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一家姐妹

面对青沅的鬼哭狼嚎, 老太君只是摇头:“你虽然长相说得过去,却也离你姐姐差了几分,性子又冲, 脾气又大, 又没丁点儿心眼, 仗着家里现在还过得去, 天天在外为非作歹, 哪里有一点儿作贵妃的样子。左不过仗着皇帝念着与咱们家的一点情分,才给了你这个名号,哪轮得到你说愿意不愿意的。”

话虽说得不好听, 可老太君望着面前的孙女时,眼里还是有护短之情的, 看得青沅连忙跟着说:“说得对啊, 我哪里有那好命哦。那个皇帝小儿召我进宫, 不怕多我这一个吃饭的,我却怕与别的女人争一个男人啊, 孙女儿争不过的。”

老太君赖得理她,边靠回榻内边说:“不要废话那么多。这些天我会请个好嬷嬷来教你规矩,我孙女聪明,不需多长时间,便会像模像样的了。去吧, 我要歇着了。”

青沅转向小满求救, 小满笑着表示帮不上忙, 青沅只能等自己哥哥回来想法子求助。

因了立夏, 又听得青沅即将入宫的消息, 老太君便叫小满给合府上下制些新衣。各个下人们做衣用料与色都差不多,只府里几个主子与客人要询问过样式与颜色了才好动手。小满因而想起住在院子里的林萋萋来, 便问淡云:“林姑娘挑的什么颜色?”

淡云答:“绿色。”

小满低了头半天不说话,这姑娘刚进府时,她便张罗着给她做了几件衣裳,都是照她的意思做的绿色,搞得她现在一瞅见穿绿衣服的便头痛,为什么只揪着这一颜色不放呢。

身旁的素芯见了她苦恼,便轻声道:“少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说了,夫人会不会怪奴婢多嘴?”

“说吧。”

“奴婢早些年便到了将军府上,当时青沄小姐与御史大夫林之巩千金林茵茵小姐极为要好,张林两家的来往那时是很密的,连少将军本人也与林茵茵小姐,颇有些情分,后来两位小姐同时被选为太子侧妃,少将军还颇为神伤了一段时儿,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那林茵茵小姐,平素最爱穿的便是一身绿裳,梳个垂髫分消髻,鬓角只簪两朵芍药花,咱们旁人那时都道,最爱她这样的清素样子。不过如今这萋萋小姐长大了,猛一看,倒真与她那姐姐有几分神似。”

小满听了,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已知了大概,淡云道:“那奴才便明白了,怪不得有次将军见着她了,看呆了好一会。我说那萋萋小姐怎么回事,一家子遭了难,虽说她如今住在我们府上不好戴孝,怎么说也要穿得素一点才好,怎么整天除了在老太君面前奉承,便是穿得花红柳绿在院子里转悠。原来是存了这样一份心思。”

话没说完,见了小满面色冷清,不知道是喜是怒,马上轻声接着道:“夫人且安心。我见着将军并不像是爱看她那样子,倒像是有些恼怒的样子。”

小满笑着道:“随她去吧,她要什么样子,只管给她便是了。”

当年太子只是暗地里毒杀了林茵茵,不曾叫外人知道,想来是怕漏了消息,倒不是说太子与张清则两人对她心存怜惜。如今林萋萋不知死活模仿了林茵茵,妄图得了张清则的青睐,就不信她能得逞。

再说张清则一回府听了青沅的誓死不进宫的一番哭诉哀求,联想自己姐姐比这个妹妹不知性子沉静聪颖多少倍,还不得善终,于心不忍,不想唯一的小妹也被人害了去,又想着左不过皇帝只是想提携张家,倒并不是真心钟情于青沅,便也同意却试试,想叫皇帝收回成命。

皇帝听了他的话,笑着道:“你须知君无戏言。”

张清则忍不住挠鬓角,苦笑着道:“圣上,你是不知,舍妹那性子,实在是难登大雅。况且她性子野,不喜拘束,怕是不习惯宫中生活。”

“性子倒不打紧,朕还就喜欢她那欢腾的性子,便是她入了宫,朕也不会拘了她。”皇帝难得脾气好。

“……”

“有话直说。”

“舍妹从小便说,平时志愿,便是得一寻常夫君,一夫一妻,相守到老。一时听得入宫做嫔妃的消息,有些接受不了,请圣上宽容些日子,等过些日子,舍妹想通了,微臣再送她入宫。”

皇帝轻飘飘开口:“你也不用糊弄朕,朕倒有个主意,叫她自己愿意入宫来。”

张清则一见他那笑意盈盈的脸,有些发虚:“圣上有什么主意?”

皇帝笑着说了。

张清则极其郁闷的回家了。

回家见着了小满,两人依旧别扭着,张清则便住到了书房里去。半夜里竟然听闻到敲门声。

迷糊中起身开了门,是个眼生的丫头,见了他,又紧张害怕又激动说道:“林小姐病了,又发了梦魇,如今正魔怔着呢,奴婢焦急害怕,不知如何是好,便大胆来请将军过去探望一回。”

“林小姐病了?”这丫头不认得,张清则满心疑惑,便是林文珞病了,也应当去告诉自己夫人才对,怎么深更半夜寻到自己头上来了。

“是的,萋萋小姐说,不好扰了府上旁人,只见了将军哥哥一面,心下安定了便好了,所以奴婢便冒死过来了。”

张清则哦了声,原来是她,还真是及时。便也没多说,只道:“在前带路吧。我去瞧瞧。”

小丫头惊喜万分,只差跳脚庆贺了。

见了那个林萋萋,张清则不免轻轻皱了皱眉,果然,她又穿了一衣的绿衣,梳着那个垂髫分肖髻,温文又略清冷的笑着,像极了那人,那个他曾经有些迷恋,后来又恨不得亲手将她挫骨扬灰的女人。

“清则哥哥,这大半夜叫了你来,萋萋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那林萋萋见了张清则面色并不如先前初救了自己回来时那般温和,心里有些不安,低头欲哭泣般,细声说道。

张清则本也不愿理她,只是皇帝的命令,他也不好违了,便忍了性子上前轻轻摸了她的头道:“可是府上有人给你委屈了?”

林萋萋摇了摇头,只是眼泪如雨后的树枝上的水,轻轻一碰,便哗哗成流往下淌了。

她只一个劲的哭,张清则也不好就走,便只在旁轻轻拍着她安抚。

屋子里燃起了安神香,两个折腾半宿的人,便一起歪着在榻上睡了。

第二张清则醒来时,屋子里的丫头们早已恭恭敬敬,全服武装,神情投入地在一旁等着侍候他了,昨晚还一脸娇弱病体缠绵的林萋萋,此时红扑扑的一张脸,亮晶晶的一双眼,正在一旁一副深情模样望了他。

张清则随下人替自己梳洗了,出了门。

小满还在自己屋里没来得及出门,便见淡云进来报说:“林夫人与张少夫人来了。”

不知陈氏与文璎为的什么事,只觉得不是好事,便也不急着催雅梅,只顾慢慢的仔细梳洗了才出了里间。

陈氏早就等得不耐烦,一见了她,便起身道:“大侄女好大的气派,叫婶子好等。”

小满也不说别的,轻轻坐了凳上问:“婶娘这么早,便是为的什么事?”

陈氏竟也不介意她的态度,靠近了她道:“侄女这样,是还不知道呢,还是知道了,没放在心上,还是一时没个正经主意呢,好歹跟婶子说说,婶子是你娘家人,会帮你想法子的。”

“什么事还不知道呢?”小满疑惑的问。

“便是将军昨夜睡在了那个捡回来的什么林小姐房里头的事啊,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吧?”陈氏抬高了声音问,一脸期盼。

小满只觉得一时有些站立不稳,忙伸手扶住了额,身后的淡云也赶忙上前给她靠着。

靠着淡云温软的身子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原本她是信他的,也想着他不会轻易要了别的女人的,怎么突然之间他会睡了别人的床上。是她信他信得太早,还是这世上的男子个个如此?

陈氏头回见了她这般失魂落魄,有些畅快,便还好,没显出来,倒是一旁的文璎,轻轻哼的一声,笑出了声:“我道这个将军比我家那死鬼好多少呢,原来也是这般喜新厌旧之人。”

陈氏见了小满依旧在发愣,便佯装好心,边抚着小满的背边细声温气说道:“大侄女你也莫要心忧,我早跟你说过了,男人,都这样,你偏不信,不放在心上,如今好了,出了这样的事,倒叫别的人占了先。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好帮了你,也叫咱们整个林家都跟着沾些光。”

小满依旧不着声,沉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陈氏以为她在听,便接着道:“我平时大眼瞅了,你们家将军,对我们文璎虽说没多瞧上几眼,但我知道,他对我们家文璎,也不是没有那一点心思的。大侄女你知道的,这府里的女人,抬进了一个,便会再抬另一个,你性子软,如何应对得了,不能没有个贴心的自己人在身边,你文璎妹子虽说比你小几个月,性子倒是灵活的,跟你又是一家嫡亲的堂姐妹,你趁着与你们家将军和老夫人还有些情分时,将文璎搁在你们房里侍候着,便是先做个通房丫头也行,将来也好与你相互扶持一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