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进京的路上,因为有了谢明佑的护航,一路平安,在入了京城的那天早上,谢明佑主动提出要和锦好分道扬镳。

锦好知道谢明佑身份怕是不凡,自然巴不得分开,立时点头应了,那欢快的模样,让谢明覃那凤眼的眼线又微眯了起来。

不过,却还是让身边伺候的人,捧了一个华丽的木盒子过来,锦好不解其意,却见他示意她将那木盒打开。

经过多日的相处,锦好也算是明白这位爷的脾气,向来是惜字如金的,而且性格中,还有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于是很是乖巧的打开盒子,盒子一打开,锦好就被吸引了全部的眼球。

盒子里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椭圆形的砚台,内嵌满圆砚堂,砚池位于底端,呈弯月状。

锦好心中一突,记得这是难得的红丝砚,当日她不过在谢明覃的书房,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却落入此人的眼里。

“你此去德馨女子学院,此砚台就算我送你的贺礼。”

锦好摇头:“红丝砚太过名贵,我……”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谢明佑就一手从锦好手里拿过那红丝砚扔了出去。

锦好目瞪口呆:“你……”随即瞪了谢明佑一眼,跑了过去,将那红丝砚捡起来,仔细的察看一番,好在红丝砚质地不错,没有摔坏,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莫小姐若是不喜,直接扔了。”说完,身子一转,大踏步的离去,瞧着他那比往日更挺拔的身姿,锦好就是线条在粗,也知道这位爷今儿个心情似乎很不好。

锦好苦笑一下,手里的触觉,只觉得光滑细润,冰凉腻肤,这等价值连城的东西,居然说扔就扔,半点也不手软,委实让人头疼。

于是,再不愿意,锦好也只好收下强迫送来的礼物,心里越发对进京的决定怀疑起来了:若是京城里的贵公子们都是这等性子,她是不是该打包回府了?

等她们一行人到了码头,远远的就见邱如虎垫着脚尖在等着,见到她们道理,立马挥舞着手臂,大大的笑脸奉送上来。

一家人前前后后也有几个月没见面,一照面,谁的嘴巴都咧到耳根后面。

随后而来的谢明覃瞧着一家人,站在码头就开始胡说相思之情,你一眼我一语,那份热闹让人眼馋,等到姚丽娟将邱如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这才放心。

又帮着邱如虎引荐了李墨白父子,邱如虎接受到锦好的眼色,立刻热情洋溢的邀请二人回京城的姚宅。

李墨白是个常走江湖的,看人的眼光最是毒辣不过,瞧着邱如虎身边的谢明覃,一看就是那种久居上位,身份贵重的权贵之人,心里存了想法,也不推脱,心里还想着若是能走走莫家的门路,倒也不失好法子。

京城里的土地可谓是寸土寸金,尤其是姚宅又在那么个不算偏僻的位置,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不用说,这里面定然有谢明覃和叶若铭二人的功劳。

锦好进去瞧了一番,虽然比不得当初城里的宅子气派,可是胜在清雅,倒也喜欢的不得了。

一行女眷一路坐船,人都有些疲乏,当晚就早早的上床,锦好躺在床上,嗅着棉被上淡淡的香气,感受到邱如虎的细心,这个义兄,认得实在是好,明明是个大男人,却能有这般的心思。

若是邱如虎知晓了,只怕要挠着脑袋说了:这熏香哪里是我准备,还不是人家谢公子亲自送过来的——要他说,熏那香气干什么,他可是听说了,那么一盒香就要值六七百两的银子。

想到六七百两银子,买大米都要堆一屋子了,谢公子倒好,居然买这么一小盒的熏香。

或许因为认床,锦好明明眼皮子抬不起来,可是人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脑子里不停的飞转着:又是生意,又是入学,还有自家的几位的亲事,瞧着大哥也该订下一门合意的亲事了。

这么一想,就到了半夜,入睡前,脑子又冒出了一件大事,什么时候该去拜访拜访京城为官的祖父了,可不能落得什么把柄下来,她就是养在姚丽娟的身边,可还是莫家人。

还有,应该找机会去见见若秋姐姐,她应该在明王府吧!

就这么带着满脑子的思绪,入眠,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等到用餐的时候,又被邱如虎传递的一个超级大惊喜给惊到了:谢明覃要帮着李安仁引荐到国子监读书。

李墨白心里明白,自个儿的儿子能入谢明覃的眼,是看在锦好等人的面上,对锦好等人就差是跪谢了,最后莫说护送锦好等人的银钱不要,自个儿更添了不少银子,买了一大堆礼物送了过来:他花了钱,心里却还美的不得了,只要能搭上了姚家,日后自家儿子还能没有好前程吗?

他可不是个眼瞎的,那位一句话,就能引得自家儿子进国子监的谢公子,自以为藏的好,可是他却发现,只要抽空,那位谢公子的目光就随着莫小姐转。

说起这莫小姐,李墨白这辈子从心里佩服的人不多,可是这位莫小姐却是打心底佩服,心肝儿玲珑不说,长得也是好看,简直是才貌双全的代表人物。

与邱如虎等人打交道的这些日子,隐约也探的姚丽娟等人的事情,李墨白是个草莽出身,没有世俗之见,心里不但没有轻视姚丽娟等人,反而越发的敬佩。

所以,那想与邱如意结亲的心思倒是越发的浓厚了,吃过苦,又懂得感恩的女孩,日后才会更明白家庭的重要性,对家庭更愿意付出。

探了邱如虎的口音,见姚家似是有意玉成,那礼物送起来,就越发的如流水。

于是,如意妹子,在九岁芳龄,隐隐已经名花有主,倒是两位高龄的长兄和长姐,还不曾花落有主。

过了半月,就到了锦好进学的日子,虽说有着谢明覃的面子,可以入学,但是该走的过场还是要的。

锦好手里有入学面试的牌子,门房上,也不拦他们,一人考试,居然有二人作陪,一行人进来德馨女子学院,便见一条大甬道,路边有一立碑,上刻“明智”二字,看来应该是这条路的名字。

孝心的抬眼,这学院担着皇后一个名声,就是不一样,琉璃瓦、朱红柱、石青地。

抄手游廊下百花齐放,诸般颜色被雨水浸润,越发的娇艳。

树木成荫,地方宽大,被身着墨灰色的学子引道走甬道尽头,路西边一间院落方才停下,指着门坊上面刚劲峻拔又不失方润的一个“试”字,道:“这里是侯试房,几位进侯试房等着,叫到莫小姐的时候,莫小姐再进试房。”

试房,如其名,就是面试的地方,别以为这试房谁都有机会进。

德馨女子学院的试房每年能进的人也就五百人上下,而能真正进来的也就不过五十名左右,真正儿的难进。

锦好今日穿了一套撒花百褶裙,姚丽娟早早起床梳了个双髻,插着一支翠缠银梅花簪,显得清雅而俏皮,她以为来学院是为了研习礼仪和琴棋书画,而不是来争奇斗艳的。

一家四口进了侯试房,说是侯试房,其实更应该说是宽大的厅,里面放着近百张的椅子,而且两边各有厢房。

等到主仆三人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花团簇锦,数十名衣着鲜亮的少女在里面说话。

显然都是来面试的学生。

每个人身边都带着丫头伺候着,一时间,这侯试房,居然有种人满为患的景象。

锦好环视的一眼,没有一个人是她面熟的。

心里暗笑,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是和她一样,走过场的。

“你是……”锦好刚刚寻了一张椅子落座,身边就突然想起女子的娇声,锦好转头看去,就见一位穿着粉色绉裙的少女,面容清秀,身材柔弱,洋溢着淡淡的笑容,带着善意的询问。

锦好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日后要在这里度过五年的时光,自然愿意结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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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学院入学的年纪不等,但是女子及笄之年,就算是毕业,锦好锦好正好十岁,算算要在德馨女子学院呆上五年。

“我是莫锦好。”此话一落,就听见一阵阵的抽气声,再然后锦好忽然发现自己成了焦点。

难不成,她的名声已经传到京城来了?

不至于吧?

锦好有些莫名其妙的盯着众人,发现众人的目光很是奇怪,有好奇,有同情,有怜惜,也有鄙视……

她做了什么,让众人露出这般神色?

不等锦好思索,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划过一道刺耳的痕迹:“你就是莫锦好?我瞧着也不怎样啊?”

锦好将目光转向说这话的少女,看了一眼之后,感触良多。

嗯,长得挺喜感的,肤色发黑,身材显胖,不过那面容倒是有一份熟悉,略略沉吟一下,心里有些明白了:“是朱……”

“你出口伤人!”那位身材长得胖胖,脸蛋圆肿的像个包子一般的姑娘,不等锦好的话说完,就跳了起来,颤抖着手指:“如此刁蛮,难怪叶家二公子看不上你,要改娶你姐姐了。”

锦好了悟了,原来此女是叶若谦的爱慕者,只是这话怎么说的,叶二公子看不上她?她怎么不知道啊,她印象中这位叶二公子为了娶到她可是煞费苦心,甚至连不入流的绑架都搞出来了,实在看不出哪里有看不上她的迹象。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改娶你姐姐了!

难道闹出那么多事情来,叶三夫人还同意娶莫锦玉。

锦好心头微动,总觉得这叶莫两家联姻,有些不太正常。

不过在一群少女的怒视中,锦好按下心中的疑惑,打起笑脸,问:“我怎么就出口伤人了?”至于,被叶家三公子看不上的事情,她觉得没有必要给众人解释。

“你……你还想狡辩,你骂我是猪……”那黑胖小姐环视了众人一眼:“不信,你问问大家!她们都听见了。”

“噗!”人群中有人笑出了声,锦好抬眼望去,是位妙龄少女,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风姿爽朗。

锦好瞧了一眼,嘴角亦勾起弧度,有点想笑:此黑胖少女虽然看起来刁蛮,嚣张,可是这心性儿却不让人十分的讨厌,还有几分纯真。

故而,有些好笑道:“我没有出口伤人,我是想说你是朱家小姐对不对?”

那黑胖少女顿时傻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的老圆:“你怎么知道?”

锦好笑道:“我见过朱二小姐。”

那黑胖少女,听了朱二小姐四个字,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却小声嘀咕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不是锦好耳力好,靠着又近,只怕就听不见黑胖少女自言自语。

看来,朱家也不是什么太平世家。

她随即冷笑,大宅门里有几家是太平的,男人总是一厢情愿,以为妻妾能够一家欢,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

却不过是自欺欺人,那么几个女人,为了争宠,为了财富,为了日后孩子的利益,怎么能和平相处。

这般一想,倒也激起雄心万丈,一心想要日后某国女官做做。

黑胖少女朱五小姐朱丹凤,瞧着眼前少女颜色娇艳,脸上闪过一丝妒忌,暗暗将二人的相貌做了比较,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在家里时常收到那人美貌的刺激,现在还有面对一张几乎是完美无缺的脸,是个女子,心里都不会有好滋味。

只是心里对那市面上流传的叶三公子瞧不上锦好一说,有了怀疑:眼前的少女,绝色娇艳,虽然年纪尚小,可是那五官已经成型,即使身穿寻常衣衫,却也遮不住那艳光泠泠,和骨子里的妩媚风流,她身为女子都有些无法抗拒,更何况男子。

“我记得你父亲并非三品官位,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朱丹凤用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傲态度追问锦好。

此言一出,众位少女顿时用一种你是不是走错了的眼神看锦好。

“我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接到书院的通知。”锦好避重就轻,笑着回答。

“你是不是看错了?你祖父不过是四品少卿,父亲还未出仕,怎么可能收到书院的通知?”朱丹凤不信,拔高声音,足够让身边的人听得明明白白。

“的确,我也有些不敢相信,可是那通知上的的确确让我过来面试。”锦好淡淡的点头,不想再和朱丹凤纠缠,不过就是一个见不得必然好的小丫头,她懒得计较。

朱丹凤被锦好噎了一下,瞪了锦好一眼,还想说什么,只见穿着那喊号的女子,叫了三个字:“莫锦好!”

“来了!”锦好立刻打起精神,应道,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中,进了里面的试房。

试房里有坐着三位主考官,其正中位坐着的是位六旬老者,头发花白,面目慈善,眉带端状,一旁坐着一位中年文士,温文尔雅,气度不凡,而另一旁的考官,却让锦好一怔。

却是个年轻的妇人,顶多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算的上清秀,虽然说不是什么明丽动人的家人,但是俗话说的好,腹有诗书气自华,有这么一类人,虽然长得不算特别的漂亮,可是她到哪里,哪里都会成为一道明媚的风景线。

眼前这位清秀的夫人,显然就是这样的人,如同一株孤傲清冷的空谷幽兰,周身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质,而且锦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这位妇人的目光飘过时,她居然能感受到莫名的敌意。

锦好有些不解了,她不过来京城一月左右的时光,怎么就四处树敌了,刚刚那位朱小姐,已经出乎她的意料,而这位气场强大的妇人,不用说,更是莫名了。

锦好心里虽然疑惑万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乖巧的给众人行礼,那位下巴上有着三寸白须的老夫人,捋了一把胡须,上下打量了锦好一番,才道:“今年入学面试的内容是,德,书,画,若是可取,就能进学院念书。”

锦好恭敬的点头:“请先生出题。”

那老夫人原本心里还因为谢明覃走后门的事情,不爽,以为锦好是个不学无术,靠着几分美貌迷惑谢明覃的,可是现在见她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却是态度恭谦适度,应答有理,眼中就露出一份赞赏:看来八皇子这一次总算良心发现,知道惜才,没有胡闹。

老夫子话落,就听见那妇人清冷的声音响起:“可读过《女诫》?”

锦好恭敬点头:“母亲教授过。”

“那可记得《女诫》中的夫妇之意?”

锦好继续点头,恭敬道:“记得,女诫曰: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著《关雎》之义。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

前世,她床头放着的就是女诫,不敢说倒背如流,可是正背下来,却是半点困难也没有。

那妇人面色一怔,显然没有预计到锦好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连个挑刺的地方都没有,眼睛微眯,冷言道:“听说是个有才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那你可记得全文?”

锦好察觉到这位妇人似有刁难之意,而老夫人和中年文士似乎都不赞同的看向那妇人。

锦好故作无知,只是一字一句背了起来:“……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到最后,是一字不拉的背了下来,心里想着,这次总该没话说了吧!

那老夫子似乎对锦好很是满意,夸赞道:“难得,极为难得,年方十岁,就能背出全文,是个难得的,。”

那中年文士虽然什么话没说,却也不住的点头。

倒是那妇人,脸色越发的冰冷,显然是因为没有刁难住锦好而不快。

微微一愣之后,又道:“既然能背上,可知其中的深意,你细细解说一番。”

锦好听了这话,心里就不太舒服了,瞧这妇人的意思,似乎是担心她的妇德一番。

不过,她这人一向是遇强则强,今儿个还就真顶真了起来,好在前世《女诫》这东西,王氏和佟湘玉作为束缚她手脚的利器,没少教她,当下驾轻就熟,娓娓道来,即使那妇人有心刁难,到最后也只得闭嘴。

德,这一项,锦好以完美的姿态收场。

接下来,考的是书。

是那中年文士出题,那人当即挥毫,写了一首长诗,锦好虽然觉得这首长诗从未见过,怕是眼前这位文士的大作,不过见那长诗字体结构较宽,算得上标准的正统的楷书,不过其中却还隐隐流露出隶书的味道,每一笔每一画之中,都有书写之人那种长年累月之中所积累下的韵味,算的上不可多得的好字。

锦好心里掂量着,若是将这幅字拿到店铺里寄卖,百八十两的银子,应该不成问题。

那中年文士见锦好看了半天也不发表意见,反而像是看的有些入迷,遂即笑着道:“莫锦好,莫要发呆了,还是说说你的意见。”

看样子,是要锦好评论这书法的精髓。

锦好被唤醒过来,抬头,认真的说了八个字:“至刚铁画,骨气洞达。”

这八个一出,那老夫人顿时叫了起来:“妙,绝妙!”捋着胡子细细品味着这两个第一次听到的词语,越发觉得评到了要点。

而那中年文士双目陡然骤亮,看着锦好大有知音之意。

说真话,锦好这话虽然说含了三分溜须拍马之意,但是剩下的七分的确是敬佩之心,那字体笔画勾勒之处,刚健有力中透着随意圆滑,若不是日日练习,数九寒冬,不曾停息,怎么能处理的如此正而不歪,滑而不飘。

那中年文士吗,收了自己的字,又用上了一张剡藤玉叶纸,准备好笔墨,招手,让锦好过去:“你写给我看看。”

锦好微笑点头,大大方方绕道中年文士的桌子后,那中年文士起身,让了锦好落座,自个儿站在一旁,倒是坐起了伺候笔墨的小厮来。

锦好微微沉思一番,想了片刻,然后一气呵成的写道:“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

待到锦好放下笔来的时候,中年文士就迫不及待的拿起她的大作,仔细的欣赏起来,眼中的喜色怎么都遮掩不住:不用说,书这一项,自然也是圆满的告终了。

至于最后一项——画,锦好更是半分不担心,她是刺绣高手,自然对画不陌生,等到那老夫子瞧见她画下的《静夜思》时,一连叫了五个好。

也和中年文士一般,顺手将她的话拎起来,轻轻的吹干了上面墨迹,笑盈盈地道:“留着给日后学生临摹用。”

锦好此时提着的心是完全放了下来,看来入学之事算是定了下来。

等到出试房之时,那中年文士和老夫子居然一起将她送了出去,笑容满面,倒不像是送面试的学子,倒是像送学友一般,落在侯试房,众位小姐的眼里,又觉得暗暗称奇:这些学究们,大多清高的很,一向不太买账,只对真心有学问的敬佩,怎么这莫锦好能得此优待?

要知道,就是公主入学,都要进行面试,也从未听过有如此礼遇?

不想高调的锦好,在入学的第一天,就狠狠地高调了一番。

回到家里,就见一家人早就翘首以盼,伸长脖子在等她了,见到她回来,全都围了上去。

“如何了?”姚丽娟激动的抓住锦好的小手。、

雪兰得瑟万分:“夫人放心好了,小姐出马,万无一失!”

一听这话,邱如意就跳了起来:“二姐姐过了面试了,二姐姐,过了面试了……”虽说有谢明覃这般强烈的后门,可是心里还是不踏实,毕竟德馨女子书院的名声在那里,规矩在那里。

“好儿,好儿……我好开心,现在心里终于踏实了,也觉得真切了,你能进德馨女子学院了,母亲……欢喜的不知道要怎么说了……我好开心,好开心……”

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日后若是锦好真的能拿到那女官的名额,也算是一个强烈的保障了。

锦好心里也很高兴,不过从德馨女子学院到家里,这么长的一段路程,她这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见姚丽娟高兴的语无伦次,就打趣道:“瞧母亲高兴的这样子,我这心里也高兴,若是天下有女子科举,女儿也去考个状元回来,让母亲好好的欢喜,欢喜。”

姚丽娟瞧着自个儿的孩子,怎么看怎么舒服,怎么看,怎么觉得好,想到自个儿和离,虽然当时锦好哄她说,和离之后,锦好的婚姻,她能做主,可是天下的道理在哪里,女儿即使在她身边教养,可是真正在婚姻上能拿捏锦好的是莫家,是莫二老爷未来的继室,所以,她才一心想要锦好进德馨女子学院。

当然,她是绝不会让自个儿的女儿随意被人卖了,锦好的亲事,她早就做了安排,现在一切也只有等着东风了。

姚丽娟是天下慈母的代表,她的心思很好猜,其实也不指望自家的孩子有什么大出息,只要能过得好好的,幸幸福福的,就好了。

现在锦好能进德馨女子学院读书,日后就算莫府想要再卖锦好,也要掂量掂量,而锦好就算是嫁到别人家去,也多了一份保障,有什么比这还让她高兴的呢?

家里现在三个孩子,邱如虎,邱如意的婚事,自个儿这个做母亲的完全做的了主,她到时候,一定让这二人挑个自个儿喜欢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日后的亲事,也是她能左右的,唯有锦好这里她使不上力,现在终于放心了不少。

锦好兄妹三人,见姚丽娟突然之间就掉眼泪了,忙都围着她轻声安慰起来,让她想着腹中的孩子,这才让姚丽娟收了眼泪,锦好又用帕子帮着擦了擦眼角。

邱如虎瞧着一家人,心里暖洋洋,笑道:“母亲,二妹能通过德馨女子学院的入学考试,这可是件大喜事,不如今儿个咱们去南街那家得意楼,一家人好好的庆祝一下。”

姚丽娟哪有不赞同的道理,立马应了下去,一家人坐着马车,就往得意楼去。

等到一家人用好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进了家门,就见谢明覃端坐在客厅。

见到锦好等人回来,巴巴儿的迎了上来,倒是有几分主人的味道,围着锦好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圈。

然后,摇着手里的扇子,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个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想到今儿个那两个酸儒那感激涕零的模样,他现在浑身都不舒服,这些年这些酸儒见到他,哪一次不是横眉冷对的,可是这一次,居然差点感激的跪在他面前。

想到那酸儒的感动的模样,谢明覃打了一个寒颤,他还真的不适应突然变脸的他们。

谢明覃为了表示对锦好顺利通过入学的奖励,送了她一块红丝砚。

锦好吞着口水,看着谢明覃手里的红丝砚,心里暗暗嘀咕:怎么京城人士,都喜欢送这红丝砚,这手笔是不是太大了点?

不过这一次,她没推辞,一来,她自认为和谢明覃之间算是朋友,嗯,朋友之间有所馈赠,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虽然,她也觉得这馈赠是大了点,好吧,她承认,这馈赠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二来,她也被某位人比花娇的公子给吓到了,若是再因为她的拒收,导致什么不可测的后果,若是在扔出去,可没有那么多的好运气,让这等稀世珍宝继续不损一毫了。

收礼的收的憋屈,可是送礼的却是送的开怀,见小佳人,紧紧的将那红丝砚搂在怀里,还以为对方喜欢的不得了,美滋滋的离开。

姚丽娟瞧着谢明覃的身影,眼神一怪,有心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等一叹:人是不错,可是那家庭……

还是算了吧,她的女儿,不求富贵,不求显达,只求一心一意。

这般想来,还是金家哥儿比较好,知根知底不说,而且和大嫂有着那么层关系,日后锦好进门,瞧在大嫂子的面上,也不会错待锦好。

姚丽娟算了算时间,眼看着秋试也快了,说不得这几日,翰林这孩子也该到京了。

因为锦好顺利的入学,姚家的好气氛一直延伸到晚上,破天荒的,姚丽娟准了锦好等人饮用了些果子酒,即使这般,不善酒量的锦好和邱如意入睡前,都有些微醺。

待到半夜醒来时,不曾想喝醉了的滋味,实在难受,夏日有些闷热,再加上这酒醉后的浮躁,锦好无心睡眠,就轻手轻脚的起身,出了房门,进了凉台,打算坐上一会。

夏夜的风,带着几丝凉爽,吹得她那晕乎乎的脑袋,静静的清醒过来,几只萤火虫在她的手边飞过。

或许是夜色太美,或许是月色太柔,她难得起了童心,居然伸手去捉那萤火虫,轻轻的压抑的笑声,从她的嘴角一点一点的倾泻,带动了如水般的轻柔。

女子的发,因为入睡,早已散开,月色下显得异常柔黑,轻轻转动中,露出了白腻的脖颈,笑容盈盈,露出酒靥,朱润晶莹的唇,在月光下闪着莹光,越发的衬得那张脸滑嫩如玉。

“五小姐!”

骤然响起的声音,惊得锦好差点扭到脚,可谓是吓的不轻,想要攻击,却发现此刻身上毫无利器,却依旧厉声喝道:“谁?”

黑暗中的那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五小姐,我是叶若铭。”

因为是熟悉的人,倒也在下一刻让她放松下来。

锦好转身看去,恰逢一阵晚风袭来,长长的披帛轻轻被夜风吹起,耳垂上的小小蝶翅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银光,柔和的月光映在她俏丽的小脸上,一瞬间,她的身姿仿若一只蝶影划过了叶若铭的心间。

“大公子?”锦好有些不解,叶若铭怎么会半夜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她眨了眨眼睛,压下心头的怒气:“大公子,深夜到访,有什么要事吗?”

不知道是不是锦好的错觉,凉台上闪出来的那人,常年冷漠如冰的脸上,居然闪过可疑的红晕。

叶若铭苦笑:“五小姐莫恼,在下是今日得知五小姐顺利过了德馨女子学院的面试,想要给五小姐道贺的。”

顿了顿,又迟疑道:“因为我最近得了个秘密的差事,不能露面,故而才在夜晚出现,惊到五小姐,实在抱歉。”

锦好听叶若铭如此说,倒是信了,这人人品磊落,她是觉得可信的。

倒也没有出声大叫,免得惹上是非,再说也不是没有和叶若铭独处过,倒也不是太不自在。

叶若铭此时倒也觉得自己行为过于鲁莽,当日虽然不得已共处一室,那只是权衡之计,今儿个自己却像是中了魔一般想要见她一面。

叶若铭借着月光,看着锦好那漆黑如古井般的眸子,此时正带着寒意瞧向他,听她语气强压下去的怒气,显然是因为自个儿是她的救命恩人而忍着。

他觉得有些无奈,咬着唇,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锦好:“五小姐,这是在下的贺礼。”

锦好下意识的接了过来,手下那熟悉的滑腻感,让她有些哭笑不得,有些发呆道:“红丝砚?”

又是红丝砚?

什么时候,这等价值千金的东西如此泛滥了?

叶若铭见她神色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娇傻,整个人也分外的娇弱,心中一柔,不自禁上前一步,柔声道:“你去德馨女子学院读书,有块好砚台,是必然的。”

锦好见他一片真挚之情,居然深夜冒着极大的危险送来贺礼,一时间心里倒是有些感动,想起当日他的伤,不由得问了一句:“大公子,你当日的伤可好了?”

叶若铭原本正准备离开,听得锦好这话,步子一顿,脸色微和,语调也自然了不少:“多谢五小姐关心,身上的伤势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锦好迟疑了一下,继续道:“既然大公子今日有密差在身,当以安全为重,我这里……请大公子日后深夜莫要再来!”

叶若铭快要成亲了,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和他牵扯下去,没啥好结果。

锦好毕竟不是真正的十岁少女,叶若铭对她的另眼相看,她还是有些感觉的:毕竟再好的朋友,也没有深夜送贺礼的道理,而且还是有密差的情况下。

有些事情,既然没有结果,就不能暧昧不明,当断则断,快刀斩乱麻!

否则,日后传出一丝半语的流言蜚语,莫要说她,就是母亲和如意的名声都会受损。

叶若铭见她忙不清的想要撇开自己,就好像自个儿是毒蛇猛兽一般,眼神一暗,随即道:“多谢五小姐提醒。”

说罢,整个人就飞上屋檐,消失中夜色中,明明是灵巧的身影,不知道怎么的,就透着几丝寂寥。

而锦好则看着他的方向,久久的叹息一声,悠长的叹息声,在夜色中,也多了几分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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