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叶佳文一直以为,陆清是凭借着他过人的天分、用努力辛勤和汗水最终草鸡变凤凰,成为一个传奇式的人物,没想到人家本来就是凤凰,只是拍拍翅膀飞的更高了。本来叶佳文还以他作为楷模,幻想着自己也许有朝一日也可以成就这样的雄图霸业,结果现实却让他哭笑不得。难怪,难怪有这么多高学识高本领的精英愿意放弃更锦绣更光线的工作来跟着他混,难怪陆清随随便便打个招呼在H市那人就能给他要买的房打九二折!

叶佳文又想到自己前年过年的时候在南湖边上遇到陆清,这样一想,陆清走的时候好像就是朝着自己憧憬着想买但是没身份没路买不到的小区走的!怪不得平时有些同事对于陆清的态度恭敬的让他觉得有些过火了,对老板完全可以再放松一点的!这种种蛛丝马迹其实早显露出来了,只不过叶佳文一直想不到而已。

现在得知了陆清的家世,叶佳文也不是说就不敬佩陆清了。走到现在,陆清的能力和本事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他并没有倚靠家里多少力量,还是自己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只是叶佳文对他原本是敬佩,现在则成了敬畏。

刘桥安慰完叶佳文就去工作了,接下来叶佳文都沉浸在震惊中。下午陆清叫叶佳文去办公室跟他谈挡土墙的整修问题,结果说了半天叶佳文一句也没听进去。陆清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喂,你怎么了?”叶佳文恍然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对不起对不起。”陆清双眉紧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行了,你这是什么工作状态,我放你半天假吧。今天下午你不用干了,回去休息,以后周末再把班补上。去吧。”

叶佳文神游一般出了办公室,回家去了。

接着,某一天来上班的时候,他在办公楼下面见到了他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向青云的爹。

老人家在楼下探头探脑的张望,叶佳文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向父认出了叶佳文,也没什么多话的,拉着叶佳文直奔主题,问向青云的事请始末。叶佳文给他言而简之的讲了一通,他也听不大懂,就问:“青云会坐牢?”

叶佳文故意说:“说不好,要看司法机关怎么判。坐牢是有可能的,以前有类似案例,就判了两年。不过也有可能能没事,这个真的说不好,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

向父的脸皱巴巴:“啥时候能出结果?”

叶佳文摊手:“快的话也要一两个月吧,司法程序很慢的。”

向父说:“这一两个月,青云都要被关着?”

叶佳文点头:“对。”

向父痛心疾首地跌足:“怎么会这样?青云怎么会被抓起来?人又不是他杀的,这警察干什么抓他!青云从小连猪都不杀!你带我去,我去讲理,他们怎么能说抓就把我儿抓了?”

叶佳文在这家人手里吃过了太多的苦,血对他们已经冷了,这时候他一点没有看到父情深,心里还在冷冷的想,你是真的心疼你的大儿,还是心疼你大儿蹲了监狱,你没处给你小儿刮钱去了?

他跟向父讲了半天道理,向父听不懂,他上班快迟到了,只好先进去。向父也跟着进去,找到陆清,说要陆清想办法把他儿给放出来。陆清拿了合同和文件给她看,他不识字,就会无理取闹,最后陆清找了小刘和其他两个同事来,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人给劝回去了。叶佳文看着都觉得丢人极了。

那向父来S市,自然是被向青天给叫来的。向青天这会儿是真走投无路了。连老婆带孩都一起饿了一整天,向父一来,马上拉着下馆,一老两大一小吃了三碗馄饨两碗粥再加一碗面。在乡下的向父都听说了这些事,这是给儿送救命钱来了,原本向母也要跟着来的,但是得在乡下带向晓龙,就没跟着上来。

吃完饭,向青天和刘莎拉着老爹一同哭诉,那叫一个冤屈,何止是六月飞雪,七月份都跟着飞雪了,怎么被人逼债,怎么半夜三更从窗户里跳出来逃上火车的一通说,听的向父心惊肉跳。

这向父来了,叶佳文的麻烦又多了一点。本来他把向青天和刘莎一顿连讽带骂,说的他们都不敢在他面前露面了,结果向父一来,又没完没了找他,让他想办法帮忙把向青云捞出来。这向家人也是没办法,他们城里一点关系都没有,唯一能找的就是叶佳文。可叶佳文却烦透了他们,爱理不理,电话打十个来接一个,诚心要他们为向青天急一急。那向父在家里当家做主当惯了,不懂得什么叫气,对着大儿的朋友还一副老神在在的口气,训奴才似的,开口闭口让叶佳文帮忙,连个请字谢字都不带。这为人处世的道理向青云作为儿不能教他们,但叶佳文没什么可避讳的。叶佳文一点不买他的面,不气地吼回去:“你以为法院是我家开的啊?你们怎么不自己去劫狱啊?!别跟我说,我能做的都做了,我给你地址,自己去找司法机关的人说去!”

那向父到处碰了几次壁,终于明白这城里的规矩不是他定的。他能训儿,儿听他的,他训别人,别人压根不搭理他。他也就一老农民,根本没他自己想的那么能耐,这城里不好混。

过了两三天,向父再找到叶佳文,那语气和态度就不一样了,带了点小心和气。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比前几天更让叶佳文心寒。

向父一边抽大烟一边问道:“青云是不是真的要坐牢了?”

叶佳文说:“没准。”

向父问道:“那,他要是真坐牢了,他的钱咋办?房咋办?”

叶佳文心里咯噔一下,没好气地说:“他又不是判死刑,又不是终身监禁,如果严重点,判个两三年也差不多了,钱和房他出来还要用呢!”

向父闷着抽了几口大烟,又说:“那房先给他留着,等他讨媳妇。他这些年挣的钱呢?青天说把他家翻了个底掉天,也没找到存折本。现在他弟弟急着用钱,先从他那拿一点。”

叶佳文明知故问:“拿多少?”

向父说:“至少五万十万吧。”

叶佳文冷笑:“向青云的经济状况我了解一点,他没有那么多积蓄的。他前两年刚刚把债还清,你们也知道,他以前借过高利贷,现在他弟也碰上了,知道厉害吧?他现在是负资产,跟银行还借了十万块钱要还,不可能拿出五万十万的。”

向父纳闷说:“那,还有件事,我听人说,青云家里东西是国家财产,不能卖?我前两天扛那冰箱出去,人不收,说他现在被关了,东西都是国家的,买卖是犯法的。这不是青云自己买的么,怎么成国家的了,我卖它,为什么还犯法了!”

得,几天不看着,家都要给掏空了!叶佳文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说:“是不能卖。别说向青云没钱,他就是有钱,他现在犯了错,也要罚款,他要赔偿,赔偿死者家属,赔偿公司的损失,赔偿国家。有钱早就被收走了,不可能留给他弟还债。”

向父连连叹气:“他一向聪明的很,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来?”

叶佳文说:“做工程就是这样的,犯一点点小错误,结果就很严重。所以工程师的状态一定要好,状态不好不能让他干活,工程师的心情也是很重要的。向青天那几天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我有听他说过,是因为你们老是闹他,弄得他都没心情工作了。上次你们还打电话闹到公司里来,闹得他女朋友跟他分手了不说,他在公司里都不好做人,工作的时候不认真,就出事了!不是我说,你们作为他的亲人,怎么也不为他想想?他一个人在大城市里工作的容易吗?辛辛苦苦赚点钱还不是为了孝敬你们?这事,你们也有责任!”

向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闷着头狂抽大烟。

这中国邮政的速度可真是慢,叶佳文日盼夜盼,盼了一个多礼拜,总算把人给盼来了。

事情发生的当天叶佳文不在场,其激烈程度是事后听邻描述的。据说当时向青天夫妻和老头正在吃饭,突然门铃响了,老头跑出去开的门。老头没戒心,乡下哪有什么猫眼不猫眼的,有时候大半夜不关门也不怕,所以直接就把门给开了。然后四五个手里拎着棍的家伙就冲进来了,奔进厅找准向青天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揍。向青天一下就给打闷了,这时候刘莎尖叫起来,小向立也哇哇哭了,向父冲上来维护儿,被一脚踹开了。

闯进去的人揍了一通以后拎起向青天和刘莎就往外走,邻早把门关的死死的,只敢从猫眼里偷看,谁也不敢出来拦一下。向父想追,被一个老拳给闷晕乎了。

然后那票追债的把向青天夫妻给提走了。这S市是直辖市,管的厉害,他们也不敢在这地盘上逞威逞凶,所以是直奔火车站,把又哭又叫的夫妻两个丢上火车,回县城去了。

事发之后,向父清醒过来,小儿和儿媳都让人给抓跑了,就给他留下一个哇哇哭的孙。他带着孙又去找叶佳文,叶佳文一看这情景,这下不推脱了,赶紧地跟着回家去看了看,幸好那几个放债的急着抓人跑路,没在家里怎么捣乱,就是桌椅倒了一地,厅里的花瓶碎了,其他翻乱的东西不晓得是追债的翻的还是向青天夫妻翻的,反正值钱的家电都没坏。

向父坐在地上一边捶胸顿足一边抽老烟:“这可叫我怎么办哟!”

叶佳文一点同情心也没有,说:“你带着小孩回去吧,先别把孩送到他父母那去了,你们帮着带一段时间,等他父母把钱还清了再把孩送回去。只是苦了孩。”

向父无可奈何,只好抱着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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