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惨叫响起,一声是出自乃蛮族的汗妃,另一声自然是那乌伦珠日格发出的,这朵草原之花因为自己狂傲自大目中无人暴戾等等原因,自此彻底凋谢了。
各部族之人在见识到大燕的军威之后,又见识了隆兴帝的狠厉,他们这时才想起来这位隆兴帝原就是位马上皇帝,只是这些年大燕四境太平,他才没有再御驾出征。各部可汗心里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再不敢在隆兴帝面前玩什么小心思。
隆兴帝也不是一味用重典,他一挥手,便有小太监上前宣读早就拟好的赏赐圣旨,各部可汗都得到了大燕的上品丝绸,御茶,书籍等物,除了书籍之外,其他的赏赐都是各部最想得到的东西。因为今年草原雨水少,隆兴帝甚至当众承诺,若各部发生粮食断缺的现象,可向大燕求助,大燕会酌情以平价向各部出售粮草。
各部可汗听到可以以平价向大燕买粮食,都大喜过望,这个冬天他们不用打草谷也能熬过去了。其实绝大多数部族可汗们不到实在活不下去都不愿意出兵打草谷,象鞑鞑可汗那样贪心不足的人到底还是少数。
众家汗王汗妃王妃公主们齐齐跪拜山呼万岁,隆兴帝站起来伸开双臂让众人平身,此刻,隆兴帝心中充满了骄傲,此番北巡比他想象中的效果还要好上许多。
七月十二,隆兴帝下旨起程返京。在头天晚上,隆兴帝将季光慎召到书房密谈了一个时辰。除了陆柄之外没有人知道隆兴帝和季光慎都谈了些什么。只是在半年之后,乃蛮可汗之位易主,查干达汗王和他的妻妾儿女全部被他的堂弟杀死,只有早就被贬为贱奴的乌伦珠日格因被查干达可汗秘密送出草原而逃过一劫,查干达的堂弟乌尔巴可汗立刻派人四处搜寻追杀乌伦珠日格,却没有找到乌伦珠日格的踪迹。
乌尔巴可汗并不知道,当初乌伦珠日格被送出草原之时,季光慎便派人将之劫走,灌下哑药之后将之丢入妓营之中。三年之后,乌伦珠日格死于妓营之中。当日乌伦珠日格谋害季无忧,做为叔叔的季光慎怎么可能不用自己的方式为侄女儿报仇。只是这些事情无忧都不会知道了。
隆兴帝一行顺利的回到京城,在抵达京城前两日,庄烃终于能下地走路了,只不过走不快,一但走快了便一腐一拐的好不丢人,庄烃心中的恨意如炽热的岩浆一般翻滚,特别是每当阴天下雨,他的断腿处又酸又涨又疼之时,那恨意就会越发浓烈。
从前庄烃的恨意只是冲着庄煜去的,可现在他的怨恨对象里多了隆兴帝,皇后,庄嫣,无忧无忌姐弟,甚至是为他治腿的石副院判。在庄烃看来,石副院判根本没有用心为他治疗,要不然怎么会一直拖到回京城的前两日他才能下地走路。
庄烃不管心中的恨意怎么犯腾,脸上都不会有丝毫的流露,此番随扈北巡,庄烃付出惨痛的代价学了乖,他终于知道除非有万全的把握一击必中才能行动,否则一定不可以出手,那怕是一丝丝幌子都不能带出来。
无忧无忌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中,见到叶氏带着维如维扬姐弟两个迎上前来,无忧无忌亲热的齐声叫道:“三婶。”
叶氏迎上前来,一手拉着一个,上下打量一番皱起眉头道:“无忧,怎么瘦了这么多,这小脸儿瘦的没有四指宽了。”
无忧忙笑道:“三婶别担心,我虽然看着瘦了,可身子却很好,你看我长高了不是。”
叶氏点点头道:“的确是长高了不少,无忌也长高了,这看上去都比无忧高了。就是瘦,可是漠南那边没有好吃的,姐弟俩个都饿瘦了。”
无忌赶紧摇着叶氏的手道:“三婶,我可想吃你做的红焖大虾清蒸鲥鱼呢。在漠南那边吃不到海鲜。”
叶氏笑道:“早就备下了,回头就能吃上。”
无忧见维如维扬两个小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和无忌,却没敢跑上来,便张开手臂笑道:“如姐儿,扬哥儿,两个多月不见,就不认识哥哥姐姐啦?”
季维如和季维扬这才跑上前来,季维如到底是大姑娘了,跑过来规规矩矩的福身见礼,而季维扬却如一枚小炮弹似的冲入无忧的怀中,尖声叫道:“大姐姐终于回来啦。”敢情这小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哥哥姐姐回来的事实。
无忧轻松的把小维扬抱了起来,看的叶氏极为吃惊,要知道季维扬现在可是个小胖子,抱起来很压手的,在北巡之前,无忧哪能这么轻松的把小维扬抱起来。
“无忧,你的力气大了好多?”叶氏惊讶的说道。
无忧笑道:“在漠南之时也没有什么事情,无忌就教我骑术,一来二去的,力气就大了许多。”
叶氏点点头,真心没觉得无忧学骑马没有什么不好,倒是跟在后头的崔嬷嬷拉长了脸,对于无忧偷偷学骑马之事仍然耿耿于怀。
众人进了正堂,无忧将季光慎让她们捎回来的礼物交给叶氏,维如维扬拿了写了各自名字的箱子,立刻出去折礼物了。无忧这才有时间同叶氏说说话儿。
“三婶,我们走后太后有没有再找你的麻烦?”
叶氏笑笑道:“太后派人传了一次,我只假装生了病,当着来传话的李嬷嬷咳个不停,还假装不小心让李嬷嬷看了带血丝的帕子,李嬷嬷连坐也不坐就立刻走了。太后也就没再派人来传。”
“太后只是派人来传三婶么,就没做点其他的?”无忧可不相信太后会这么容易糊弄。
叶氏轻叹了一声,低声道:“太后的确派人来绑架如姐儿扬哥儿,多亏大公主帮忙,才没让太后得手。我每次出门都由万管家派王府亲卫保护,太后的人都没能近身,总算是熬过来了。”
无忌一听这话勃然大怒,跳起来拍着桌子喝道:“无耻!”
无忧皱眉轻唤道:“无忌别毛躁。”无忌不得不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无忧想了想,对叶氏说道:“三婶也不用太担心,如今三叔极得圣心,而且北番北巡与各部签定盟约之后,三叔就不必常年驻守漠南关,隔上两三个月就能回京一趟,想来太后也要忌惮几分的。”
叶氏点点头,笑着说道:“你三叔在信里都说了,我们无忌真是威风极了,听说无忌驯服天山龙驹,很是震慑了草原各部呢。”
无忌不好意思的笑道:“也没有啦,主要是三叔训练的军队厉害。”
无忧笑道:“无忌你也不必不好意思,三叔和你都有功劳呢。”
叶氏笑着点头,她见无忌身上满是灰尘,便回头说道:“海棠,去把我前儿才做好的衣裳拿来,幸好尺寸放的足,要不然无忌都未必能穿上。已经备好了热水,快去洗洗吧。”
无忧亦笑道:“他啊,这一路都猴在马上,可没少吃灰尘,无忌,快洗了好出来吃饭,回头我们还要去灵儿姐姐府上看小妞妞。”
无忌赶紧跑了出去,叶氏这才拉着无忧的手道:“无忧,皇上赐婚的事情三婶已经听说了,你身上有了婚约,怕不好到处走动吧。京城不比漠南,从多眼毒嘴杂,还是注意些好。”
无忧笑道:“多谢三婶关心,这倒不打紧,姨丈和姨妈都说了,赐了婚也可以和从前一样与亲友走动的。”
叶氏听了这话方才笑道:“原来皇上和娘娘已经有了旨意,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什么时候放小定?大哥大嫂都不在了,只怕那府里的老夫人又要打什么主意。听说她被太后召见过一次。是上个月初,当时皇上赐婚的消息刚刚传回京城。”
无忧眉头皱起,颇为无奈的说了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府里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想作什么妖么?”
叶氏无奈说道:“昨儿老夫人还命人过来传话,说是今年中秋节要三房人在一起过个团圆节。我只推说要问你三叔的意思,还没有给她们回话。”
无忧点了点头,准备晚上就让春草把她不在京城这段时间里靖国公府发生的异常动态都报上来。因着前世被陈老夫人害的太惨,所以无忧从来没有对靖国公府掉以轻心。
入夜之后,春草来到无忧的面前,将一本册子交了上来,脆声道:“郡主,这是那府里的这两个月的动静,请郡主过目。”
无忧看着薄薄的册子,淡笑说道:“如今倒比从前安分了些。”
春草撇嘴道:“能不安分么,如今那府里都已经成了京城中的笑柄。上上下下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可把那两位小姐急的不行。”
无忧奇道:“她们急什么?”
春草忙道:“亲贵之家的小姐过了十岁就要相看人家,由家中女性长辈带着出门做客,宣布自家小姐可以被相看求亲了。可那府里老夫人不出门,二夫人怀着身孕也出不了门,两位小姐,特别是大小姐都快急死了。自从皇上为郡主赐婚之后,那位大小姐可没在家里闹腾。”
无忧皱眉摇了摇头,凭季绣云的脾气禀性,就算是她皇家公主都嫁不出去,更不要说季绣云如今只是个平头百姓,只能和平民男子婚配,平民之家看重的是持家有道,而季绣云,她会的只是败家。她的婚事,注定会异常的艰难。
“季弄云呢?”无忧沉沉问了一声,季绣云是个眼皮子极浅的人,完全不必在意,倒是季弄云心思深沉,对她倒要多加提防。
春草笑道:“二小姐倒是个好的,平日里除了做针线便是读书写字,还偷偷跟宋嬷嬷学着管家。”柳氏有了身孕之后,普通事情都交给宋嬷嬷打理,只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她才亲自过问,而季弄云便借了这个机会偷便跟宋嬷嬷学习管家之道,宋嬷嬷见二小姐有心,便也很用心的教。
无忧笑了笑,看来春草也被季弄云刻意表现出来的假象给骗了。
“老夫人哪里有什么特别动静?”无忧又问道。
春草道:“老夫人被太后召见过一次。回来之后便说中秋节要三房人一起过个团圆节,还命人准备给郡主小王爷三老爷三夫人和维如小姐维扬少爷的礼物。礼物都是从锦绣坊和点石轩订制的,用的是老夫人的私房。除此之外,便是老夫人一直命邓嬷嬷寻找一个叫吴仙姑的人,可到现在一直也没有找到。老夫人为此发了好几次脾气,还罚了邓嬷嬷的月钱。”
“吴仙姑?”无忧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中蕴了几分寒意。当日无忌见喜之时病情突然恶化,这事她可是一日都没有忘记过,加害无忌在先,她陈老夫人还想借王府之势,真真是痴人说梦。
无忧心里清楚陈老夫人的倚仗不过就是“孝道”二字,看来有些事她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了。
在接下来的几日中,无忧和无忌先后去了卫国公府穆国公府送上从漠南关带回的礼物,接下来又应了几位夫人的赏菊赏桂花会,是以陈老夫人亲自到忠勇郡王府请无忧无忌,来了三次都没有见到正主儿。
陈老夫人可不认为这是碰巧了,她只认为这是无忧无忌刻意躲着自己,心中又急又恨,当日在慈安宫中,太后可是一再吩咐下来,要她务必修复与忠勇郡王府还有庶子季光慎的关系。太后还告诉陈老夫人,叶氏得了过世亲娘百多万两的嫁妆银子,这让陈老夫人妒忌的眼珠子都绿了。凭什么一分了家,大房和三房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而二房却江河日下,甚至如今连官身都不是了。陈老夫人绝不能让庶出的季光慎就这么逍遥自在下去。她一定要有所行动。
却说无忧去赴户部尚书夫人举办的赏菊宴,前来赴宴的夫人小姐们都知道无忧是未来的睿郡王妃,对她除了巴结讨好之外就是奉承。无忧虽然不喜欢这些,可是听好话总比听怪话让人心里舒坦,因此只微笑的应对,对前来和自己说话的人都很温和客气。
无忧正和刑部尚书的夫人徐氏说话,徐氏带着个身材娇小,生着圆圆娃娃脸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却不是徐氏的女儿,而是兵部尚书府上的小姐苏含蕊,是徐氏已经定下的未来儿媳妇。苏含蕊和无忧一般年纪,却比无忧矮了半头,看上去很是可爱。
无忧和徐氏相互问了好,拉住正在行礼的苏含蕊笑道:“苏妹妹好,快不用行礼了。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大安了?”
苏含蕊忙回道:“谢郡主姐姐关心,含蕊早就好了。郡主姐姐,回头我能和您说说话么?”
无忧挺喜欢苏含蕊这个只比她小几个月的妹妹,苏含蕊天生一张极讨人喜欢的娃娃脸,一双眼睛也是圆溜溜的,看上去极为可爱。
“你什么时候想和我说话都行,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无忧见苏含蕊一脸我有话说却不能说,快憋死我的表情,不由好奇的问了起来。
只是苏含蕊刚要张口说话,便被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这位想必就是萱华郡主吧?”一道满含酸妒之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无忧抬头一看,见眼前站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看上去莫约十二三岁,容貌倒是极美,只是气度差了许多,不象是有底蕴家族养出来的小姐。
苏含蕊一看到那盛装打扮的小姐,便先自黑了脸,对无忧愤愤说道:“郡主姐姐,她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岳珊,谱儿可大了。”
岳珊看到苏含蕊,只兴灾乐祸的笑道:“这不是苏大人家的小姐么,今儿可得当心些,千万别再掉到池子里去。没的丢了家里大人的脸。”
苏含蕊脸色一白,腾的站起来瞪着岳珊叫道:“岳珊,当日是你的丫鬟把我推到荷花池中的,你还敢说嘴!你……你不要脸!”苏含蕊是家中最小的女儿,被养的很是娇憨,性子也直,一时气急便骂了起来。
岳珊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惹的一旁的徐氏极为生气,她轻轻抓住苏含蕊的手,低声道:“蕊儿,犯不上和用心险恶之人多说话,人被狗咬了,总不能再咬回去吧。”
岳珊大怒,无忧眼中却蕴了笑意,想不到这徐氏倒是个妙人儿,挺有意思的。
“岳小姐过来是给本郡主请安的还是来向苏家妹妹挑衅的?”无忧看着岳珊,淡淡的说了一句,成功的让岳珊黑了脸。她再不情愿,也得先给季无忧行礼,谁叫季无忧是一品郡主,而她,却只是个没有品级的国公府小姐。
极没有诚意的胡乱行了个万福礼,岳珊便立刻站直了身子,她还没有说话,无忧便已经对身边的徐氏说道:“徐夫人,看来这教养嬷嬷真的很重要,没个好嬷嬷在身边指点着,可是连礼都行不好的。”
岳珊大怒,瞪着无忧却说不出话来,毕竟刚才她行的那个万福礼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徐氏立刻接口道:“郡主所言极是,家里再不宽裕,这女儿家的教养也不敢懈怠了,一定要供奉几位好嬷嬷的。蕊儿,要好好听你严嬷嬷张嬷嬷的教导,她们都是宫中的教养嬷嬷,你爹娘好不容易才请回来的。”
苏含蕊立刻应声称是,屈膝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万福礼,姿态相当之优雅,可见真的是狠下了一番工夫的。
无忧和徐氏还有苏含蕊的一唱一和让岳珊臊的再也站不住,只强撑着面子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物,不过如此罢了。”说完,便拂袖转身而去。
无忧心中暗自奇怪,她是头一次见岳珊,可这岳珊一上来就对她充满了敌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无忧仔细回想一番,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位岳大小姐。
徐氏见状忙低声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无忧点点头,起身与徐氏一起信步赏菊。徐氏边走边低声说道:“郡主,您一定要提防着岳大小姐,不要被她算计了。”
无忧低声问道:“我与那岳大小姐从未谋面,她为何要算计我?”
徐氏压低声音说道:“妾身听说太后很是喜欢岳大小姐,有意让她做皇子妃。”
无忧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岳珊大小姐是嫌自己抢了五皇子妃的位子,这才来示威了。怪不得刚才那岳大小姐打扮的那般抢眼,与她相比,自己身上的装扮却是朴素平实了许多,看上去的确没有岳珊那般明艳动人。
“谢谢夫人的提醒。她既是针对我,如何要对苏妹妹那样无礼?”无忧轻声问道。
徐氏轻叹道:“蕊儿是个直性子的孩子,她与郡主的关系好,便听不到别人说郡主不好,上次在蒋大人的府上,岳大小姐说了些对郡主不敬之语,蕊儿气不说堵了她几句,结果就被设计掉进了荷花池,蕊儿受了风寒惊吓,这才生了病,养了这些日子总算好了起来。”
无忧点了点头,轻声道:“却是我的不是了,让苏妹妹为我受了委屈。”
徐氏忙摇头道:“郡主千万别这么说,蕊儿喜欢郡主,自然不能让别人说郡主的坏话。”
无忧笑道:“真难为蕊儿了。”
徐氏也笑了,她刚才说了那一番话,是要提醒无忧不错,不过更重要的目的是让无忧领苏含蕊的情,能与萱华郡主,未来的睿亲王妃交好,对她小儿子的将来可是大有益处的。她的小儿子马远与苏含蕊都是心思单纯之人,由不得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替他们铺好路,也好保证她们小夫妻一生顺畅。
无忧自然也明白徐氏的心思,她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苏含蕊和徐氏小儿子有婚约的人,只要马远上进,无忧并不介意在关键的时候帮一帮他们。
“听说府上的三公子也是好武的,不妨到我们王府来和舍弟切磋武艺。他们年纪相仿,必能玩到一处的。”无忧笑着说了起来。从前她常听庄煜提起刑部尚书马大人的小儿子马远,言语之间透着很欣赏马远的意思,要不然无忧也不会说出这样让徐氏安心的话。
徐夫人心中暗喜,也算她没白白向萱华郡主示好一回。她的小儿子马远是铁了心要做武官,若有了睿郡王府和忠勇郡王府的支持,马远的从军之路便会顺畅很多。
徐氏该说的都说完了,便让苏含蕊上前陪无忧说话,她则去找叶氏,如今叶氏已经是正四品的诰命,完全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只是叶氏刚刚进入这个社交圈子不久,正是徐氏为她引路的好机会。
徐氏心思灵透,又是年轻时候受过苦挨过穷的人,她自然不会象那些世家出身的夫人们一般看不起叶氏只是个庶子媳妇的身份。她更不会在面对叶氏之时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一转过脸去,便满脸的不屑,仿佛和叶氏说话都降低了她们的身份。
叶氏果然几位世家出身的夫人隐隐孤立了,不过她并不在意,身为武将之妻,叶氏知道自己被孤立是件好事,任何一位帝王都不希望自己手中的将军被人拉拢,他只希望手中的将军都是只忠于自己的孤臣。
徐氏来到叶氏身边,对叶氏笑道:“季夫人,上次你说想寻几位手艺好的木匠,可巧我娘家是东阳的,便捎信过去问了问。”
叶氏喜道:“真的么,马夫人可是找到了好手艺的匠人?”
徐氏点头笑道:“正是呢,我娘家侄女儿今年冬天出门子,请的是东阳最好的木匠师傅鲁阿牛,如今我娘家侄女儿的嫁妆就还没打完就有人来请鲁师傅,鲁师傅都没有答应。季夫人要不要让他到京城来试一试?”
叶氏喜道:“鲁师傅能到京城来再好不过了。只要鲁师傅愿意,我们一定要请他的。”这鲁阿牛是个孤儿,自小跟着师傅学徒,做得一手好活计,特别擅长做千工床。而且这鲁师傅还有个神奇之处,但凡是他给做了千工床的小姐,都能一举得男,这也是鲁阿牛倍受追捧的原因之一。所以尽管鲁阿牛打一套嫁妆至少要一千两金子的工钱,想请做打嫁妆的人家也还是趋之若鹜。谁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一举得男在婆家站稳脚跟呢。
“那好,我回去就写信让我娘家弟弟把鲁师傅送到京城来。”徐氏痛快的说道。鲁阿牛受过徐氏弟弟的恩惠,所以别人请不动鲁阿牛,徐氏的弟弟却能轻而易举的让他进京。
“真是太谢谢马夫人了,我们老爷和我正在愁这件事,您可是帮了大忙啊。”叶氏千恩万谢的说了起来。
徐氏笑道:“季将军和夫人真是疼爱女儿,这么早就开始备嫁妆了。”
“让您见笑了,这嫁妆却不是为小女准备的,郡主已经定了亲,我们大哥大嫂都过世了,好歹也蒙郡主叫我们一声三叔三婶,我们怎么能不为她尽些心力。我也不瞒马夫人,若没有郡主和小王爷,也不会有我们家的今天。”叶氏低声说了起来。反正靖国府的那点子事情在京城中也算是无人不知了。叶氏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徐氏点点头,笑着说道:“得亏还有季将军和夫人这样的长辈,要不然郡主也太委屈了。夫人放心,九月初鲁师傅一定能来到京城,只要夫人把木头备好就行了。”
叶氏连连点头,只要解决了工匠的问题,木头什么的就不是问题了,只要肯花钱,总能收到最好的木头。她已经命铺子上的掌柜去南边打听了,若能寻到大料沉香木,那可是再好不过的,花多少银子她都愿意。
参加宴会的夫人们见刑部尚书夫人和叶氏说说笑笑好不投契,有好几位都轻蔑的撇了撇嘴。她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对叶氏暗怀羡慕嫉妒恨。叶氏不过在两年的时间里便从一文不名的平民娘子变成正四品诰命,这样的升迁速度绝对是极罕见的,而且叶氏家中还没有惹人心烦的小妾姨娘,膝下有一双可爱的儿女,丈夫又在外头拼命的挣军功,只怕十年之年,叶氏都能当上一品诰命夫人。
那些夫人们只看到了叶氏今日风光的一面,却不知道叶氏自小受的是什么样的罪,嫁入靖国公府后,又是怎么样的苦挣苦熬。叶氏有今日,是她无论在何等逆境之中都拼命的生存下去,而且还一直心存善念,否则她也不会有今日之福报。
无忧与苏含蕊说话之时,忽然听到有人仿佛在说叶氏的坏话,只是那人声音并不大,无忧转身看过去之时,那人已经赶紧住了口。
无忧心中暗怒,立刻走向叶氏,清脆的叫道:“三婶!”
叶氏忙迎上前,刚要开口说话之时便被无忧挽住手,亲亲热热的说道:“三婶,你好几天没来看我和无忌了,我们都想你了呢。”
叶氏一愣,她明明前日还去王府的,怎么能说好几天没过去了呢。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只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如今倒比小时候还粘人了,三婶哪能天天去啊。”
无忧配合的笑道:“怎么不能,我们两府隔的这么近,三叔又没在家,三婶天天来有什么关系,您不来可就是不疼我和弟弟了。”
众人一听无忧之言,立刻对叶氏另眼相看,再不敢有人说些酸话怪话,她们可得罪不起睿郡王和忠勇郡王府。萱华郡主可是一身担着两家郡王府,但凡有点儿眼力劲儿,脑子没被门挤过的人都知道萱华郡主万万不能得罪。
宴罢回府之时,无忧淡淡看了安国公府的岳珊一眼,浅浅笑了一下,岳珊分明看到季无忧的眼中充满了不屑,季无忧那高高在上的态度让自负美貌过人的岳珊极为受不了,只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她的手被安国公夫人死死的攥住了。安国公夫人到底比她的女儿有城府,她知道此时斗什么气都是虚的,只有先嫁入睿郡王府,抢先生下孩子夺了管家权才比什么都重要。想到太后的承诺,安国公夫人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珊儿,休要轻举妄动。”安国公夫人低低斥责了一句。
无忧无忌回到王府,刚陈老夫人的轿子正停在门口。看来陈老夫人真是急了,她发了狠在王府门前死等,果然堵住了刚刚回府的无忧无忌姐弟。
将陈老夫人带入府中,陈老夫人也不在意自己被引到花厅就坐,只抹着眼泪说道:“忧姐儿,忌哥儿,最近老身总是梦到你们的爹娘,可怜他们夫妻那么年轻就没了,抛下你们姐弟两个从此孤苦零丁,你们爹爹怪老身没有尽到照顾你们的责任,老身对不起他啊。”
无忧无忌心中俱是一沉,陈老夫人一改从前的强硬态度,倒让她们有些不太好处置了。而且她又拿她们过世的父母说嘴,接下来若是不应了她的要求,必会被扣上“不孝”的罪名。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干脆什么话都不说,只看着陈老夫人一个人边说边哭。
陈老夫人哭了一会子,用帕子擦了泪急切说道:“忧姐儿,忌哥儿,祖母老了,还能活几年呢,老身只盼着儿孙个个过的好。”
听到这里,无忌抢着说道:“我们过的很好,三叔一家也很好。”
无忧听无忌的口气极冲,不得不替他描补道:“我们大房和三房出来单立门户,都能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想来二叔有祖母为他撑着,必会过的更好,听说二婶有喜,恭喜祖母又要抱孙子了。”
陈老夫人一滞,心是恨意更浓,无忧的一句话便堵的她没法子说老二一家过的不好,若要说了,那就是她没有用,没撑好老二这一房。
无忌暗暗向无忧挑了挑眉,到底还是姐姐厉害,一句话就说的老夫人哑了炮。无忧轻轻瞪了无忌一眼,这小子如今倒是越发淘气了。
邓嬷嬷见陈老夫人说不下去,忙陪笑递话道:“老夫人,咱们家好几年没阖家团圆了……”
陈老夫人正要接着往下说,不想无忌“啪”的一拍桌子,瞪着邓嬷嬷怒喝道:“老虔婆,主子说话也有你这做奴才插嘴的份,好生没有规矩,来人,将这老虔婆叉出去到日头上醒醒脑子。”
两名健壮的中年妇人应声上前,抓着邓嬷嬷便将她拽了下去,邓嬷嬷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拽到了大日头下的院子里,被硬生生按着跪倒在滚烫的青石板的地面上。
陈老夫人的脸色由黄变白由白变青由青变红,最生竟然硬生生又变回原来的颜色,她勉强说道:“是祖母不好,平日太宠了那个奴才,忌哥儿既已经罚了她,就不要再生气了。”
无忌哼了一声,沉沉说道:“又不是我们王府的下人没有规矩,本王犯不上动真气,只要在碍了本王的眼就行。”
陈老夫人皱眉看向无忧,用略含责备的语气说道:“忧姐儿,我知道你心疼弟弟,可该教的还得教。”
无忧淡淡道:“无忌的规矩很好,连皇上都夸过他的,难道祖母觉得无忌的规矩不好,或者要请祖母教一教他?”
陈老夫人赶紧摆手道:“不不,老身不是这个意思。”开什么玩笑,皇上都夸无忌的规矩好,她敢说不好么,那岂不是直接与皇上唱对台戏,陈老夫人可没有这个胆子。
无忌不高兴的逼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老身没有什么意思,忧姐儿,忌哥儿,老身已经来了好几次,只是为了请你们在八月十五那天回家团圆。”陈老夫人觉得自己都快怄的吐血了,她只想快些让无忧无忌答应八月十五回靖国公府吃团圆饭,然后好尽快离开忠勇郡王府。
无忧摇头道:“真不是巧的很,皇上早就降旨命我们八月十五进宫过节,倒是叫祖母失望了。”
陈老夫人先是一愣,继而立刻说道:“那十六也行,就定十六这日吧。”
无忧见陈老夫人纠缠不休,便冷声道:“十六已经不是中秋节,还吃的是什么团圆饭?老夫人的意思本郡主明白,无非是想借我们王府给二叔造势,我劝老夫人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当日老夫人和二叔那般算计我们,欺凌我们这对失怙孤儿,今日我们又岂会再送上门让你们算计。”
“你……你不怕老身告你们不孝?”陈老夫人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再拿“孝顺”二字说事。
无忧冷道:“老夫人若想上告便去告吧。反正有些事情本郡主也想对天下人说个清楚明白。我们姐弟年纪虽然小,却也不是能任人随意欺负的。”
陈老夫人立刻没了气焰,整个人看上都瑟缩了许多。她怎么能忘记呢,忠勇郡王府里可是还养着宁嬷嬷这个最重要的人证。想到宁嬷嬷还活着,陈老夫人心中怨毒之意顿生,看来还是要先想办法除了宁嬷嬷这个人证,她才能扭转现在的局面。
陈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得这么干,于是便站起来说道:“既然你们姐弟执意不肯给祖母这个面子,老身也不能怎么样。忧姐儿,你是要嫁入皇家的人,似这般不容人的性子,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无忧淡淡道:“祖母不必为本郡主担心,该吃的亏,本郡主都已经吃过了,从今往后,任何人也别想欺负本郡主,让本郡主吃亏。”
陈老夫人听了这话,顿时一阵心虚,只色厉内荏的一甩袖子,重重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无忧看着她的背影,淡淡道:“来人,替本郡主送陈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