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攀上宫中,自然是布庄老板梦寐以求的。他这布庄的规模本不算大,如今只能真正搭上了贵人的人脉,从此后,这家布庄怕是都要青云直上了。
布庄老板将要求给宁承玉说了,怪不得他都要主动求上宁承玉,这次要绣的,竟是一幅比翼双飞,比起上次特意给太皇太后、宁承玉足足绣了一个月的花样子,还要显得难些。
宁承玉也并不会放着到手的生意不做,她看着布庄老板殷切的神情,轻轻说道:“不知老板这次预备出价多少?”
布庄老板看着宁承玉的样子略略吃惊,他先前说愿意主动给宁承玉许以好处,本是存了结交之心,现在看宁承玉果然摆出一副谈生意的样子,倒让布庄老板显得有些意外了。
布庄老板迟疑地说:“姑娘想要多少?”
宁承玉淡淡地道:“五百两。”
布庄老板再次狠狠吃了一惊,他上下打量着宁承玉:“姑娘可当真?”
宁承玉淡淡道:“能接到宫中的生意,老板何愁前途可以限量,区区五百两,何以在老板话下。”
布庄老板却不是滋味,虽说宁承玉给了高帽子,但谁也不会愿意拱手这么送出大笔银子。
“姑娘、可否再商议一二?”
宁承玉却看他:“五百两,和宫中的贵人,孰轻孰重?老板莫非不知?”
布庄老板面露难色,片刻后,猛地一咬牙,才道:“好!五百两就五百两,小店这就去取来,只是还请姑娘务必在一月内,将这花样子送到小店来!”
宁承玉说道:“这你不用担心。五百两我也不用现在取,老板大可以等我将手绢送来之后,再当面付银。”
见到对方一个姑娘这样爽快,布庄老板也爽利起来,当即应允下来。
杏儿见到大小姐就这样谈成了一笔五百两的生意,心中的敬服只增不减,只觉自家小姐是天底下最神的人。
从布庄走出来,两人自然不可避免再次走到方才的闹市中,此时祁夜早已离开,散去的百姓早就又聚成了一团,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听说了吗,兰台御史家的那位小姐,因为不愿嫁给慕容侍郎的公子,自己就跑出去了!”
“听说那位情郎本来同她一起逃走,可是到了半道上,却撇下了她,也真是一位可怜见的小姐……”
“慕容侍郎家的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嘘,什么隐疾啊,坊间传的,分明就是疯癫症。”
……
杏儿想起刚才的一幕幕,生怕惹起宁承玉不快,忙着对宁承玉道:“小姐,咱们快走,不听这些腌臜话!”
宁承玉一直很沉静地听着这些话,面上也没有表现出分毫的情绪。
杏儿走过街角,就重新叫了一辆马车,坐回到马车上的时候,那些讨论的热火朝天的话语,才被厚重的马车帘子遮住。
宁承玉坐在马车里两眼看着窗外,那慕容家、果然又坑害了一位小姐。上次在宫中见到慕容枫欲盖弥彰的打扮,所见的结果,都跟
如今所料分毫不差。
慕容家实在腹藏毒蝎,为了自己的目的,不在意坑害多少如花少女。
回到侯府,宁承玉又将杏儿单独叫到一旁,取出了一个银锭子赏给了她:“今日在街上,你做的很好。”
这自然是指杏儿拼命护着宁承玉的事,杏儿接过银锭子,脸上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感动。
她由此知道,自家这位小姐是个心明镜的,在她跟前,做任何事,她都会放在心里存数。
宁承玉又严令遇见东宫的事不许多言,杏儿也应下来。
随后去看了春雨。春雨得知宁承玉出门,只恨自己没用不能跟随在旁。宁承玉不是个会宽慰人的人,面对春雨的自我责备,她只能是冷冷的告诉,一切要她将养好身子再言。
左小婉那边几日没有动静,宁承玉不相信她会就这么算了,她或许也在等,等一个恰当时机。左小婉可不是什么面慈心善的主,上次掐宁承玉,虽说是她一时失去了理智,但难保不是因为情急之下露出了真心。
上一世左小婉就千方百计,最终将宁承玉逼死。这一世,不过是风水轮流,她自己先被宁承玉逼到了绝境。在她心中,无非就是明目张胆,和暗施毒计两种方式罢了。
这天,前头有小厮来报,说,老爷有请。
宁无求请她,能够有什么好事。宁承玉稍微一思忖,便坦坦然然应下了。
毕竟现在这侯府,惯会搅事的左小婉已经元气大伤,怕她甚至自顾不暇。区区一个宁无求,宁承玉还不放在眼里。
不惧他,也就无畏他。
跟着小厮来到前院,宁无求穿着一身常服,看到宁承玉,也并不说话。
在他旁边,果然坐着左小婉。只是今日的左小婉很有些不同,打扮的一身简素,神情之间也是淡淡,没有平素那种妖妖娆娆的感觉。
况且她看了宁承玉一眼,便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了。
宁承玉不等他们开口,自顾就走到椅子上坐了,反正她这个没规矩的名声已经承受了,索性便随性些。
左右这两个人,都是没一个能讨好的。
左小婉倒真的像个修身养性的样子了,坐在席间,从不主动说话。宁承玉想到她前几日掐自己时那个狠毒劲,心中只觉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少顷,丫鬟们将饭菜竟都端了上来,宁无求也落座。宁承玉知道必有后话,也就安心地等着。
这个男人,前几日才那样狠狠地将春雨打的只剩下半条命,今日他却是毫无反应,坐在席间,让人觉得齿寒。
看得出宁无求很不耐,这更让宁承玉怀疑他把自己请来的目的。这个当爹的,若非真有一定的事,怕是根本就不想多看见她一时一刻。
宁无求没吃几口,就将碗筷重重地放下了:“再过一个月你就满十五了,及笄礼也要举行,你可有什么想法?”
宁承玉一时无话,心头却浮上一丝疑云。她的及笄礼?
犹记得上一世,宁无求是不闻不问,她的及笄之礼更是在左小婉的
用心下根本毫无举行。
今次却是日头打西边出了么?
宁承玉对于自己的及笄礼,应当说自来就没有想过,因为她不认为这一世会有什么不同,以宁无求和左小婉对她的厌恶,只比上一世多,显然不会用心在她的及笄礼上面。
万万想不到的是,今日,宁无求居然主动提起,还问了她的意见?
思绪良久,宁承玉当然没有说话。
宁无求就不悦地追加了一句:“问你话,耳朵聋了?”
宁承玉看了他一眼,和上一世不同的是,她懂得压抑心性,却也不会刻意去和宁无求起冲突。
“一切但凭爹的吩咐。”说完这么一句后,宁承玉也不再多言了。
宁无求显然很不悦,但他仍然在按捺着,按捺的理由,让宁承玉猜不透。以这位爹逢事必发火的个性,宁承玉想不出他有什么可按捺住。
他说的生硬道:“你自己的及笄礼,难道自己都没个主意?”
宁承玉这下真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了。这时,桌上静谧了片刻后,左小婉柔柔地搭腔了:“玉儿是我们侯府正经嫡出的姑娘,她的及笄礼,当然要样样捡好的办,老爷说是不是?”
宁承玉看了她一眼,见她嘴角含着笑,只是掩不住仍是有些冷淡的面容。
宁无求眉心蹙了蹙,看向她,声音放柔:“你说的也是有道理。”
左小婉含笑低了头。
见这两人之间的交谈,宁承玉心里略略起了点波澜,但面上还是静静地。
宁无求再次转向她冷淡道:“既然如此,你记得再去秀云坊裁剪几身衣裳,别再出现上次在宫里的时候……”
后半句不知是不是宁承玉错觉,竟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她抬头看了宁无求,忽然淡淡一笑道:“请爹恕罪,女儿再没有多余的裁剪衣裳的钱了。”
话说完,本以为宁无求会生气,没想到宁无求皱了皱眉,声音更加冷的说道:“从府上的账房里预支。”
说着,宁无求像是再也忍受不了,摔下了碗筷就起身离席。
左小婉柔柔笑道:“妾身还有些没吃饱,想要再多留一会。”
宁无求顿了顿,便转身走了。
饭桌上,宁承玉和左小婉相对而坐,丫鬟仆妇们都站的远远地。
左小婉一直专注在脸前的饭菜上,并不抬头看宁承玉。
宁承玉细细地品着饭粒,忽然悠悠一笑,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嫡母大可以放心,只要日后嫡母在这后宅之中,不再找承玉的麻烦,那承玉对于嫡母的事情,也会像生了忘症一样,自此忘掉一干二净。”
左小婉的筷著停滞了一下,片刻后,听见清冷幽幽的一声:“好。”
一场饭各自的目的都已达到,宁承玉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宁无求突然间提起她及笄礼的事,只是他突然发了好心,宁无求这样做的背后,定然有不可估量的某种原因。
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她上次进宫开始有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