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街上的夜晚,到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这里是闲汉们的乐园,同时也是充满了堕落与奢靡的销金窟。
此时的蒋婷,乘坐一辆马车,隐在勾栏街入口的一个小角落的阴影里。马儿的蹄子已经都用厚厚的棉布包住了,所以它们偶尔的踏地声轻微的很,根本惊动不了任何人。而这次给她拉车用的是军马,除非遇到大变故,否则这匹马儿不会嘶鸣出声的。蒋婷躲在马车里很放心,她对张青岩虽然挺有意见的,但却还是十分相信他办事儿的能力的。
再次来到这里,蒋婷有了别样的感觉。上次来时,是青天白日,看到的只是瓦子戏院里的热闹。而现在到了晚上了,便又有许多其他更加让人沉迷的热闹开始上演了。
蒋婷身为女子,对于那些欢场之地自然不喜。但她心知这些东西都是禁不了的。就算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明文规定了不许进行卖/淫活动,不一样到处都是“红灯区”吗?况且,她前世早就见惯了这种事情,所以,现在她心里除了对这古代的“红灯区”略微有些好奇之外,并无其他太大的感触。
立在马车外头的张青岩,暗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若是姑娘非要进去的话,他就算拼着再得罪她一回也得劝住了。原本他们经过了仔细的研究之后,在蒋婷的坚持之下,还是定下了要对那张昇也打一次闷棍,以消她的心头之恨。
本来前头都商量的挺好的,无非就是趁着张昇那家伙晚上出来嫖的时候,一边人将暗地里保护他的护卫都打懵了,然后再将他蒙头打上一顿。虽说这样的做法,在张青岩和赵喜看来实在太粗糙了,会很容易被人查到的。
结果他们姑娘倒好,小手一挥:“就是要让那混小子查到!姑娘我要告诉他,别以为自己是国公府的龟孙子,姑娘我就不敢打回去了!哼,我都了解清楚了,那次在观月楼上,就是他弄出来的幺蛾子,才差点儿害了我和芸姐姐的性命的。这次他竟然还敢对我动手,我不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我就不姓蒋!”
那张昇的日常生活规律,早就被张青岩和赵喜他们了解的一清二楚了。那家伙虽然才十六七岁,但生得一张俊脸,竟勾住了这勾栏街上最大的妓院春月楼的花魁,红芳姐儿。
据传那红芳姐儿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花容月貌,又从小被春月楼里的老鸨悉心培养,当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唱曲跳舞信手拈来。这样精巧的人儿,便是老鸨专门培养出来为春月楼打名声的。无论是为了长远利益,还是为了她本身的价值,老鸨都不会轻易让她开/苞接客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一出来就名动风尘界的大美女,却最终拜倒在了护国公张昇的勾魂眼儿下。春月楼推出红芳姐儿时,当日想要为她开/苞的出价,都涨到了万两白银以上了,可红芳姐儿硬是没答应一个。后来张昇出场了,一袭翩翩白衣,一张邪魅的笑脸,外加一双勾魂眼儿,当即便让红芳姐儿当场许了芳心。
虽然老鸨暗恨,但最终还是惧怕护国公府的势力,乖乖的把张昇送进了红芳姐儿的房间。
当然,这些都是张青岩他们打听到的秘辛。妓院里有妓院的规矩,这些恩客们虽然大都相互认识,但出来了谁也不会对圈儿外的人乱说。所以,张昇虽然是真的三不五日便要去红芳姐儿那一趟,但这风流的名声,却还不如砸了不少银子救人的刘铭呢。
赵喜他们查到,张昇已经连续五日没有去过红芳姐儿那儿了。按理说,他应该要过去一趟了。所以,他们今天做准备,刚刚好。
听了这些消息之后,蒋婷算是明白,为何张昇的人会认识勾栏街上的流氓混混了。原来那小子就是个渣男,本就是勾栏街上的常客呀。
这下,她对张昇的观感更差,挥舞着小手道:“你们先让人去盯着那红芳姐儿,若能混到她房里去就最好。等他再去会美人儿的时候,咱们就来个出其不意,一麻袋蒙了他,悄悄地带出来揍。哼,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便开始贪恋美色了,以后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男人。打他,我一定要狠狠的打上他一顿才能消气!”
在赵喜和张青岩惊讶的目光里,她就那么武断的下了决定。当然,是不是真的武断,就只有蒋婷自己才知道了。
张青岩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对自家姑娘这粗犷豪迈的性格,算是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了。但了解归了解,不代表能接受。他实在无法将目露凶光、面色凶狠的姑娘,和在外人面前时那个巧笑嫣然、可爱恬静的姑娘联系在一起啊。倒是赵喜接受的很快,他反倒觉得挥舞着手臂放狠话的姑娘,更符合当初那个手提剁骨刀的悍妞形象。
就这么着,在两人反对无效之下,蒋婷还是跟着他们来了。不过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露了行迹,所以虽然很手痒,但还是决定乖乖的等着赵喜带人去将那混蛋渣男掳来。
而负责待在她身边警卫的张青岩,此时却莫名的紧张。不是因为他们要对付的是护国公的嫡长孙,而是因为他真的很怕一不小心露了姑娘的行迹后,会惹出什么大麻烦来。他突然对镇定的坐在车厢里安静等待的蒋婷有些佩服。那个,姑娘她才十一岁吧,难道她对这样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感到紧张吗?她就不怕他们功亏一篑,行动失败吗?
进了春月楼后,与老鸨打了声招呼,张昇便心痒难耐的一路奔着后头红芳姐儿的小院儿去了。他这几日忙着一堆的事儿,都没过来跟芳儿温存一下,实在想得紧了。倒不是说他府里没女人。只是府里那些死板的跟木头一样的丫头们,哪里比得上千娇百媚的芳儿诱人啊?不说她的样貌身姿,光是办事儿时那一管子荡人的吟声,就不是旁人能比得了的。
他白日里便让人来打过招呼了,所以此时芳儿定然已经收拾好了等着自己呢吧。想想她身上的柔软滑腻……张昇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来到了红芳的小院,如他所料的,院门只是虚掩着。他顺手推开门,没见到伺候的小丫头。张昇笑了笑,红芳姐儿最是会拈酸吃醋,总是怕他会看上了她那几个同样柔软似水的小丫头。他知道这是芳儿故意逗他的,若他真要看上了,芳儿一准的把人洗干净了送到他床上去的。
只是嘛,那几个小丫头还太小了点儿,样貌还未长开,身子骨也还没长齐全呢。他对她们那一身的排骨可没什么兴趣。因此,此刻院子里虽然异常安静,却并未引起张昇的警觉。因为这实在太平常了。他每次来几乎都是这样,只有进了芳儿的房门,才会知晓她又准备了什么好事儿正等着他呢。
张昇心里的火烧的全身都发热,他迈开了大步,如飞一般来到了红芳的房门前,一把推开冲了进去:“芳儿,昇哥哥来看你了……”
张昇只说了半句话,剩下的半句被喉头处冰凉的触感,全都堵在了胸腹间。他满腔的热火,如同被一盆掺冰的冷水泼了个干净,透心的凉意顺着血脉散至全身。
望着眼前蒙头不露脸的刺客,张昇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的问道:“这位壮士,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金银财宝、美女如云。只要我能办到的,只要你说,我都给你……唔。”
张昇只看到了眼前拿着长剑抵住他喉头的蒙面人,却没看到他身后还有他人。他话刚说了一半,便被身后那人一个掌刀砍在颈上,失去了意识。
被一盆真实的冰水泼到头上,张昇慢慢的醒了过来。他忍着脑后的痛感,慢慢的睁开眼,却只看到了昏暗的一片。待他适应了一会儿之后,才大约能在这片昏暗中看到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
“咳、咳咳……”咳了几声疏通了一下胸口的闷气,张昇心里略微安定了下,至少他还能说话。
他自知此时的自己已经落在的对方手上,想要活命就得配合。他那几个护卫,虽说实力也不弱,但此时肯定都还没发现他已经被人绑了。他万分后悔,当初怎么就因为难为情,就不让护卫进芳儿的小院儿呢?可谁又能想到保卫森严的春月楼里,竟然会进去贼人啊?
“哟,公子哥儿醒了。”一个戴着鬼面的男子俯下身来,拍了拍张昇的脸,声音阴森恐怖的笑道:“呵呵呵,也不知道这护国公府的嫡长孙,能值多少银子啊?”
“三爷您放心,这小子是护国公最心爱的孙子,您要多少他们肯定就会给多少的!”另一个谄媚的声音出口道:“只是咱们之前说好了,三爷您要银子,小弟我要他的命。您可不能反悔啊。”
张昇心头一跳,忍着心中突然涌上的层层恐惧,强自冷静地道:“这位三爷,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又怎能轻易听奸人所言而杀了我呢?若你只是为了银子,待我修书一封给祖父,他定然会让人送银子来赎我的。可若你真的杀了我,恐怕这南唐就再无你的容身之地了。我的祖父权势地位如何,你应该明白的很。你以为,杀了我这个他最心爱的孙子后,他会容忍你们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吗?你们也不过是为了钱罢了。我若无事,祖父自然不会全力追捕你们。但我若没了性命,你们觉得,自己逃得过整个南唐军队的追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