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若没有其他的事情,请恕淮儿要回去陪母亲了。”苏淮站定了身子,向张文轩虚行了个闺阁之礼。
闻言,张文轩忙喊住了她:“可是我还有许多话未同苏小姐讲,伯母也未差人来寻你我二人,想来是还未祈福完,苏妹妹现在前往,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苏淮眉角一跳,险些反驳出声,“张公子有话请讲。”
没想到苏淮一点迂回的话都不留,张文轩怔了一下,耳根子有些泛红,似是被堵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方才第一眼见到苏小姐的时候,我便觉得苏小姐当是天上的仙女,人间哪里生得这般好看的人儿。”
越说,张文轩的声音越小,本就是活了两世的苏淮总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欺负孩子的负罪感。
“多谢张公子夸奖,淮儿也不过就是普通人,没什么弯弯肠子,说话喜欢直来直去。淮儿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张公子这般的文人雅士。”苏淮明明觉得自己这些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见着张文轩盯了自己好久,还以为他那是看懂了,没想到又听到了一句让自己恨不得拔腿就走的话。
张文轩认真地端详着苏淮,好一会儿才说:“小生倒觉得苏小姐知书达礼,就是在当今圣上面前也说得上几句话,反倒应是小生高攀不上苏小姐才是。”
不好直说自己根本对他张文轩根本没有意思,苏淮正发愁到底该怎么摆脱这个听不懂人话又黏人的书呆子,只听见不远处的槐树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高攀不上,就不要攀了,一直缠着苏小姐,你是觉得你长了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就不会有人喊捉流.氓了吗?”
闻声望去,苏淮看到了站在树下陈琰桀骜的身影,许久未见儿时的他,此时远看着,既觉得陌生,又觉得熟悉,明明有一瞬间的恨意,但脑海里倏忽又闪过无数过去美好的画面,一时间思绪纷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一双眼睛神色飘忽,只偶尔落在他身上。
“你胡说什么!”没想到会被人说成流.氓,张文轩一下子就急了,面红耳赤地回嘴道,可又说不出什么厉害的话,净是些如他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子骨一般的软弱话语,“我同苏小姐是情投意合,哪里来的高攀不高攀。”
陈琰不怒反笑,脸上云淡风轻,一副孩童天真无邪的模样:“那苏小姐可有说过心悦于你,若没是,你方才纠缠的模样,与市井流.氓岂非一般无二?”
被陈琰这么一说,张文轩竟然也觉得这孩子说的有道理,仔细回想了一番,竟是在脑海中也觉得自己是个流.氓,脸上更是羞怒了,偏生书生的脾性又改不掉,像个矫情娘们儿似的道:“我现下回去就找家父向苏小姐下聘,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市井流.氓!”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就往寺院大门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等苏淮看着张文轩离开之后再回过头看向陈琰,正好对上了他一直看着自己的视线,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算计,三分伪装的天真无邪。
苏淮在心里轻笑了一声,原来早在这个时候,那个曾经年少不更事的孩子就已经变得这般精于算计了,只恐怕之后的十年中,她一直都只是他计划中登上王位重要的一颗棋子罢了。怪她当初识人不清,竟然看不出来他眼中这浓浓的伪装。
“不知六皇子驾临,请恕臣女不恭之罪。”苏淮恭敬地向陈琰行礼,语气分明带着几分客气和漠然。
似是没有想到苏淮开口会这般疏远,陈琰脸上的神色不变,倒是眼珠子咕噜一转,像极了孩子懵懂的样子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要牵住苏淮,但却被容妃拉住了手腕。
苏淮故意忽略了刚才陈琰的一系列动作,依旧是没有靠近他,暗暗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被眼前的孩子所迷惑,这才冲着他扬起笑颜:“许久未见六皇子,竟不知六皇子比从前伶牙俐齿了不少,才华比过往更甚,也是在为立储之事做准备?”
“哪有的事,”站在陈琰身边的容妃忙帮着回答,“琰儿现在还是个孩子,尚不识得几个字,平日里又贪玩,不过就是这几日被本宫逼着多读了几日书,哪里是才华更甚,就仗着会说几句话,欺负别人,还请苏小姐不要胡乱说话,免得伤人伤己。刚才得罪了那位公子,实在是我们琰儿的不对,本宫这儿替琰儿向那位公子道歉,还望苏小姐替本宫将话带到。”
苏淮哪里会听不出来容妃的这个意思,不就是希望她不要计较张文轩的事,也是不要乱说话,尤其是之前在皇帝面前提过的陈琰更适合皇储之位的事情,万万不要再提起。
只是母子二人各有各的算盘,容妃这是在以退为进,而陈琰恐怕是真的现在没有与其他的皇子争抢之意,而是想要先养精蓄锐,等到鹬蚌相争,他这个渔翁好坐收罢了。
苏淮正要乖巧的应下,就听着身后急匆匆的声音,没有回头,她便猜到是自己的母亲,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这话容妃娘娘还是亲自和张公子去说的好,毕竟淮儿一个女儿家,不合适总与男子见面,怕坏了名声。”
刚小步跑过来的苏母听到这么一句话,也算是明白了刚才张文轩匆匆忙忙地撞上了自己,又匆匆忙忙地向自己道别是什么缘故,闭了嘴也不敢再将想要质问苏淮的话问出口。
明明知道了是陈琰惹的事,这时候说话,不就是挑明了跟陈琰和容妃作对吗?
“不知容妃娘娘在此,妾身失礼了,还请娘娘恕罪,六皇子恕罪。”
虽然母亲柳月娥平时做事得有些许不靠谱,但这种关键时候,一说错话就得掉脑袋的事情,她自然不会乱来,这点苏淮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