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渊笑了:“怎么?做儿子的讨父亲欢心,在二哥眼里难道不应当么?父王日日操劳于政务,若是身边连个时常讨他欢心的儿子都没有,那也实在太辛苦了,我替父王分担政务,好让父王能够长长久久、身心愉快的活着,还有什么事比这还重要?况且为父母分忧解劳,这是天底下为人子女的都会做的事,难道在二哥眼里,这些都不应该么?”
太子咬牙切齿的看着楚少渊,“说的倒是好听,夺了我的权势来壮大你自己,你的野心倒是大!”
“二哥说错了,”楚少渊仰着头怜悯一般的看了他一眼,“有才之士自然就要多承担些劳苦,无能之辈是不能理解的。”
若说太子对楚少渊的态度是恨不得楚少渊死,那么楚少渊对太子的态度就没有这么强硬了,因为他从心底是瞧不起太子的,先前这点瞧不起只是在心里藏着,如今太子这样发动了宫变之事,却不将事情全都安排周全,这让楚少渊对太子的那点瞧不起就成了蔑视。
一个心智跟武艺都不如自己的人,连身边都没有什么亲信能比得过自己身边的人,他实在没有理由高看太子。
何况基本的人伦纲常太子都不愿亦或是不屑做,也怪不得父王会如此厌恶太子。
太子被楚少渊的话激得整个人脸色都变了,他虽委顿在地,却忍不住要扑过来与楚少渊好好打一架,那架势跟山野村夫没什么差别。
嘴里大喊着:“你这小杂种,当初就不该让母后饶你性命!”
文帝皱起眉头,不怪他半点都不喜欢卫执,她这样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子,对于管教孩子上来说,根本就是没有半点的修养可言,将太子教的这般没有教养,什么叫小杂种?他堂堂帝王所出的皇子,竟然这般的被侮辱!
文帝越想越觉得生气,一把将手边握着暖手的紫金暖手炉劈头盖脸的扔到太子的脸上,暖手炉当中还有些将灭未灭的炭灰,一下将太子半张脸糊得个灰黑不明。
“你这孽障!当初你母后生下你的时候,朕就应当一把将你掐死,也不会有这之后的许多事!时到今日你还敢这般放肆,来人!”文帝大声的喊着行宫中的燕云卫。
冯胥昭立即小跑着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太子被炭灰糊了一脸,脸上又是烫又是脏,还没擦干净,听见冯胥昭的声音,立即大惊:“你今日不是沐休……”他话说一半儿忽觉得自己可笑的紧,又闭住了嘴。
文帝冷哼一声:“你这小畜生还以为趁着冯胥昭沐休就能让陈继昌换防过来要了朕的性命?朕一早便得知了你谋逆的计划,否则你当冯胥昭会这么碰巧在除夕沐休?”
太子这才发觉不对劲之处。
燕云卫都指挥使向来不会在重大节日的时候沐休,尤其是每一年的除夕夜,可今年却不同,冯胥昭给家中长子定亲,这几日都比较忙,文帝索性便准了他的假,而太子则趁势将陈继昌这个统领推了上去,让陈继昌负责乾元殿外的守卫,这样他进乾元殿便如同出入东宫一样方便。
没料到这一开始就是被算计了的。
太子一脸的颓败,眸子微抬,看向文帝时,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甘心。
文帝却懒得再去理会太子,他吩咐道:“将这小畜生架出去打四十棍,教教他要怎么说话!”
一般这样的事是吩咐太监来做的,也是文帝气急了,才会让冯胥昭去做这样的事,索性冯胥昭也知道文帝此时正在气头上,应声便要将太子拖将出去。
太子如何肯被这样下颜面,连声喊道:“暗卫何在?凌风!凌风!!”
他明明准备了一队的暗卫来保护自己的安危,怎么关键时候一个也不出现一个也不顶用?
“殿下在喊我?”
灯火通明的室中忽的冒出一个男子,手中持着弓弩,通身穿着燕云卫的制服。
只不过他却是出现在文帝的身侧,他笑着看了太子一眼,那一眼当中的轻慢之意,几乎要将太子气得吐血。
太子冷言:“你是父王的人?”
男子笑了,然后才不紧不慢的道:“殿下真是无知无畏,不过属下一直觉得遗憾的是,殿下好像没查清楚属下的姓名,属下并不叫凌风。”
太子心中发冷,如今凌风这般,他若是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就当真是蠢到家了。
他撑着地,在凌风跟文帝之间来回看了好几遍,忽的嗤笑一声:“你是父王派来卧底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男子微微一笑,笑容神秘:“这些事情殿下知晓了只怕要气着,还是不知的好,不过属下的名字,殿下往后可别忘了,属下叫……”
“冯胥昭!”文帝打断了男子的话,厉声喝了冯胥昭一嗓子,“将这小畜生架出去!”
男子住了口,只不过那个名字,却还是轻飘飘的进了太子的耳朵。
那三个字是——常逸风。
一旁站着的楚少渊也听见了这个名字,他的眼睛瞬时眯了起来,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去看常逸风。
只将手指捏得紧了几分,几乎要抠进了掌心的肉中,疼痛让楚少渊的神智异常清醒与冷静。
常逸风在文帝身侧自然也瞧见了楚少渊的异样,嘴角越发的咧开,他清楚的知道楚少渊一定会知道他的,即便楚少渊不查,自己那个好师弟一定也都交代了。
自己是怎么被牵扯到朝堂的许是连他都快要不记得了,只不过他知道的是,如今他的那个好师弟也陷了进来,他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什么师傅遗言,什么鸣燕楼的规矩,全部都是狗屁!自从数年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他早在心中不认林延玉这个师傅了!
楚少渊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十分好,不过瞬间就压了心中的惊异下去,笑看着文帝:“父王,那图纸之事您还有何吩咐?”
文帝有些疲惫,摇了摇头:“你不必沾手了,这些事儿就交给陆正明处理便是,不论是张重也好,陈敬也好,全都是些居心叵测的小人!大燕的江山就是在这些小人的手里败坏了!”
楚少渊抿了抿嘴,不论是张重还是陈敬,到底都是跟着父王多年的人,是父王看错了人。
但做儿子的,他深知这样的话说不得,尤其还是自己父亲是掌握着天底下生杀大权的皇帝,就更加的说不得了。
他点头应道:“儿臣知晓了,只不过福建的事情到底还是要多留意的。”
毕竟图纸曾经一度在秦伯侯陈敬手中,到底有没有流出去,或者到底流出去多少,还是一个未知数。
文帝本就在为福建的事愁,听楚少渊提起福建,他淡淡的道:“福建的事你不必管了,既然老四已经去了福建,那福建的事务就都由他料理便是,若是……”他原本要说,若是老四料理不好再由你顶上,但又觉得老三似乎回宫之后就一直在帮旁人收拾烂摊子,索性住了口,转到别的上头。
“这次的事若不是你发现及时,恐怕朕也要被这畜生算计了。”
不错,楚少渊是在事情一出现不对的时候,就立即禀告给了文帝,连同图纸的事情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文帝,所以文帝十分的信任他,才会在这样重要的时候将内宫中一半的燕云卫都让他调遣,并且活捉了太子。
楚少渊摇了摇头:“二哥他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做下这样的蠢事。”
文帝没想到楚少渊会为了太子说话,想想太子那样的他,按照他此时的年纪来看,不应当这样的没有朝气跟活力,也不应当这样轻描淡写,文帝还记得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不单看到自己的武宗皇帝疼惜旁的皇子时会心生羡妒,更是会忍不住自己脾气的与其他皇子打做一团,也因此时常被武宗皇帝厌弃。
武宗皇帝厌弃他,倒不是因为打架,而是因为他屡屡都是那个挨打之人,这让武宗皇帝觉得这么多儿子当中,只有文帝最最不像他,觉得文帝沾染了朱家那一身的又臭又硬的酸儒气,所以他才会这样厌弃。
武宗皇帝也向来不会制止几个儿子之间的打斗事件,甚至还觉得这样练手,尤其喜欢屡屡打赢的皇子。
到现在,文帝一想到武宗皇帝,脑子里就忍不住浮想起当年的事情,在看着楚少渊的时候也便没有忍住疑问,问道:“老二一直羞辱你骂你,难道你就不生气不委屈?”
这个问题让楚少渊很不好回答,不论回答是或者不是都不妥当。
楚少渊垂了眸子,嘴边笑意似乎落了许多,他低声道:“儿子自然委屈也自然生气,但二哥与我一样都是父王的儿子,如今二哥做下这样的事,最难过的并不是我,而是父王,我若是揪着此事不依不饶,最为难的也是父王。”
文帝没料到楚少渊会这样回答,便忍不住又问他:“那你觉得老二应该如何发落才妥当?”
楚少渊眉心一皱,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光芒,随后隐没在眼中,这才缓缓的抬起头,看了看文帝,似乎是下了决心一般,“儿臣觉得,二哥是杀不得的,只能囚禁着他。”