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在车辕外听得动静,故意抱怨道,“我这劳碌命啊,赶了一晚的路,人家睡得呼噜山响。”
丁薇无奈,掀开车帘儿看了看雨好像停了,只不过天色还有些阴沉,就道,“一会儿是投宿,还是继续赶路啊?”
秦睿的脸色略有些憔悴,丹凤眼微微眯着,懒散应道,“再有半个时辰就有镇子了,问问路再走。雨天不能再走小路,车陷进泥坑,反倒耽搁时候。”
这话倒是有道理,丁薇也没反对,想起方才梦里的惊惧,心头也有些烦躁,于是就坐了车辕另一侧。
大越相比东昊,地貌多山,偏偏山上又没有多少树,田里也是黄土。平日风大,都会吹的人一头一脸的黄沙。如今难得雨后,空气清新,山林也少见的显出几分青翠。
马车一路紧赶慢赶,好不容易碾着泥泞到了秦睿口中的小镇。之所以叫做小镇,实在是因为它太小了。
不过是二三百户人家聚集的小地方,一条还算热闹的石路旁有一家客栈,一家酒楼,几家卖杂货和布匹之类的铺子,就是全部了。
丁薇同秦睿在客栈落了脚,掌柜是个老头儿,很热情。丁薇多付了几文钱就借到了后厨,她快手快脚整治了一锅粥,几块鸡蛋饼,加上车上带的咸菜,一顿早饭就解决了。
掌柜家的小孙女嗅着粥香,在桌旁转悠,不肯离开。丁薇就盛了半碗给她,老掌柜见了就上前道谢,于是也打开了话匣子。
丁薇试探问起昨日有没有谁家遭了贼,老掌柜却说没有。秦睿于是使眼色拦了丁薇再问,那些首饰非金即玉,一般小户人家可戴不起。
丁薇也是想起这个原因,赶紧换了话头儿。
“老伯,今年这雨水可是真厚啊,几乎没见到开晴的时候!”
“就是啊,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也是第一次见。几乎年年都旱,有些地方吃水都要算计着来,不想今年老天爷居然下起来就没完了。”
“咱们这里离金河还有多少里,这么大的雨,不会发水吗?”
“不会,不会。”老掌柜忙不迭摆手,笑得不在意,“我打出生到如今,五十几年了,还没见过发水呢。”
说这话儿的时候,又有人来门前探看,老掌柜赶紧走去问询。留下丁薇却是心里有些惦记,眼见秦睿吃饱喝足,依靠在椅子上打瞌睡,话到嘴边就又改了,“天气不好,不如暂时歇一日再走吧。”
“好啊,”秦睿长长抻了一个懒腰,“既然东家发话了,我这个车夫就歇息一日。”
丁薇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腹诽,天底下哪家的车夫,整日都点菜让东家下厨啊。
秦睿却是笑嘻嘻喊着老掌柜开了一间上房,同周公欢快下厨去了。
丁薇站在客栈门口,眼见天边的乌云又开始堆积,实在有些担心,于是同老掌柜打声招呼就出门了。
小镇虽然不大,杂货铺子里的东西却是齐全。丁薇绕着摆放木器的角落走了一圈儿,最后选了两个硕大的澡盆。
杂货铺的掌柜倒是个实在人,不欺生,见丁薇选
了这两个澡盆,虽然惊奇,但还是提醒道,“小娘子,这两个盆子做工还好,就是木头一般,不沉实,怕是用不住。你不如选小点儿那个,那是松木箍的,用个十年八年都不会烂掉。”
丁薇蹲下试了试两个盆子的重量,却是非常满意,笑道,“掌柜的,我就是要这样的,万一水大了,还能当船划。”
掌柜的听了,还以为丁薇在玩笑,就道,“我们这里离金河没有多远,想划船就去租个过瘾,这盆子怎么能当船划呢。”
丁薇却是不多解释,又要买一捆粗棕绳,一大块油毡纸。那掌柜的许是觉得两个木盆卖的亏心,主动减了十文钱。末了又让小伙计帮忙送货,丁薇就转手把十文钱赏了小伙计,差点儿喜得这半大孩子乐歪了嘴巴。
出了杂货铺的门,丁薇又进了粮铺,上好的细面一买就是三十斤,末了又同老板娘讨了一块面肥。左右今日也不能赶路,不如多准备一些干粮,省得路上总要停下来采买,太耽搁功夫了。
客栈掌柜本来还站在门口张望,见得丁薇带着小伙计,大包小包赶回来就笑了,上前帮忙接了东西。
丁薇问得秦睿还没睡醒,就忙着和面烙饼。客栈掌柜听得那油毡要缝成袋子装干粮,又喊了自家的哑巴婆娘出来帮忙。
丁薇手脚本就麻利,不到一个时辰,一锅金黄大饼就出炉了,她特意端了一盘子出来谢掌柜夫妻。
这会儿外边天色已是阴沉得厉害,大雨随时都要落下。掌柜的半关了铺门,只留了那么两扇空出,方便老板娘借光做针线。
丁薇笑着分了一个大饼,请他们一家品尝。
老掌柜忍不住赞道,“香,这饼烙的又软又香,若是带着上路,饿的时候啃两块咸菜就能填饱肚子了。”
哑巴老板娘也是点头,竖起了大拇指,至于他们的小孙女已是啃得嘴巴油汪汪了。
人多吃饭香,丁薇也觉这饼比平日里吃着要宣软一些。
“你们这里的麦子好,细面揉出来特别劲道,烙的饼自然也好吃。”
“这个是自然,”老掌柜难得抬了下巴,得意道,“别看我们这里年年大旱,但大伙儿即便从金河挑水,也没让麦子渴死过。麦子磨成面,那些商贾都买了送去东昊,听说东昊那些贵人就喜欢吃我们这里的面呢。”
丁薇笑呵呵听着,并不反驳。其实她在东昊的时候就真没吃过这种面,但一个老人的骄傲,任何人都愿意帮忙维护一下。
几人正是一边吃饼,一边说着话儿,却是突然听得街上有马蹄声传来,而且离得铺门还越来越近。
老掌柜闻声就起身想要去门前探看,结果那骑马之人却是个动作麻利的。老掌柜刚走了两步,他就已经偏身挤进了铺门。
众人都是一惊,但转而见得来人却又松了口气。进门的是个身形富态的胖子,许是赶路久了,神色有些狼狈,嘴唇干裂,衣衫也皱得不成样子。
老掌柜赶紧招呼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那胖子扫了一眼老老少少,却是摇头,“不,我着急赶
路,不能住店。不过,老掌柜若是有干粮,赶紧给我张罗一些,银钱不会少!”
老掌柜听得这话却是为难,原本店里也是会准备干粮的,但这几日雨大,客人少,他担心做好卖不出去就干脆不做了。没想到,今日却是生意上门了。
但这会儿现贴饼子蒸馒头已是赶不及了,于是只能苦着脸应道,“对不住啊,这位客官。我们店里没有干粮可卖,倒是镇子入口有家面食铺子,您去那里问问看吧。”
那胖子皱了眉头,懊恼道,“我刚从那里过来,那家铺门都关了。”
说着话儿,他就看见了桌上那盘金黄的大饼,于是立时问道,“这不是干粮吗,老掌柜可不厚道啊!赶紧把这些饼给我装上,我给二两银子!”
老掌柜脸色更苦,二两银子足够买五十斤细面了,就是二百馒头都蒸出来了,这买卖实在合算。但是,这大饼不是他们铺子里的啊,别说二两,就是二十两,同他也没有干系。
“这,这个…这饼,是人家客人自己准备的干粮,我不能卖啊。客官别为难小老儿了,还是别处看看吧。”
那胖子闻言也是泄了气,扭头要走的时候,外边的雨点儿却是落了下来,砸在铺板上叮当作响。
他忍不住恼恨抱怨道,“这该死的雨,真是太耽搁事了,到底还要跑多少日才能到黔州啊?”
黔州?东昊黔州?
丁薇听得这话,却是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也顾不得桌子磕碰了大腿,一瘸一拐赶紧上前拦了那胖子,问道,“这位大哥,可是要快马赶去东昊黔州?”
那胖子眼里闪过一抹防备,脸上却笑呵呵应道,“小娘子听错了,我说蕲州,大越的蕲州,谁吃饱撑着才跑东昊去啊。金河水越来越大,都没有船敢开出码头呢。”
丁薇猜得他是有些顾忌,若是平日她也不愿意打探人家的隐私,但如今离家日久却是归心似箭,能早一日带句口信回去,让家里人安心也是好的啊。
这般想着,她就压低了声音,正色说道,“这位大哥,我也正赶路回东昊。但因为不会骑马,又因为大雨耽搁行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到。家中老父母,还有幼子,怕是都在惦记我的安危。每每想起,我都心急如焚。
今日碰巧大哥也要去黔州,实在是有缘。我不求别的,只求大哥替我捎带几个字去黔州城的丁记点心铺子就好。作为回报,我给大哥准备干粮,再给大哥五两银子的辛苦费,您看如何?”
那胖子听得这话,神色有些松动,又仔细瞧了瞧丁薇确实不像恶人模样,就道,“银子就算了,你多帮我准备些干粮吧,我着急赶路,半月内一定会赶到黔州城。”
丁薇大喜,赶紧跑回后厨把先前烙好的二十几张大饼都端了出来。哑巴老板娘正好缝好一只油毡口袋,直接装进去,倒也满满当当,正正好好。
丁薇跑去柜台,抓了老掌柜记账的纸笔,一时千言万语都汇聚在笔尖,倒不知要写些什么好了。(推荐个朋友写的不一样的总裁文。《惹时生非:总裁爹地别抢我妈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