧一个,然后便是一个接一个。
现在正厅的大门是关着的,那些病人被拦在了小角门外,看起来都是穷苦的,她和夏侯珩能到偏厅,那正是因为他们的衣装气派让人高看了。
上官晨曦终于见到了齐韬,看起来他与一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他见到他们进来,抬了抬眼,并没有起身,但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神仍旧亮了一下,尤其在看上官晨曦的时候,上官晨曦心里冷笑。
齐韬仍旧没有起身,上官晨曦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头,她生怕自己的眼神会暴露了内心,这会儿,她不能让他警觉。
正在这时,里屋的帘子一打,走出来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虽然蒙着面纱,但她那双眼神,上官晨曦至死都不会忘记,她正是夏雨!
夏雨盘子上端着茶,给齐韬放下之后,又近前给夏侯珩和上官晨曦分别倒了茶水,上官晨曦突然道:“你们这药王谷,到底是不是象传闻中的那样医术高明?”
她的声音中带着挑衅与不屑,夏侯珩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眼神中慢慢地充满了宠溺,她说什么都好,看他的样子,就算她突然发作打人,他也不会有意见。
齐韬闻言倒是未动怒,只是道:“那不知你们谁要瞧病,让我诊断一下再说吧。”
“好啊,你诊我的。”上官晨曦上前,伸出了手。
夏雨站在不远处,很安静,她好像有什么心思,还恍惚的样子,上官晨曦近眼看齐韬,却见其这一年的时间,他好像比之前更年轻了,神情中的谦虚不见,全是倨傲。
齐韬并未拒绝,只是诊断之后眉头皱了起来,他象是遇到了难题,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夫人的身体很健康,想是夫人在试在下的医术,若如此,在下这样说,您可是满意?”
上官晨曦笑了:“满意,没有想到齐先生这样年轻就有这样的医术,当真是让人敬佩,我夫君的腿您帮着瞧瞧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温柔似水,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在齐韬的手上拂过,神情带着挑一逗与轻浮。
夏侯珩尽收眼底,他脸色未变,只是含笑看着。
齐韬倒是吓了一跳,这样的美人竟然当着自己的夫君和自己如此,真真的让他觉得意外。夏雨当然也看到了,她的眉毛挑了一下:“你给多少钱,我们都不治了。”
声音粗粗的,仿佛一个泼妇。
突然一个身影一闪,夏雨看着眼前铁塔一样的男人,愣了一下:“你是谁?”
“你知道在跟谁说话吗?这是睿王世子夫妇,你真是大胆!”青风黑着脸,说出他们的名号,吓得夏雨立刻跪在地上,而齐韬也是一样跪拜在地。
上官晨曦看着他们跪在自己的面前,她得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冷笑不已:“现在知道倒也不晚,那现在你告诉我,我夫君的病可以治吗?”
齐韬抹了抹额头的汗:“世子的伤势很重,但只要来到我们药王谷,就算是来对了地方,我药王谷唯一的传人,只是这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是能好的,得些时日,世子夫妇若是不嫌弃谷内的环境,这段时间可以住在这里。”
“嗯,我们不嫌弃。”上官晨曦扯了扯嘴角,“只是我仍旧怀疑你的医术,若当真你的医术那么高明,为什么自己的孩子都治不好?”
她的话音刚落,夏雨咦了一声,抬头看她,脸上全是见鬼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我们是谁!”上官晨曦从来没有用过这些身份作威作福过,现在她几乎忍不住想直接寻个罪名就把他们给收拾了,这样的事情夏侯珩做起来应该不费力气吧?就算是自己现在,再一次站在他们面前,她也有了底气与能力,她在将军府内一直准备的东西就是想送给他们!
她手指在袖袋里摩挲,那包毒药她到底没有拿出来,她没有办法现在就杀了他们,好人和坏人的区别在哪里?好人就是坏人千般丑恶对待你,而好人得势的时候,却仍旧下不去手,结果他们的性命。
上官晨曦终于深吸了口气,冷冷地道:“看来我说的没错吧……我还听说一件事情,药王谷传闻有一个宝典,那上面能治世上很多疑难重症,难道你们没有在那上面找出法子?”
夏雨显然不爱听她这样讲话,但是碍于身份,抿了抿嘴角,齐韬开口道:“不知道世子妃听到别人说了些什么,就算不用药典上的法子,我也有办法救治世子的腿,请世子妃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