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婷一时愣住了,她实在没有料到张妍婧会突然出口伤人。她刚刚从孙芸那儿打听过的,据说这位张姑娘,除了是一位有名的才女外,其本身的风评也是极好的。按照孙芸所讲,这位张姑娘行事温柔大方、端庄优雅,一点儿也不像是以武传家的人家出来的,当真当得上是“名门闺秀”四个字了。
可蒋婷看着眼前满脸妒恨瞪着自己,出口便是刻薄恶语的小姑娘,实在看不出她优雅在何处,又端庄在何处啊。难道,孙芸跟她说的传言都是误传吗?
“张姑娘,素闻你有才名,有淑名。不过,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呢?”蒋婷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的张妍婧。
若是之前她还未了解蒋家因何败落时,她可能不会在乎张妍婧这小孩子一样的恶言恶语。但现在不同了,在听了孙芸的一番解释后,蒋婷明白了自家和护国公府那一派的过往纠葛之后,便无法再对张妍婧如此恶劣的态度无视了。
就算她只是个孩子又怎么样?十三岁的孩子了,也应该知礼明理了吧。而且,不过就是几个月前的一件小事罢了,这孩子就能记恨到现在,这心眼儿也太小了点儿。若是就这般忍了,蒋婷实在有些气不过呢。
“哼。”张妍婧冷哼一声,瞥了蒋婷一眼,竟然不理她了。好像跟她说一句话,都会堕了自己的名头似的。
蒋婷气乐了,这丫头挺有个性的吗?好啊,她就喜欢跟有个性的人斗了。她握紧了身侧的两个拳头,嘴边勾起一道森森然的笑意,心里在想,不知道这园子里有没有“禁止斗殴”这样的规矩啊?
“蛮野之地长大的野丫头,有什么可得意的啊?哼。”这时,张妍婧身后的一个圆脸少女走了出来,目光在蒋婷身上溜了一圈儿,也学着张妍婧一样冷哼了一声,看向别处了。
“就是,不过就是一个庶子之女,运气好才突然有了地位罢了,真是不知羞耻。哼。”另一个专门挖苦的也出来了,同样是冷哼一声,充分表达了对蒋婷的蔑视。
“唉,这个咱们不能比啊。谁让人家运气好呢,竟然就赶上圣上大赦天下之际翻了案……”
第三个更加刻薄的话语刚露了头,蒋婷却听不下去了。她满脸怒容的瞪着眼前这些看起来各个端庄优雅,却说着挖人心肺一样的话的少女们,一拳轰在了身侧的梅花树干上。
“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那第三个少女的话。蒋婷目光森然的落在了张妍婧和那几个小丫头身上,无视她们因她突然暴起而惊吓的面容,声音森冷的道:“各位姑娘,我刚才依稀听到有泼妇在骂大街呢。不知道你们,可曾听到了啊?”
张妍婧被蒋婷那一拳轰的心头狂跳着,她心惊的看着那株梅花树下,因为被轰的颤动而落下来的纷纷扬扬的花瓣儿,觉得这样美丽的情景中透出的却是森森杀意。她目光落在挺身站立在飞舞的花瓣儿中的蒋婷身上,看着她眯着的双目中流露出的冰寒目光,竟然被吓得直接倒退了两步,竟然不敢回话。
“张姐姐……”那几个跟着她一起出头奚落蒋婷的小丫头,也被她勇猛的表现吓到了,跟着齐齐后退。若是那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她果然就是野蛮人!野蛮之地长大的野蛮人!
“咦,众位姐姐退什么啊?我刚才问你们话呢?你们怎么不答呢?这里到底有没有到处乱吠的泼妇啊?还是说,刚才我幻听了,不过是一群家雀儿在叽喳乱叫啊?”蒋婷目光一一落在张妍婧身后的女孩子身上,嘴角勾起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你要做什么?”张妍婧强撑着挺了挺胸问道。她意识到自己被蒋婷的气势压倒了,不免在惊吓之余又觉得难堪。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罢了,自己竟然怕了她了。难道她还真的敢在这园子里动手吗?这里可是庆王府的产业!
蒋婷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声音冰冷的道:“张姑娘真是说笑了,我没要做什么啊?哦,你说刚才出拳的事情啊。我就是听到有群泼妇在我耳边聒噪,一时心烦,所以就忍不住出手了。没料到我竟然打错了对象,竟然让这株梅花树替那群泼妇受了打,真是罪过。唉,刚才那群泼妇的话实在让我很生气,我自幼跟着爹爹受苦受累的,别的没学会,打拳却是每天要做的功课。打几个泼妇想来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张妍婧和她的几个小伙伴被蒋婷的话吓得又退了几步。她指着蒋婷吼道:“你不要含血喷人,你才是泼妇呢!你这样随便动手打人的人,才是泼妇呢!你、你不要过来……”
蒋婷却不理她,依旧慢慢腾腾的往她们走过去,自顾自的看着自己握成了拳头的右手道:“我从小因为病弱,差点儿就死了。从三岁起,爹爹便每天监督着我打拳练功夫,就为了能练出一副好身体来。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可真是受了老罪了。而这样的罪,到底是谁害得呢?我爷爷明明无罪,却被人害得含冤而死,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底下能不能安息。张姑娘,你说若他老人家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孙女,好不容易享了几天福就被一群泼妇给欺负了,会不会生气的跑出来替我教训教训她们啊?”
“你不要过来啊……”
“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呢?”蒋婷好似很疑惑的看着张妍婧,继续恐吓道:“我不想让爷爷担心我过得不好,所以我觉得应该自己动手教训一下欺负我的人才对。你们说,我这么做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你若敢对我们动手,我就,我就……”张妍婧恐慌的抓着跟在身边的一位少女,下意识的往左右扫了两眼,想要找好逃跑的路线。但她却意外的发现,跟在身后的几人,竟然有几个已经被蒋婷吓跑了。她顿时心中一阵气闷,又惊又怒的说不出话来。
“你就怎样啊?”蒋婷突然快走几步,一把抓过了张妍婧的衣襟,将她的脸拉到近前,一手挑起她的下巴轻声问道:“你能怎样啊?你看,她们都跑了,就剩了你自己在这儿,你能怎样?”
“你、你放手!一会儿她们就叫人来了,你若敢动我……”张妍婧再也隐藏不住心里的恐慌。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蒋婷这样野蛮的人。她的圈子里的人,一直是自持端庄的,即便挖苦人时,她们也是要尽量保持优雅的。可蒋婷完全不同。她听不下去了,所以便直接发怒,并且动手。她嘴里说着比她们更加刻薄和脏污的言语,泼妇这样的字眼儿在“闺秀”的词典里是不应该出现的啊。可她就敢那么随意的,用这么肮脏的字眼儿骂着她们。
这种直接的武力镇压,让张妍婧感到无力和害怕。从小到大,她受过的惩罚最狠的也不过是禁足罢了,何曾经历过这样赤、裸、裸的威胁。但她身为护国公府的嫡长孙女,也不是白给的。即使她现在很恐慌,但还能保持气节。至少,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败在蒋婷这样的威吓下的。
“哼,白痴。”蒋婷一把将张妍婧扔在了地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冷冷的道:“别以为自己爷爷身份高贵,就敢无法无天了。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招惹的起的!长点儿心吧,小丫头!”
说完,蒋婷挥了挥衣袖,打落了肩上落下的花瓣儿,转了个方向,便隐入了梅林之中了。
不远处,刘曜静静的看着此处发生的一切,心中莫名的为蒋婷而感到心疼和感伤。他看着蒋婷引入林子深处了,才慢慢走了出来,来到了跌坐在地上的张妍婧身旁。
他略略低头,对上了张妍婧尚且慌乱的眸子,轻声道:“你若识趣的话,最好就当今天这事儿没有发生过吧。还有,若以后你还敢惹她,我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药买不得!回去告诉你哥,他欠我的,我必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