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整个建亭侯府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只有顾桃花所在的院子里,还摇曳着一朵昏黄的烛光,从蒙着薄纱的窗户中穿透出来,在这个冰冷的月夜中,露出些微的暖意,但却又显得那么的独孤。
顾桃花已经在床上躺了许多了,但是却连一丝儿的睡意都没有,睁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纱幔顶上那隐约的百子莲花,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今日发生的这一切,这都叫什么事儿!
好端端去上香,只不过想散散心而已,却差点生死一线……,若不是那个独孤傲天……
想到独孤傲天,顾桃花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跳了一下,这个男人太过俊美,也太过神秘,沾染上他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只是那个玉环被他拿去了,得要想办法拿回来。
可是那个独孤傲天,鬼知道他是什么人,就算是她想要找他要回来,也不知道上哪里要去!
顾桃花不由得一阵烦躁!
那个玉环可是娘给她的,瞧娘那郑重的样子,应该是信物什么的,挺重要的一件东西,下次去武安侯府,若是娘问起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有那个老和尚!真是见鬼了,好端端的竟然劝她和离……
其实她很想答应和离的,这个建亭侯府,她是真心一点儿归属感都没有!
可是和离之后,她该怎么办?
所以她只能违背心中的意愿,拒绝了老和尚,只是这个老和尚是那一方势力的托儿?!
顾桃花想破了脑袋却依旧想不出来,只是看起来,比幼娘这一边的要和善一些,至少那一边还没有到要下死手的地步!
顾桃花抬手使劲的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萧丞风那令人怪异到极点的表现控制不住的从心头涌了出来……
怎么办?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太太……”布儿躺在地铺上,听着顾桃花翻身的声音,迟疑着喊了一声,“睡不着么?”
顾桃花侧了身子,看着睡在地上的布儿,轻叹了一口气,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布儿,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布儿笑道:“奴婢哪里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奴婢却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诶,活着,其实最难的就是活着啊!”顾桃花感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这天快亮了,太太睡不着,便是闭上眼睛歇一会儿,也是好的。”
“你说的是。”顾桃花点点头,“我就是愁死了,明儿个太阳还是依旧从东边升起来,这地球依旧照样转动的!”
布儿虽然不知道顾桃花说得地球是什么东西,但是顾桃花的言下之意,却是听懂了。
“太太能这么想就好了,不论什么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太太还是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好丫头,你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你说得对,天塌下来自然有个子高的顶着!不论如何,我现在好歹还占着这个正室的位置,她们也不敢做的太过份!只是……”顾桃花虽然这么自我安慰着,但是这心情终究畅快不起来,“诶,过一天算一天吧。”
一抹鱼肚白从东方升起,预示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沉寂了一个晚上的建亭侯府再一次热闹起来。
布儿起身,利索得把地铺收拾了,见躺在床上的顾桃花并没有什么动静,忙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刚出房门,就看见绸儿端着水过来,连忙拦住了,朝着绸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拉着绸儿到了走廊上坐下:“你晚上进去吧,昨儿晚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宿,刚刚才迷糊过去,就让她再睡一会儿。”
绸儿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是一片血红的东方,叹了一口气:“这府里没有一个是安生的!”
布儿不解的看着绸儿。
“昨儿晚上,太太和侯爷不欢而散,你猜侯爷去了哪里?”绸儿撇了撇嘴,也不等布儿开口说话,自己就把答案说了出来,“侯爷出了亭子,还没有走出十步远,就在路上偶遇了张姨娘……”
布儿的眉心猛地蹙了起来:“这么说起来,岂不是说……”
“是的,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这个黄雀就是张姨娘!”绸儿恨恨的道,“昨晚上的事情,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昨天可有别的院子的人,接触我们院子的人?”
“这倒是没有。”绸儿摇了摇头,“应该是张姨娘那边,一直遣了人盯着我们这边。”
布儿的脸色有些难看,端起绸儿放在一边的水盆:“我去请太太起来,你再去告诫一般这院里的人,无事就不要出门了。”
绸儿点了点头,起身去了,布儿这才端起水盆,进了屋子。
顾桃花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梳妆台前,看见布儿进来,苦笑道:“我昨晚上没有睡好,你看,结果成熊猫眼了!”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两只黑黑的眼圈,一脸的懊恼。
布儿放下水盆,凑到顾桃花的跟前,仔细的瞅了瞅:“奴婢记得昨儿个还有一些茶水留着,奴婢去取了来,滤了替太太敷一下。”
“嗯。”顾桃花用力的揉了揉黑眼圈,“否则今日就没法见人了。”
布儿一边过滤隔夜的茶水,一边笑道:“既然如此,太太今日不如就直接告病,休息一天吧。”
顾桃花想了想,很坚决的摇头拒绝了:“一告病,这府里的人定然都要过来请安,这么一来,反而不得安生了。”
布儿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就不再劝说了,把抱着茶叶的纱布按在顾桃花的眼睛上,轻轻的揉着:“待会儿粉底稍微打的厚一些,遮掩一些儿,也就混过去了。”
顾桃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任由着布儿折腾。
等收拾妥当,顾桃花看着铜镜中的丽人,却比平日里靓丽了许多,不由得皱眉道:“这模样不行。”
“奴婢瞧着挺精神的。”布儿满意的打量着顾桃花。
“就因为挺精神的,所以不行。”顾桃花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的又坐了下来,“我昨儿个刚刚经历了生死之劫,然后大晚上的又在幼娘房里折腾了许多,若是今日出门,精神奕奕,岂不是让人诟病!”
布儿被顾桃花这么一提醒,顿时回过神来:“太太说得是,原应该病怏怏的,才适合今天的心境。”
等顾桃花再一次收拾好站起来的时候,看着铜镜中,脸色蜡黄,一脸憔悴的女人,无言的叹了一口气:“走吧。”
走到客堂的时候,严哥儿已经带着萧丞风的庶女们恭敬的候在客堂里了。
严哥儿到底已经十多岁了,对最近府里的事情,也有所风闻,因此在看见顾桃花一脸憔悴进来的时候,除了请安之后,比平时多说了一句:“母亲身子欠安,理应多歇息才是,儿子和妹妹们打扰母亲了。”
顾桃花对严哥儿和萧丞风的这些个庶女们,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不论萧丞风多么的人渣,孩子们是无辜的!再说了,她在建亭侯的这五年,这些孩子基本风雨无阻的每日过来请安,但凡是个人,都会有感情的。
因此,顾桃花朝着这些人笑了,笑容里满是慈爱:“我没事,倒让你们担心了。”
“母亲身子好了,才是儿子和妹妹们的福气。”严哥儿恭敬的再一次开口。
顾桃花哪里听不出严哥儿心中的担忧,但是这些事情,却不是她能做主了,她能做到的,只能是她在位一日,善待她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