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采花小贼

半个月里隔上岔五便能看见那只蟑螂一回,有时被拉扯得近了时,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脂粉,倒真是一股恶心上涌,有恨不得真当他是一只蟑螂一肢踩死再碾得粉碎的冲动。

比如这日一早出门,她坐的马车便与人的刮在了一块,小满掀了小窗帘子去看时,一抬头便见一张脸,含着笑望着自己,便猜着对方是故意的,忙放下帘子坐回车内一言不发只等车夫与人交涉。

耳边却有人低声说道:“张某一见姑娘便难以忘怀,今日有缘遇上,为何不赐某一睹芳容的机会?”

小满知道他平日里寻花问柳惯了的,倒不想他如此大胆又不要脸皮,原打算此生将这人视作寻常,现在却又气得很了,便捏着嗓子故作娇羞说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便是有心底话,也不好与公子说,要是公子有心,便今夜过后寅正时分,在我师父的后院如何?”

张明俊听得话,喜道:“姑娘愿垂怜小可,自是小□□幸,定当赴约。”一面又心里万分得意:他遇上的姑娘,还没有禁得住他的示好不欢喜的。

小满只说这几日家里有事,特意在午后天热人少时叫许氏帮忙雇了车回了家,临行前对唐老头许氏无意状说道:“这几日徒儿出门,听说好些人家遭了贼,据说那贼还顺道作采花贼的,师父与师娘住得偏辟些,晚上要尤其注意些,这几日连着出诊,家里有些散碎银子,莫要让贼人惦记上了。”

许氏将她送上车,小满又叮嘱她一回:“师娘可要当心了,防着遭了贼。”

许氏便笑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以前家里也遭过一回贼,你师父把人两条腿都打折了,后来瞧人可怜又给人接回去了,弄得那人被抬走时还说谢你师父来着。这些年家里倒是没再有过小偷小摸的了。”

两位老人家倒没将小满话放在心上,依旧如常生活。只是唐老老性子多疑,又向来警觉,睡觉浅,耳朵又灵,这天晚上倒真给他听出院子里动静来了,起身拎了根棍子便轻手轻脚下后院来。眼瞅着一个年轻高瘦后生要院里东张西望,便几个大步上前,抬起棍子将那人一举打得趴下,厉声喝道:“哪来的小毛贼,年纪轻轻不学好,偏做这个。”

那个躺在地上便求饶:“师父你莫动手,我并不是贼啊……”

话没说话,便被唐老头喝断:“谁是你师父,我怎会教你这样的肖小之辈。”说完又是顿胖揍。

“师父听我说,是我与你徒儿约好今日便要此时会面,并不是晚辈有心做贼啊。”

唐老头刚收住手,听了他的话,存了几分疑虑,又想着白天小满说的话,正好屋里许点了灯,借着一闪的光亮,看清了躺着那人的脸,便一下子时白过来,那日去给他家人诊病,这人就一脸谗猫样直瞅自己的徒弟,定是心怀不轨,心里着实讨厌这人,存心给他一些教训,便趁着后院还是黑的,劈头又朝那人身上胡乱砸去,听得咯吱一声轻微碎响后,那人惨惨的痛呼一声,想是腿骨折了,才收了手。

那人痛得半天说不出话,伏着身子号了半天,才挣扎着抬起头来:“在下真不是贼,实在是与林姑娘有约。”

唐老头举手又朝他脸上拍去。那人便捂了嘴直呜呜怪叫。

许氏掌了灯摸到跟前,举着灯朝地下人脸上一送,便见一脸血肉模糊的一人,在哪往外吐血牙齿呢,便“哎呦”一声叫,忙后退几步。

“不许白白坏了人家女娃人名声。说,你进我家院子里来做什么的?”唐老头厉声问。

那张明俊这才学了乖,含糊声音说话:“晚生酒喝多了,进错了院,神医饶了晚辈这一回吧。”

唐老头便将他拖回屋,着许氏给他清洗干净,又给他接了骨,敷了些药草,找了辆车送他回家,临出门时冷脸说道:“这手脸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日后积些德,兴许不会吧。”

那张家老太太一见孙儿如此模样,不免又心疼哭泣一番,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知他又在外惹了事了,便气恨恨道:“明天你便去住到山上寺里去,一是养这腿骨,一面也抄些经书,也给你那死去的爹娘祈祈福,尽些孝道。”

张明俊没法,便只得被人抬上山里香云寺里去住着,这一住便是一个多月。

小满跟唐老头出诊回来,唐老头只低着头说:“你年纪也大了,老这样跟着我也是麻烦,不如以后不要来了。”

小满早点许氏讲了半夜贼人的事,心知这老头是为她好,便呵呵笑道:“师父,你放心吧,明日你再看。”

以后小满出门便茶水抹黄了脸只作男娃装扮跟着唐老头。

天气进入严热时候,过几日便是林松周年祭,小满便多抽出些日子来陪梁氏,这一陪便又想起一桩重要大事来。

上一世梁氏身子虽不好,但在夏季却还是好的,之所以在这一年秋季一病去了,却是有另一缘故:因着林松周年祭,陈氏便请了好些和尚回来在院里做法事,连做三天。第三日晚上便有人瞧见了梁氏与一年轻高壮和尚在房里不清楚,愤怒的林检又命陈氏带了下人又从梁氏房里寻出了和尚衣帽。梁氏分辩着说是那和尚自己冲进来,自己正拼命反抗叫人来着,至于那衣物,却不知是何时被人放在那的。一院子里的人没有信她的,直嚷着要送她去祠堂。连那时小满都有些怪她母亲不自爱给大家伙丢了脸。后来是梁氏将手中所剩嫁妆悉数拿出又跪着求了陈氏半天,众人才放过她。

这回无论如何不能教那些和尚进门了。

正巧这日晚饭后小满伏在她娘脚边与梁氏一起纳凉时,便见二婶陈氏下后院来,找了个椅子坐下便是商量这事:“大嫂,咱们家虽说不是什么大户,在这附近却也是有些头脸的,凡事不可马虎。眼瞅着大哥去了快了年了,咱们也该好好请师父们来做场法事才是,大嫂你说呢?”

梁氏近来神色悲凉,面色便有些凄苦道:“烦二婶操心了,还又得麻烦几从位兄弟给张罗着。”

陈氏道:“那我明日就去请香云寺里和尚住持们。”

不得梁氏点头,小满急忙说道:“二婶一番好意,侄女儿本不该拒绝,只是咱们家院子太小,姐妹们又大了,要有些避讳,请了那些师父们来,怕是施展不开,不如咱们家自己去寺里去,在那边做,又显诚心,又方便,岂不是好。”

陈氏略略有些愣住,便转念一想,在寺里也差不多,看热闹的人更多些,便点头道:“侄女说的也是。嫂嫂你看呢?”

梁氏只是轻轻点头,并不多话。

陈氏便又道:“嫂子,你也知道的,咱们公帐上吃紧,这样的大事,也不好行事扣索小气叫人看笑话,你看……”

梁氏道:“婶子放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叫婶子难办的,我再将剩下的首饰都卖了,反正也用不着。”

小满立起身冲着梁氏喊:“娘。”

梁氏摸摸她的头。

陈氏边道:“这下可好,我不用操心了。”一边欢欢喜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