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好继续做戏,抽噎声更大:“祖母,为何您自始自终就不肯将疼爱二姐姐的心,分一点给孙女我,锦好也姓莫,也是莫家的女儿,也是您的孙女……您为什么……为什么……”声声血泪,字字惊心,她就是要莫老太爷将所有自己与莫家不亲的罪责,推到莫老夫人的身上,她要莫老夫人亲自品尝一下被自己丈夫厌恶的滋味。
“你……你胡说……”莫老夫人被锦好强悍的攻击力攻击的七零八落,说话都结结巴巴:“胡说八道……我怎么就……没有当你是……孙女……”
一句话断断续续,明显是底气不足,长耳朵的都能听出其中的真假,就是莫老夫人自个儿都觉得这话说得心虚。
众人又哪个肯信她的话,一时间都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锦好:真是可怜的小姐啊!怪不得老夫人今儿个这般下五小姐的脸子,原来五小姐不是莫家的骨血。
有脑袋灵动的,将今儿个事情思前想后一番,对锦好的身世,就有了想法,按说这样的金凤凰,在别的大户人家,哪个不是捧着,哄着,生怕丁点不如意,可是老夫人却一再甩她的脸子,给和离的二小姐做轿,实在不合常理,看来莫五小姐自个儿的怀疑,不无道理。
否则手心手背都是肉,那样这样两眼看待的。
锦好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她就是要众人起疑,日后就是和莫家闹出点什么,也不会牵累到姚丽娟和金翰林,垂下眼里,掩住眼底的笑意,却转身抓住莫老太爷的衣袖:“祖父……祖父……您告诉我……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是莫家的女儿,是不是……从外面捡回来的……还是人家放在莫家寄养的……您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是寄养的,还是捡回来的……”
莫老太爷听得浑身直冒汗,这该死的老太婆,早就知道她是成不了事的,一回来就搞砸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想想,锦好现在可是莫家的登天的梯子,是莫家最大的依靠,这个死老太婆,却让她对莫家冷了心,甚至是怀疑起自己的身份——这不是要砍断莫家登天梯子的绳子么,若是这事情传扬出去,还了得。
就是现在,莫家对她也只有生恩,没有了养恩,若是连生恩,都没有了,还用什么维系和她的关系,还怎么去攀长公主,威远侯。
莫老太爷忙安慰锦好,道:“你听哪个乱嚼舌头根子,你怎么会不是莫家的孩子?”随即摆出一副再认真不过的样子,看着锦好:“你自己看看,你这长相,和咱们莫家的人这么像,怎么可能不是莫家的人。”
锦好心中冷冷一笑,是啊,若是可能,她宁愿自个儿长得不像莫家的人,随即抽噎着,皱着眉头,不冷不热的说道:“那怎么祖母对我和二姐姐完全不一样,既然都是莫家的女儿……怎么两个孙女不是一般疼爱,反而分出个高低两样来?这让孙女怎么相信自己是莫家的女儿?”
锦好一个劲的摇头:“我肯定不是莫家的女儿,虽说长相像,可是都说吃谁家的米,像谁家的人,我一定是从小被捡回来的,否则祖母不会如此两样心?”
眼睛看着莫老太爷和莫二老爷急得团团转的样子,耳朵听着二人再温柔不过的劝慰,然而锦好的心里,只是冰冷,他们的焦急,在锦好看来不过是对荣华富贵的执念。
撕开这些慈爱的面孔,不过是贪婪,自私还有冷酷。
前世的自己,因为没有如此好的利用价值,所以这二人,一个装聋,一个作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推进火坑,不屑花费半点心思在她身上——这样的家人,这样的长辈……她真的还巴不得自己身上从来就未曾流着莫家的血。
莫二老爷与莫老太爷是一样的心思,锦好这孩子现在是鲤鱼跳了龙门,日后对莫家来说,那是最大的依仗,不管这孩子对莫家还有多少情分,只要她在那里站着,那就是莫家登天的树,可若是传出这孩子不是莫家的骨血,那就不一样了。
这么一想,莫二老爷恼怒了起来:“哪个信口雌黄,挑拨离间,你是不是我的女儿,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这个做父亲的还不知道吗?”
锦好却跟入了魔般,一个劲的摇头:“不对,不对,我肯定不会是莫家的孩子……我肯定是捡回来的。”
莫老太爷拍着莫锦好的后背,哄道:“好孩子,你祖母就是个糊涂的,你莫要胡思乱想了。”
拍了几下之后,却听见莫老夫人像是抓狂般的嘶吼:“你这个祸害,休要装模作样,惺惺作态,你害了二丫头,还故作可怜,胡搅蛮缠,我莫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锦好猛的抬头,对着莫老太爷道:“祖父,您听见了吧,祖母说了,莫家没有我这样的女儿,看来我果真不是莫家的女儿……”
锦好顿了顿,直直的看着莫老夫人:“所以这些年,不论我怎么讨祖母,祖母都看我不顺眼,怎么做,祖母都不放心,……是不是?”
莫老夫人瞧着腰杆子挺得笔直的锦好,再想想莫锦冉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样子,怒气冲冲:“是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锦好好不容易见莫老夫人上了自个儿的套,给了她想要的答案,哪里肯让她说完,忙截断她的话:“果然,我就不是莫家的女儿,我根本就不是莫家的女儿……难怪祖母对我这样……”
说着就像是伤心欲绝般的,捂着脸,冲出了门外,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
云燕和雪兰忙屈膝行礼,追了出去,身后还传来莫老夫人喋喋不休的怒骂,全都是在心疼她的二丫头。
莫老太爷再也忍耐不住的冲到榻前,甩了莫老夫人一个耳光,莫老夫人的脸上顿时鼓起五根指头印记,:“看看你做的好事?若不是看在儿子的份上,你这样为老不尊,我就一封休书休了你。”
随后,也不管莫老夫人满面的惊骇,错愕,扫了屋里的丫头婆子一眼:“这事情都给我烂到肚子里去,若是谁漏了一句半字,乱棍打死。”
屋里的丫头婆子都是人精,忙跪下来,应了下去,心里却暗暗道苦,早知道今儿个称病请假,居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主人家的隐私,一下子就撞破了两个。
莫老夫人没想到,莫老太爷会冲过来给她一个耳光,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你打我……你居然打我……”莫老夫人有些抓狂,一把抓住莫老太爷的衣领子,伸出手指甲,在他的脸上乱抓:“你打我……你打我……”
也莫怪莫老夫人抓狂的,就是莫老太爷最纵着杨太姨娘的时候,也不曾落一个指头在她身上,现在忽然这么着,又是进府里的第一天,还在儿子媳妇的面前,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搁啊。
黄氏惊慌的扎起手,急忙转头看向莫四老爷,莫四老爷也惊呆了,眼前的情景他也同样没有经历过,转头看向莫二老爷。
到底出去历练过了,莫二老爷显然比之前有主意多了,忙给着房里的几个婆子使了使眼色,几个婆子忙上前,但是莫老太爷正在气头上,自家的老婆不敢过于用力,又是个躺着不能动,若是有什么不对,话就穿得难听了,所以也活该有人倒霉,抬脚就踹在了上前的一个婆子的身上,顿时就摔在了地上,其他的婆子看了,心头一凛,忙不敢近身,张着手作势虚拉着,最后只得莫二老爷和莫四老爷半推半拖着离开。
不过,离开前,莫老太爷还不忘一脚踢翻一旁的花架子,还留下了两个字——泼妇。
气的莫老夫人差点吐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黄氏小心翼翼的安慰着,嚎啕大哭,咒骂不停的莫老夫人,又上丫头打了热水,捧了沤壶和帕子过来,动手亲自伺候着莫老夫人,却被她言辞犀利的赶了出去。
黄氏心里也不耐烦伺候着这么个不着调的老太太,锦好那话说的好,她不过是庶子媳妇,尽了本分就好,做的再多,也不会讨得老夫人欢心,再说了,多做多错,还不如就大家隔着点。
而且,黄氏不放心锦好那边,那孩子多可怜啊,老夫人做的太过分,居然让孩子生出那样的疑惑,那该受了多少委屈,才会生出那样的心思。
她也是有儿有女的,对锦好心里就多了份怜惜,黄氏退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去了锦好的院子,只是这次锦好的房门紧闭,没得进去,云燕一边叹着气,一边回话:“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里,谁叫也不开,还请四夫人见谅。”说着眼眶子就红了起来:“你是不知道小姐在……山谷镇……的日子,奴婢现在又是半夜想起来,还要吓得醒过来……小姐这是真的伤了心……”
黄氏听着这话一惊:“怎么会……怎么着都是莫家的小姐……”
雪兰一旁抹了眼泪:“四夫人您是不知道……差点给做妾不说……连命都差点不保……也难怪小姐会怀疑……”
黄氏骇人,莫老夫人做事也太离谱,到底是自个儿的亲孙女,就是再不喜欢,也不能……又瞧了眼紧闭的房门,隐隐传来女子抽噎的声音,长叹一声,怜惜道:“你们两个好好伺候着,仔细点,锦好是个福泽深厚的。”
云燕和雪兰应了下来,黄氏满心怜惜,不过心中对莫老夫人的观感又坏了一份。
等到天色黑了,莫锦好那紧闭的房门才开了下来,两个丫头进去掌灯,亲自伺候着,只是厨房的人来报,送去的饭菜几乎原封不动的回来。
黄氏长叹了一声,琢磨了一会儿,将这事情禀给了莫老太爷:这是大事,锦好在住在莫家,长公主是三天两头着人过来,生怕锦好受了委屈,就是金公子那也是隔三差五找个借口过来,说是找莫老太爷谈诗论画,还时常送点稀罕的物事过来,多是些稀罕的吃食,而且都是锦好喜欢的,这是当眼珠子一般疼着,哪个不清楚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这是怕他的小娇妻在莫家受委屈。
就是八皇子,和叶大公子也着人看了几次,这一个个都是金贵的人,哪个都得罪不起,若是锦好因为今儿个的事情,有什么不好,她哪里担待的起。
莫老太爷听了,心里更恨莫老夫人,内室夫人见识浅薄,给莫家惹下了这么大的是非出来,还没等莫老太爷想明白,金翰林连晚就上门了,也不说什么事情,只是守在莫府大半夜,拉着莫老太爷等人,煮酒论诗,半点不说今儿个的事情,不过那担忧的目光不断的扫向锦好院子的方向,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这是担心锦好,只等到黄氏派人禀告,说是锦好的房里熄了灯息下了,他方告辞离开,不过临去,终于像是忍不住的欲言又止,最后才启唇替锦好告罪,说锦好到底年纪小,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莫老太爷等人多多包涵。
这叫什么事情?
自家的孙女,却让未来的孙女婿这般客气,这是跟他们莫家离心了,这是替自个儿的未来妻子抱屈啊!
莫老太爷瞧着金翰林如此,心中更是恨的莫老夫人,更恨自己,早知道就不让那三个搅事精回来,这事既然能传到金翰林的耳朵里,难不保就不会传到别人的耳朵里。
果然如莫老太爷担心的那样,第二天,京城里就突然起了传言,莫家五小姐不是莫家的骨血,是从路上捡回来的,这传言一起,居然比当年姚丽娟和离之身嫁给朱三爷的事情更加的轰动,更加的让人关注,麻雀变凤凰的五小姐,居然不是莫家的骨血,莫家岂不是攀不牢长公主和威远侯的这棵大树了?
莫五小姐早就和莫家断了养恩,现在再断了生恩?看来莫家从莫五小姐身上捞不到好处了。
流言如风一般,转眼间就传遍的京城里的大街小巷,然后越过高高的城墙,往外流传了出去。
莫老太爷从东伯的嘴里听到这个流言的时候,已经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气的病倒在床,找了莫二老爷,让他去找姚丽娟,将这事情给锦好说清楚,万不能信了外面的谣言,莫二老爷应着,神色却有些恍惚——要见她了……
莫老太爷心里是恨死了莫老夫人等人,在外面,面上却还要强压着心里的怒气和焦躁,打着笑脸,表现出攀了高枝后的喜悦,回到家里就阴着脸,吓得下人们,每次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兢兢战战,生怕被迁怒了。
终于在莫老太爷被长公主隐晦的问起锦好的身世之时,虽然嘴中怒斥一番,可是回家之后,就一脚踢开莫老夫人的门。
莫老夫人也是个强悍的,自从被莫老太爷那巴掌甩了之后,这些天,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将个黄氏折腾的苦不堪言,现在见到莫老太爷黑着一张脸进来,皱眉,面色冷漠道:“你来干什么,我累了,要休息了。”
莫老太爷瞧着她这个蛮横的死像,恨的牙齿咯吱咯吱响:“你这个泼妇,现在如意了,满京城都在议论咱们五丫头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就连长公主都按耐不住的问了,你高兴了,你是不是非要搅合了咱们莫府不得安宁,你才高兴?”
说完,双目圆瞪,像是要吃了莫老夫人一样:“你以后就给我安稳点,若是再这般不着调,非要败了莫家不可,我也顾不得结发夫妻之情,也顾不得儿子们的脸面,非将你休掉不可,我们莫家庙小,可容不得你这尊大佛。”
说罢,就甩手离开,多呆一秒,都觉得恶心的样子,气的莫老夫人又开始嚎嚎大哭,骂莫老太爷无情无义,伺候的丫头婆子象征性的劝了一番,都耷拉着脑袋,恨不得塞上耳朵,立在一旁。
黄氏闻言,也象征性的走了过场,劝了一回,莫老夫人却是见毛就是鸭,连带着将黄氏骂的没头没脸,还吵闹不休,非要将莫锦冉和王氏接到东厢修养。
黄氏被闹得脑袋大,更被骂的面红耳赤,最后只得红着脸道:“母亲定是累了,媳妇这就告辞,让您好好休息。至于大伯母和二侄女的事情,还是容媳妇回了父亲,再来回话。”
莫老太爷心中正烦躁不安,听得莫老夫人又出幺蛾子,恨不得冲回去再甩她几个大耳光子,敢情他跟她说得话,都成了春风灌驴耳了,刚准备开口拒绝,还是黄氏开口劝道:“父亲,我瞧着这事也不是不行,大嫂子和二侄女正修养身子,母亲身子又不便,会担心也是人之常情,不若就依了母亲,将大嫂子和二侄女搬去东华院的东厢,她们三个也能说说闲话,排解初到京城的寂寞。”
黄氏抬头见莫老太爷皱眉,隐隐有拒绝的意思,忙又加了一句:“五侄女的婚期,眼看着也没多少日子,总要图个吉利,母亲这般……我担心会让五侄女更多心,嫁娶乃是大事,总得多想着孩子们吧。”想来,没有哪个待嫁的姑娘,愿意天天听着家里有人摔盘子掼碗,惹自个儿不痛快的。
莫老太爷微微沉思了半响,才点了点头:“也罢,她这般吵吵闹闹,只怕更冷了五丫头的心,五丫头眼看着就要嫁出去了,那就是家里的娇客,咱们做长辈的,总要让孩子心里痛快些。”
黄氏有了莫老太爷发话,忙又回到莫老夫人面前回话,谁知道莫老夫人又发话,让她立刻着人,将王氏和莫锦冉搬到东厢来。
黄氏的额头跳了跳,好容易强压着怒气,应了下来——反正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也不差这一步了。
转身,到了锦好那里,就隐隐抱怨起来:“……你说,老夫人也是大家出来,这行事也太……”
锦好若有所思,上前,安慰性的劝着黄氏,轻声细语道:“想来是祖母才到京城,初来乍到,这心情一时没调节过来,这才这般,我记得以前在山谷镇的时候,祖母虽然威严,却也不是个火爆的脾气,我想过了这段时间,想必就会好了。”
黄氏面色稍霁,感激的看了看锦好:“也亏得你在家里,我还能找个人说说话,否则这心里……”
随即小心翼翼的看了锦好的脸色一眼,见她面色平静,才轻轻的说道:“你不知道,这几日,你四叔回来,总是郁郁寡欢,我问了几次,都摇头不肯说,后来我找了你四叔身份的小厮问话,你也知道,我是个内宅妇道人家,对外头的事情也不太放在心上,咱们女人,管不到男人在外头的事情,可是若是真的累及到他们的身子,就不得不关心了,这么一问,这才知道外面关于我们莫家的传言很多,多是你的,这事……”
锦好笑着打断黄氏的话:“四婶子说得这事,我也有所耳闻,不瞒您说,昨日罗秀姑姑过来,还问了这事。”
黄氏一听罗秀姑姑问了这事,心中顿时一沉,却听见锦好细声细气道:“其实都是我不好,一时想左了,这几日,我思来想去,也终于想明白了,祖母不喜欢我,怕不是因为我不是莫家的骨血,而是因为我自幼愚钝,没有二姐姐来的聪慧讨喜吧!”
黄氏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温和的拉着锦好的手,温柔道:“你这孩子哪里不聪慧讨喜了,四婶子还从未见过哪家孩子比你更聪慧讨喜,不过是各人各眼缘罢了。”
锦好含笑,淡淡的点头:“四婶子果真会劝人,这话说了,我这心里就舒坦多了,怕是我比不得二姐姐更得祖母的眼缘吧。”
像是忽然间想起了莫锦冉一般,笑问:“二姐姐和大伯母的身子,也不知道怎么样的,这几日我只顾着自个儿的小心思,身子又弱,一直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也没去瞧瞧,也不知道大伯母和二姐姐现在还怪我么?”
黄氏安慰着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没人怪你,都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委屈,大家心里都只有疼的份,至于你大伯母和二姐姐想必也是懂这个道理的。”顿了顿,又瞄了锦好的脸色,才小心翼翼道:“你也莫要担心你大伯母和你二姐姐,你祖母今儿个刚刚发话,说是自个儿不便移动,又放心不下,让人将你大伯母和你二姐姐移到她的东厢了,怕是这时候,你大伯母和你二姐姐也该搬进去了。”
锦好听了这话,眉头一动,若有所思,却还是笑着点头:“祖母刚来京城,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想找大伯母和二姐姐说说话,也是正常。”
黄氏边笑边打量着锦好的神情,见她不是作伪,这提着的心算是才真的放下来,看着锦好,叹息了一下,才又安慰道:“好孩子,锦好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总有一天,你祖母会看到你的好的。”
锦好娇憨的笑道:“四婶子,你这是看自家的孩子,哪里都好,就是不好也好。”
一句话说得黄氏笑了起来,二人又说了会闲话,黄氏这才起身离去,来时的沉重心情一扫而空。
锦好坐了片刻,细细的将黄氏的话,又回想了半天,才吩咐两个丫头:“去,将我那套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找出来。”
雪兰一愣,随即应了下去,转身打开箱笼,心里却一个劲的狐疑:小姐今儿个怎么想起那套衣裳了,往日里要伺候小姐穿上,说什么都不肯,嫌弃太过华丽了,怎么现在又想着找出来了,不过倒也快手快脚的给找了出来,和云燕一起,伺候着锦好穿上。
锦好瞧着身上一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金丝薄烟翠绿纱,满意一笑,想必今儿个这身打扮,落在失意人的眼里,定然会刺的眼睛发疼吧!
对着铜镜,难得的上了点淡妆,粉面朱唇,眼眸灿若明霞,肌肤白润如玉,整个人显得素雅清丽……
仔细的瞧了瞧,又吩咐雪兰:“将那支镶嵌珍珠的碧玉步摇拿出来。”想来想,又加了句:“还有将长公主前些日子送来的玉镯子拿来。”
雪兰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今儿个要去见谁啊,这般仔细?”锦好是个懒人,向来不喜欢太过隆重,可是今儿个这打扮,怕是见皇帝也不失礼了。
锦好烟波流动,顾盼神飞,笑意在脸上跳跃:“我这几日,一心闭门谢客不说,连祖母那里的请安都给告假了,祖母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正是需要人解闷的时候,我这个孙女怎么着也不能躲了懒。再说了,大伯母和二姐姐伤了身子,我也该去探望探望,表表心意。”
明明锦好在笑,可是雪兰的汗毛却不知道怎么的就竖立起来,瞧着自家小姐的笑脸,怎么看,都有些毛骨悚然的错觉,冷飕飕的。
倒是帮着锦好绾发的云燕似有所悟,轻笑的接了话题:“小姐说得是,小姐可是德馨女子学院年年甲等优秀的学子,这规矩上,可千万别给人落了把柄。”说着,就手脚麻利的帮着锦好收拾好了。
锦好又吩咐云燕和雪兰准备了一堆的补品,两个丫头都提不动,没法子,只得又叫了个粗壮的婆子帮着提着,一行四人,目标显著的出现在莫老夫人的房门前。
锦好瞧着紧闭的房门,还有守在一旁面生的丫头,那丫头见了锦好过来,脸色就有些发白,神情也有些紧张,迎上来强笑道:“五小姐,您来了。”声音有些夸张,怕是整个院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丫头的这番作为,让锦好心中的狐疑更大:这青天白日的,莫老夫人就关了房门,还让丫头守在门口,显然是防着有人贸然闯进去,而这丫头,故意提高嗓音,明显的是给里面报信。
她也不点破,只是淡笑着说:“还请姐姐通报一声。”
那丫头忙笑着应了下来,随手推来房门,反而却又将房门关了起来,云燕和雪兰瞧着那随手关起来的房门,脸色一沉,锦好却是眸光闪烁,神情越加的晦涩难懂,不过绝对没有怒气。
不一会儿,那丫头就又打开门,请了锦好进去,这次,没再反手将门关了起来。
莫老夫人的神情很冷淡,隐隐还带着怒气,似乎锦好的出现让她极为不快,也不知道是不是锦好的错觉,发现几日未见,莫老夫人是精神差了许多,整个人病怏怏的,而且更瘦了,之前只觉得隐隐成三角形的眼睛,此时已经完全是三角眼了,就连她的颧骨都有些突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操心的多了,还是担忧莫锦冉和王氏,导致夜不能寐,锦好进去行礼的这一会儿,就接连着打了几个呵气。
锦好恭谨的说道:“瞧祖母像是累了,那孙女就不打扰了,还请祖母好好休息。”
随即,又细声细气的说道:“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也没来给祖母请安,还请祖母见谅。”
莫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才不阴不阳地说道:“什么见谅不见谅的,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心中有个数,别忘了自个儿是莫家的人,就好了。”
锦好忙做出恭谨的模样:“祖母的教诲,孙女记下了。”
莫老夫人又打了个哈气,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似是体力不支的样子。
锦好扫了一眼,莫老夫人身边伺候着的两个丫头,一样面生,不是山谷镇时见到的老面孔,垂下眸子,细细的琢磨起来,嘴里却道:“听得四伯母和二姐姐搬到祖母院子的东厢来了,我让人炖了些血燕,这就过去瞧瞧,祖母您先休息,明儿个孙女再来看您。”
锦好的话落,莫老夫人紧闭的双眼骤然睁了开来,圆溜溜的看着锦好,哪里还看出刚刚的睡衣来。
“你大伯母和二姐姐刚刚换了药,才睡了,你就莫要过去打扰她们了。”
锦好摇头,笑语盈盈:“无妨的,祖母放心好了,我不会扰了大伯母和二姐姐的睡眠,我将血燕留下就走。”
莫老夫人横眉冷对,却是半点也不肯接受锦好的好意,断然拒绝:“不用了,你将血燕留在我这里好了,等到你二姐姐和你大伯母醒了之后,我后悔派人送过去的。”
锦好面上纹丝不动,依旧摇头:“祖母的好意,孙女心领了,只是礼到人不到,到底失了真情意,我和二姐姐是骨肉相亲,大伯母又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现在她们伤了身子,我自然要去看看,再说了,大伯母和二姐姐对我多有误解,若是我只是送了礼过去,人却不到,只怕大伯母和二姐姐还真的以为我对她们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到时侯,就是无事也要说出事情来了。”
说完,又笑吟吟地说道:“祖母向来最喜欢阖家欢乐,我们姐妹和好了,想必祖母也高兴了。”
莫老夫人还想再反对,可是锦好句句在理,她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只等闷着气看着粉嫩嫩如指头一抹春色的锦好,摇曳的离去,憋了半天,直到锦好跨出了门坎,才缓过气来,咬牙切齿:“黄鼠狼给及拜年,从来就没安好心。”
瞪了一旁伺候的丫头一眼:“你脑子进水了,还不跟去看看。”
那丫头倒也胆大,被自家的主子这般训斥了,也不急,反而气定神闲的应了下来,这才转身追着锦好而去。
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子松香味,其中还夹着中药味,知晓这定然是下人们担心莫锦冉和王氏闻不得中药味,想要熏香除去,可是屁股上都上着厚厚的膏药,整个人都浸在中药之中,哪里去的了……
锦好想着,对着一旁守着的丫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那丫头想出声,可是介于锦好到底是主子,而且是得罪不起的主子,迟疑着,这么一会儿儿功夫,锦好已经轻手轻脚的进去。
屋里的两个,王氏倒是真的如莫老夫人所言,睡了过去,而莫锦冉却神色怏怏地趴在床上,丫头正在伺候她用药,锦好瞧着她露出来的臀部一眼:虽然用了几天药了,可还是烂成一片,惨不忍睹,瞧这模样,怕是再好的药膏,也难恢复成原样了,这对爱惜自个儿的容貌,胜过爱惜自己生命的莫锦冉来说,想必是剜心窝的痛吧。
听到脚步声,莫锦冉抬头,看到莫锦好到来,眼里闪过一道阴鹜,随即笑容满面,眸子绽放出热情的光芒:“五妹妹来了,我正惦记着呢。”挥手,阻止了丫头的动作,极为自然的轻轻拉拉锦被,像是不经意的遮住了她露出来的臀部。
若不是锦好看的分明,又熟知她的为人,还真的以为自个儿跟她多么亲热呢。
锦好瞧着了眼莫锦冉半放在锦被中的手背,上面的青筋冒起,像是蚯蚓一般,不时的蠕动,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也难为二姐姐了,身上带着伤,还挂念我这个妹妹。”
锦好自个儿坐下,随意的就像是在自个儿的屋子里,动作慵懒的扶了扶头上的步摇,笑吟吟的道:“这几日,我未曾来看二姐姐,还请姐姐见谅,您也是过来人,知晓这时候事情多,而我这边又和平常人家不一样,长公主特意从宫中找了两个嬷嬷过来,专门交我礼仪,这不,一天折腾下来,浑身的骨头都散了,的确是心有余力不足。”
说着话的时候,锦好正无聊的摸着自个儿手上的玉镯子,态度慵懒,高贵而优雅。
莫锦冉被锦好的刺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好不容易忍住了气,又瞧到锦好头上的步摇,再瞧瞧她手上的玉镯子,双眼闪过深切的嫉妒,这个死丫头,她原以为当日瞧见的就是极好的东西,现在看来,那日的东西,在莫锦好这个贱丫头的首饰中,也不过是寻常,瞧瞧她头上的步摇,那是难得的珍品,而手上的玉镯子,更是通透晶亮,色泽绵延,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
莫锦冉打量过后,脸色不自觉的沉了一份,瞧着眼前打扮华贵,容颜娇艳,出落的越发清丽的莫锦好,即使莫锦冉恨不得将锦好碎尸万段,可是也不得不说,这个小贱人的颜色特别的好,尤其是盛装之后,不说男人了,就是自己对着这么一张标致的脸,都有种惊艳的感觉。
再想想自己,眼神中的怨毒就再也掩藏不住了,恨不得扑上去,将锦好一口吞下去才是:都是这个贱丫头,害她和母亲落得现在的下场。
虽然这几日,她没有照过镜子,不知道自个儿现在的模样,可是瞧着王氏,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好到哪里去,王氏几日前,还是雍容华贵,可是现在却是两眼沉陷,眼下乌青,瘦的皮包骨头,看起来根本就没多少活人的气息,她和王氏都是受了一样的刑法,王氏成了这幅模样,她还能好吗?
对于骄傲的人来说,在敌人的面前露出自己的凄惨狼狈的一面,真比杀了她,来的难受,而莫锦冉正是这样的人。
这一刻,她真的恨不得将自己埋了,也好过在色彩鲜艳的敌人面前,如同凋落的花朵一般,用自己的灰败,衬托对手的鲜亮。
莫锦冉不想在锦好的眼里,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刻意避开她的眼神,锦好却抬着眸子,死死的盯着她,似笑非笑的,像是极为专注的欣赏她此刻的狼狈和灰败。
莫锦冉看到锦好这样的表情,顿时觉得自个儿在锦好的眼里,就是一条被刮了鱼鳞,刨开肚皮的死鱼,这种被鱼肉的痛苦,让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再发抖,抖的她五脏六腑,七经八脉都痛的抽搐起来。
她闭上眼睛,极力的忍住这种能够痛苦,可是那种痛就跟毒蛇一般,钻进她的血液,蔓延到她的全身,她愤怒,她生不如死,更多的是不甘——凭什么这个贱丫头和她的母亲那个贱人都攀了高枝,而她和王氏却沦落到连个丫头,婆子都能踩上一脚的下场。
凭什么?
她不服,她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