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长不悦的皱了皱眉,阻断了他想接下去的源源不断,“苏大人误会了,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带他走。”
想着母亲交代的事,他强忍着心底升腾而起的烦躁,耐着性子解释。
谁知他一说完,苏有德就猛地把茶杯用力放在了桌上,几滴茶水溅到了深色的实木上,“简直是胡闹,知府的犯人是想带走就能随意带走了吗?况且还没有审出个具体结果,怎么能向六皇子交代?”
更重要的是他为官的政绩,这可是一只送上门的肥羊,只要他严刑逼供让张文轩画了押,随后在寻个法子去处置了,轻轻松松就能赢得一个好名声。
现在让他轻易放手,莫不是想的太过美了。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套路之一?
危机感油然而生,苏有德再次严肃的重申,“既然人已经交由知府,便相当于由本官接手,有什么疑惑不解,或者不满都可以告诉本官,本官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将话说的圆满,实则也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这么多年的相处,苏有德的德行苏明长早已经摸的透彻,对于这种虚伪的交谈方式没了兴趣。
他径直了当,一口气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此事是一个误会,张文轩没有污蔑六皇子,这也是方才才弄清楚的。”
闻言,苏有德皱起了眉,脸上满是不满:“明长,什么事情都得讲究个依据,你这空口说白话,本官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再者,临近秋试,你的一言一行都是受到关注的,若是这个节骨眼出了什么事,一切可就空亏一溃了。”
他说的语重心长,明面上处处是了苏明长好,细听却能察觉到其中的威胁。
秋试在即,但凡是想要考取功名的,此时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温习功课,生怕出一点差错。
就凭苏明长这到处乱跑,没有顾忌的样子,怕是没有多少高中的机会了,说不定,在秋试前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给淘汰了。
越想越觉得有理,苏有德眉目舒展开来,正在他想随便寻个由头让他吃点苦头时,就见苏明长掏出了两张纸。
“这是六皇子的亲笔,这是雅姨的亲笔。”苏明长语气毫无起伏的补充道,“雅姨已经去世了,现在应该由张文轩替她送葬。”
他晃了晃手中的薄纸,整齐的字迹带有独特的风骨,倒真像是陈琰的亲笔。
这样一来,他再抓住那一点不放却也显得过火,不依不饶。
可是,就让他如此放了张文轩,又是在硬生生的扣他的政绩,相当于从他身上扣下一块肉来。
要不,先拖延一段时间,先将张文轩屈打成招,按了压,再祸水东引,把所有的脏水都扑到苏家。
到时候,他一箭双雕,是最大利益的获得者。
这般想着,苏有德露出了虚伪的笑容,正准备开口就被一个急匆匆跑进来的捕头给打断。
“报!大人,衙门口有一名女子抬着棺材说是有要事要奏。”
苏有德一下子站了起来,顾不得下方的张文轩,急忙朝着衙门口走去。
待来到此处,衙门口已经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满满当当。
百姓们交头接耳,瞅着那一副厚重的棺材指指点点。
“嘿,你们快看,居然有人带着棺材来申冤,这新鲜事,我倒是第一回见。”
“可不是,看起来,还是一副新打的棺材,莫不是人才咽气?”
“对头,棺材还是从小老头我这儿买的,我可是跟着从张府一路走到这儿的。”
“我也是,说起来,怎么这么久了知府还没个动静?莫不是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听到这儿,苏有德赶紧显出了身影,清咳了一声。
他身旁的捕头很有眼力见的大声喊道,“大家静一静,不要吵,不要围的太近,让大人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熙熙攘攘的人头退了退,把中间的人露了出来。
苏有德抬头望去,只见阿和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站在棺材旁边。
见他到来,遥遥行礼,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至周围,让百姓听了个透彻,“苏大人,阿和有事要奏。”
苏有德故作威严的板着脸。
阿和没有丝毫畏惧的低着头,慢慢道:“事情的原委大少爷应该说清楚了,阿和前来只是为了证明大少爷所言非假。雅姨的尸体便在这棺内,苏大人尽可查看。”
对于苏有德没有其他的好感,她以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指不指正中央的棺材。
苏有德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如果今日他真的开了棺,便是对死者的不敬,虽说这件事能圆的过去,可流言究竟会传成何种模样,后续会如何发展,不得而知。
届时他为官的名声会大打折扣。
权衡利弊,他咬了咬牙,朝后挥了挥手,“来人,将张文轩带上来,放人。”
“是。”捕头抱拳应道,朝后离去。
苏有德这才继续道,“各位,劳烦移步去公堂,这儿人太多了,着实不是商议的好地方。”
他巧妙的换了词,态度放的低了些。
阿和抬头看了看苏明长,待他点头后,爽快的答应了。
静立于旁边的家丁抬着棺材,稳稳当当的进了公堂,一些动作快的百姓亦迅速跟了进去,站于平常审理事件时看热闹所处的专属位置。
不一会,捕头便带着身着常服的张文轩走了过来。
小半天的牢狱生活让养尊处优的他头发脏乱,全是污垢,整个人都憔悴不少。
见四周全是人影,他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这又是要干什么?莫不是,直接给我定罪了?”
苏有德严肃的咳了一声,“张文轩,你的事情我大致已经清楚,念在那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本官决定特赦你给你母亲送葬,切记,以后莫在胡言乱语。”
“送葬?”张文轩阴狠的看向那具黑沉沉的棺材,干脆否认道,“我不送,我不是她的儿子,我爹娘好好待在张府,我为何要给这个老太婆送葬。”
此话一出,犹如一个大瓜抛下,惊的看戏的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